1、奇怪的盗匪 ...
-
其实谁都没有错，他们都是为了实现自己伟大的理想，只因他们都生于这样一个时代——总是失去的多，得到的少。如荆如忆于离歌笑，沈墨于燕三娘，双双于柴胡，贺家村于贺小梅，她们在各自的命运里兜兜转转，偶然相遇却最终失之交臂。曾相许的生死相守也好，白首不离也罢都被淹没在逝去的光阴中。
未来源自于过去，但也正是过去二字让他们在原地踟躇，未来何时来？
“歌哥，山西响马暴动，民不聊生啊。”贺小梅匆匆忙忙赶来，一改往日儒生形象。
“这帮小兔崽子不想活了吧，看爷怎么收拾他们，哼。”柴胡声如洪钟，虽有几分匪气，但倒也气势如虹。
“歌先生，那还等什么。”燕女侠微微挑眉，三分挑衅，七分自信。
“一枝梅，出发。”离歌笑嘴边溢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说话间已迈开步去。
一枝梅一行四人策马而去，一路上尘土飞扬、意气风发，这金光万丈的夕阳俨然已成为他们最绚丽的背景。
是夜。
一枝梅的诸位已尽了最大努力赶路，但还是没能在入夜前到达城镇，只得在这荒郊野岭之地找一稍稍能遮蔽些风寒的洼地暂渡一夜。这茫茫荒野虽感凄凉，但月光却依旧皎洁，银白色的光洒在四人身上，连平日里嗓门极大的柴胡也只字未吐，身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这寒冷与静谧让三娘不禁缩了缩身子，时不时的往手里呵气。离歌笑瞥了三娘一眼便准备起身，“歌哥，这黑灯瞎火的，你干什么去呀？”小梅歪头问道。
“去捡些枯枝，太冷了。”离歌笑边说着，人已经在十步开外。
“真是的，老离你这可不行啊，大男人怕什么冷。”柴胡笑道。
小梅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正望着离歌笑背影三娘说道：“大块头，你皮糙肉厚当然不怕，可人家三娘是姑娘家，歌哥这火自不是为自己而生。”越往后说笑意越盛，柴胡也附和着笑起来。
三娘听到这里不禁脸红，轻叱道：“贺小梅，你找死啊。”说着便举手佯装要朝小梅头上打去，小梅缩着头正欲躲避，燕女侠突然收势笑道：“我好女不与恶男斗，哼！”手指还指着柴胡补充道，“还有臭男。”
“小娘子这是害羞了啊，哈哈哈。”柴胡还是不懂见好就收，所以下一刻便挨了燕女侠一记暴栗，再看小梅，他早已离开三四步远，一脸戏谑的看着好戏。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任谁都看出了燕女侠的害羞，还好有着清冷的月色遮掩，不然这嫣红的颜色怕又是要被大块头与小梅消遣一番。
正值三人打闹之时，离歌笑已经回来。“你们说什么呢，那么高兴？”三娘看他一看便若无其事的别过头去，大块头与小梅笑意吟吟的目光在离歌笑和燕三娘之间游来移去，离歌笑剑眉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来，一抹浅浅的微笑在他唇边荡漾开来，“小梅，帮忙生火。”火光很快照亮了四人的面庞，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离歌笑稍稍挪动了位置，为三娘挡住了些许如刀的凉风，三娘偶尔抬眼看一眼离歌笑，他的表情却被这明明灭灭的火光湮没。
过了不多久，三人已经昏昏欲睡，三娘总是顺势靠到离歌笑肩头，感到不好意思旋即又支起头来，几次三番燕子神偷气恼地想要坐得远一些，刚欲起身便被离歌笑拉下，温润的面色，平静的声线：“那边风大，若是累了你靠就是，不过到时候可要请我喝几坛上等女儿红。”
本是柔和的神态一听到酒燕三娘又是秀眉一横“哼，死酒鬼。”说着便毫不客气的靠上离歌笑的肩膀，嘴角溢出几丝没来得及藏住的笑意。美人在怀，照理说离歌笑应是安心万分才是，可他却目光凛冽——这遭受响马动乱之苦的边城未免也太安静了吧，路上竟连车辙都没几条……
另一边，一为白衣公子背手而立，在风中衣迭翻飞，月光下竟是这般儒雅、静谧。
“都办妥了么？”
身旁的绿衣公子颔首垂眼，显得十分恭敬，“回公子，都已经安排好了，够兄弟们吃上十来天的了，还有。”他微微一顿，还是说了下去，“他们明天就要到了。”
白衣人回过头来，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有什么在闪动，但很快又褪了下去。绿衣公子偷偷抬眼等着主公的反应却未果，他只是说：“无言，我说过很多次，我们之间不必这般客气，天色已晚，下去休息吧。”
“是，公子。”说着夏无言作辑行礼退下。
“唉，”白衣人微笑着看夏无言离开，转身继续看着这清冷的月亮，如霜的月光洒在他脸上，更令其面色如冰。
“三娘，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这一次，不是二选一，而是我两样都要……”像是喃喃自语，却又无比坚定。
月亮很美，可是月晕，是起风的征兆……
次日
一枝梅终于到达山西边陲小镇，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残墙断壁，瓦砾遍地，似是无奈且静默的昭示着自己曾经是如何被践踏、掠夺。在几座尚存的屋檐下或躺或坐着一些村民，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根本不关心这四个陌生人的到来。
贺小梅细眉微皱，眼中尽是不忍；柴胡铁拳紧握，嘴里也是一阵咒骂，他们俩正要上前去给村民些干粮和银子，“等一下，”离歌笑沉声说到，声音不大却透着令人无从反驳的坚定。本想反驳的燕三娘此时也生生地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因为她知道，离歌笑做事从来都有他自己的道理，微仰着头等待他的解释。
“你们看。”顺利离歌笑的目光，三人看见一个勉强能称之为茶楼的地方，桌椅大多已经残破，顶篷也在风中摇曳。但这样的地方竟坐着两个公子，一青一灰，安静闲适的样子与周围的环境完全格格不入。
四人走的越近便越觉得怪异，两人衣着儒雅，似是出身书香门第的贵公子，身上却透露出的些许冷峻之气，昭示着他们江湖中人的身份，再到了能看清面容的距离，四人更是有些微微发怔，这灰衣人正带着三分笑意在这凄苦之地静静品茗，俊秀的眉目间散发出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气质。
离歌笑首先回过神来，向两人作辑道：“在下离歌笑，听闻这里响马动乱，我等特地赶来，想向公子打听些近况。”说完便含笑对上灰衣公子有的眸，同样是笑意淡淡，但贺小梅和柴胡都清晰的感觉得到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分的躁动着。
灰衣公子放下茶杯，缓缓道：“在下沈熙，与夏无言听说山西响马动乱，便急急赶来，想为百姓出一份力，但刚到没多久，怕是帮不了离先生什么，不过能碰到名震江湖的一枝梅，也是我等荣幸。”沈熙这番话是对着一枝梅四人说的，但他的眼神却越过离歌笑紧紧锁住其背后的燕三娘，柴胡和小梅本以为三娘是看到俊俏的公子才有些发愣，此时却看到她面无表情，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离歌笑自然注意到了沈熙灼灼的目光，双拳为握，面容比刚才冷了些道：“既然如此，有缘再见，告辞。”回头看到燕三娘的脸色，俊眉微皱，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此时的燕女侠面无血色，只呆呆的跟着离歌笑，平时脚下生风的她竟有些踉跄。
此时的燕三娘心中满是那张模糊的脸，英俊、儒雅却遥远的拒人千里，冰冷的刀剑，四溅的鲜血，还有那一抹淡然的笑容，这一切令她完全无法感受离歌笑手掌的温度，仿佛深坠冰窖，不得解脱……
离歌笑有些震惊，即使是在峨嵋，三娘都不曾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有很多问题要问，可是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只得默默的牵着她的手，希望可以温暖她如冰的面容。
不远处
沈熙望着一枝梅离去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夏无言看不懂的光芒，“无言，你说她想起来了么？”
夏无言：“看燕姑娘的表情，必是从未忘记。”
“是么，既然这样，她身边为何站着别人呢。”沈熙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吞噬，只剩下阴晴不定目光一直盯着那个熟悉之极的背影……
四人来到小镇的客栈，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一开门便是烟尘四起，掌柜的大概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唉，脏死了，脏死了，我这可是新做的衣裳。”贺小梅撅着嘴拍打衣袖，一脸郁闷，极其心疼的看着衣袖上被蹭脏磨旧了的手工花案。柴胡送他一个白眼，“我说娘娘腔，我们是来救人，不是来做客的，穿的那么白做什么！再说这儿不挺好么，那么多房间随便俺们住，嘿嘿，老离，你说是吧。”
离歌笑轻抚桌上的灰尘，又环视了下四周，淡淡一笑后说道：“住店还不用花钱，着实不错。”
“可是歌哥……”贺小梅不甘心地刚想反驳，便被许久未发话的三娘打断了，“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去休息，布置任务的时候再叫我。”说完便径直向二楼走去。满肚子疑问的离歌笑终究没有说话，只是坐下，开始喝酒，一股腥辣的味道直达咽喉，他竟觉得这酒有些烈了……
一旁的小梅和柴胡一副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表情，“老离啊，这小娘子怎么回事啊，昨天还和俺们有说有笑的呀，今天怎么就失了魂，难不成你趁我们不在欺负她了，啊？！”
离歌笑又猛灌一口酒，蹙着眉头，一脸无辜，“我哪敢呀，堂堂燕女侠，谁敢欺负，你们敢吗？”小梅和柴胡赶紧赔笑摇头。
“难道是……”贺小梅突然眼睛一亮，“咱们三娘看上那个沈熙，这会儿害相思病了？”说完还不忘看看这眼前猛灌自己酒的这位的反应，他的反应是，继续灌酒……
柴胡也来凑个热闹：“娘娘腔，那可不行啊，那咱们老离怎么办啊，咱不能三条光棍在醉生梦死看一辈子梅花吧。”
“所以，歌哥你要积极嘛……”不等小梅说完，离歌笑便无视两人一切调侃，开始布置任务。
“小梅，你去村里看看大家的情况，这响马到底抢掠到了什么地步；老胡，你去查探一下他们的老窝在哪，不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旁晚在这里汇合。”
“恩，歌哥放心，我跟大块头保证完成任务。”
“娘娘腔，你还恩，要是被三娘听到了，又要骂你了……”两人说着边往外走去，独留某酒鬼继续一口口地喝着酒，待到酒囊再也到不出一滴酒时似是下定了决心般站起向楼上走去。
离歌笑在燕三娘门口站了许久，寻思着如何开口，可却似乎怎么也想不出来，他觉得要从燕三娘嘴里套出她不想说的话来可是比解决一堆响马什么的难多了，正想的出神时，“喂，离歌笑，你要站到什么时候啊，到底要不要进来？”燕三娘果然是女中豪杰，离歌笑笑叹。
不等离歌笑回答，门便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三娘清秀的眉目，神情如常，面有倦意。离歌笑对上三娘的眸，刚要开口，却被先发制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因为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三娘双手抱胸，一脸无辜。
离歌笑稍顿片刻，微笑在唇边荡漾开来，竟还夹杂着几分戏谑，脸上冷峻的线条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松散而慵懒的声线，“我只是想来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刚刚看你气色不好。”
“我，没事啊，可能是我天生生的白，所以才看起来气色不好。”三娘没想到离歌笑只是来问这个，微微松了一口气后，脸上展开了温和的笑容，如这料峭寒春中的一丝暖风。离歌笑看到这笑容，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往下一沉，不再忐忑，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燕子神偷的笑颜不仅落在了他眼里，更住进了他心里。
可惜的是这温情竟没能持续片刻。
窗外寒光一闪，只见离歌笑迅速展开身形，箭步上前，左手接箭，右手揽住三娘，与其互换位置，高大的身躯结结实实的护住了眼前人。没等离歌笑看清窗外形式，只听得燕三娘惊呼一声，“啊……歌笑……”
到底是什么令得连面对生死都不曾皱眉的燕女侠失声惊呼？！离歌笑不禁皱了俊眉。
虫！
毒虫！
毒蝎子！
并不只是一两只，而是上百只褐色的毒蝎张牙舞爪的从房外向三娘和离歌笑涌来，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三娘有些慌神，但眼看离歌笑正在对付似源源不断从窗外射进的长箭，她也只好硬着头皮挥剑斩虫。离歌笑抽空回头，如他所料，三娘脸色铁青，身法也越来越僵硬——对付虫子，剑确实不是什么好工具。可离歌笑无法与三娘互换位置，因为他自己也应接不暇。客栈一共三层，他们在二楼，这箭的威力还没被距离卸掉，三娘武功再好到底是女子，接不了多久便会力不从心，若到那时，他俩插翅难飞。
“三娘，火。”离歌笑知道要三娘马上克服对虫子的恐惧很难，但他相信她，她绝非普通人家的柔弱女子，她是蜚声江湖的燕子神偷燕三娘！
三娘很快明白离歌笑的意思，借力一跃，拿到了桌上的蜡烛，她借着火苗逼退了不少蝎子，但是她也明白，这绝对长久之计，刚才飞身取蜡烛时她便感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即使轻功再了得，也难以畅快施展。正在奋力挡箭的离歌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趁箭势微弱之时用长箭挑起床边的枕头，实在腾不开手解自己斗篷便直接扯了三娘的。
“喂，离歌笑，你干嘛呢！”已经有汗从三娘脸上留下，她的手也有些发抖，只因为蜡烛就要燃尽了。
“急什么，到时候做件更好的给你。”说话间离歌笑已把象征一枝梅的暗紫色斗篷裹在枕头上使劲向窗外扔出，果然，箭势猛然间变小。
“就是现在，走。”离歌笑拉着三娘的手便往窗外跳，离开了毒蝎的包围，三娘也是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当他们俩落地的那个刹那，离歌笑发现自己还是有些过于乐观了，近百号人围着他们，前两排人手持箭弩，其余的人挥舞着刀剑，站在最前面的头目虎背熊腰，胡子拉碴，眼中闪着轻蔑的光，看来这帮人就是山匪无疑了。
若不出来，在狭小的空间中做困兽之斗，是死。
现在出来了，在天地间以一敌百，若最后寡不敌众，也是死。
既然怎么选都是错的，那不如奋力一搏，说不定能赢取一线生机。
“哼，难道就凭你们两人就想打赢我们百来号弟兄么，不如把这小妞留下，给我做妾室，我就放过你，如何啊？”满脸横肉，面目狰狞的山匪头子上下打量了一翻燕三娘后对离歌笑说。
“王八蛋，你休想，我燕三娘就是横尸这里也不会跟你回去。”三娘大声说道。
此时的离歌笑目露杀气，整个人身形绷紧，显然已进入了备战状态，“三娘，小心。”他沉声嘱咐自己的战友。两人背部紧贴，正准备开始一场生死之战，突然，只听“哐当”一声，燕三娘觉得身后一松，心觉不好，回头，离歌笑已单膝跪下，颜色惨白，呼吸急促且沉重，额角也不停的有汗渗出。
“哈哈哈，你们以为盗匪就只会用刀剑么。刚才那些毒蝎子是我惊心培养的，只要被蛰到，半柱香不到便会毒发，不过小美人你放心，他不会死的，不过就是一动内力，就痛苦不已而已，只要你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我便不杀他。”头目一脸嚣张的等着三娘回应，小厮们也开始起哄，
“嫁给我们老大吧，小妞……”
说话间离歌笑已吐出一口血，看来是调息内力。“没关系，不能动内力，还有身法嘛。”说着便想要慢慢站起，三娘赶忙过来扶着，眼里满是焦急。
“梅梅和大块头刚出去不久，等他们的相助是不太可能了，现在的离歌笑根本不可能对付他们，若硬拼便只有被打死的份，自己纵然武功不差，也双拳难敌四手，想要全身而退也是天方夜谭，到底该怎么办？！”三娘问着自己。
“小美人，你想好没有啊，是跟我回去呢，还是葬身此处呢？”头目一脸猥琐的笑容。
三娘美目微闭又旋即睁开，里面是腾腾的杀气、不可动摇的坚定，或许还有不舍，冷哼一声，道：“死在这里，又有何不可呢。”说着便摆开身形。
“三娘……”离歌笑双拳紧握，他自然知道这场的胜算，只是，他说不出半句阻止的话，那就打吧，把彼此的背后交给对方，生死相托。
可是明知要死，还是要打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奇怪的盗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