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三千殇》林桃染

91、我不想做你的师兄

　　“师兄…师兄…”我伏在他的胸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下气，他的手臂有些颤抖，慢慢的收紧将我箍在怀里。
　　“淡淡乖，莫哭…”

　　他的声音中带了几丝颤抖和不易察觉的欣喜，那是一种叫做失而复得的情感，一如他，一如我。哭了一会儿，我慢慢的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他面上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中却带了浓浓的暖意。

　　他的手轻轻莫在我的面颊上，我轻轻舒了口气，还好，还是我最熟悉的温暖。他的目光在看到我脖子上的玉石的时候变得有些可怕，我轻轻唤了他一声，他伸手摸上那玉石，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我忙伸手捧上他的脸，他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不要再露出像刚才那样的表情，我…我会害怕…”
　　“好，听淡淡的。”他笑着拉上我的手，我心中顿时一松。
　　“师兄，我还的去找阿离，他受了伤也不知道掉在哪里，你帮我一起找好不好？”
　　我扯着他的袖子晃悠了两下，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我不由的楞了一下：“师兄？”
　　“你还喜欢他，对不对？”

　　他的声音平稳的传来，神情之间也是不辨息喜怒。他一直静静的看着我，一双黝黑的眸子直直的射进我的心底，我心中一颤却还是慢慢的点了点头。他猛地抓上我的手臂，我的手腕被他攥的生疼，他微微低下头，眼神里是我捉摸不透的冰冷。
　　“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喜欢他？”
　　“他没有害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不管是喜欢上他还是生下殇儿，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我迎上他幽深的双眸，他眼中的冰冷渐盛，几乎冻得我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垂下的手握紧成拳，尖尖的指甲抵在掌心是一阵尖锐的疼痛。我咬了咬下唇，然后使劲往回收了收自己的手臂：
　　“师兄，我要去找他了。”
　　“如果，如果我不许呢？”

　　半晌，他微微抿起的薄唇忽然吐出一句让我有些窒息的话，我瞪大了眼睛看他：
　　“师兄，你…”
　　“不要叫我师兄！”
　　他忽然低吼了一声，我从来没有见他乱发过脾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打了一个激灵。他使劲将我拽到他的怀里，我瞪着眼睛抬头看他，他一把紧紧的抱住我，在我耳边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他说：
　　“不要叫我师兄，我不想做你的师兄…”

　　我的手慢慢的抬起想要环住他的腰身，眼前忽然晃过阿离和墨痕的面孔。慢慢张开的手臂就这样顿在了那里。鹤轩不是没有拥抱过我，只是这次却是大大的不同。我愣愣的任他抱着，阿离和墨痕的怀抱我都拒绝过，可是鹤轩的，我竟然连一点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师兄…”
　　“我说了我不想当你的师兄！”
　　“师兄，你放开我，阿离还等着我的…”
　　“我不许！你听见了没有？！我说我不许，不许你见他，不许你想他，更不许你提他的名字！”

　　他的手忽然攀上我的肩膀并用力摇晃着我的身体，我的泪水随着震动全部滚出了眼眶，我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一改往日冷淡的鹤轩，硬是从发紧的嗓子中挤出一句话来：
　　“不然呢？你想要我怎么样？”
　　“跟我走，我们回师父那里去，以后你和他，和狐族再也没有关系，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我吸了吸鼻子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可能了，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不可能忘记他了。”

　　鹤轩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眼神中的痛楚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我安静的看着他，任那尖锐的“刀锋”在我的心口上划下一刀又一刀。他的手指慢慢蹭上我的面颊，我感觉自己的泪水打湿了他光洁的手指。
　　“从小到大我都宠着你，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依你…”
　　他的声音那轻柔的就像是灵山的风，我低下头紧紧的闭住眼睛，牙齿几乎把嘴唇咬烂。

　　“早知道今天会是这般结果，当日说什么我也不会带你去找他。为了他，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可他最后连你的性命也没能保住…”
　　我脸上的泪水已经泛滥的一塌糊涂，听着他沉沉的声音只是一味的摇头在摇头，他的手那么温暖，温暖的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怕你寂寞，所以将你的灵柩带回了道观安葬，师父…师父虽然不说，但我却知道他也是及其心痛的。从小到大，他对你的疼宠与放纵，一点儿也不比我少…”

　　我猛地抬头努力的睁大眼睛看他，但总是泪水不断的模糊我的视线。我一把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身，鹤轩这个大傻瓜，怎么就知道说别人，却不肯为自己说一句？
　　他也紧紧的拥住我，我将鼻涕眼泪尽数蹭在了他上好的袍子上。他的大手扣住我的后脑，将我用力的按在他的胸口。

　　“淡淡，我很后悔，如果当时我对你严厉一些，也许你就不会受这么痛苦，就不会…不会离开我了…”
　　“师…”
　　我刚要抬头，忽然觉的后颈一麻，一阵眩晕袭来，我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师…师兄？”
　　“乖，睡一觉，到家了我叫你。”
　　“不…阿离还…”眩晕感越来越强，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便以头扎进一片黑暗之中。

　　这一觉似乎很是漫长，我梦见了妈妈，她扔下我和那个男人的走的时候一下头也没有回。其实我都知道，我看着她收拾了东西，看着她悄悄的逃离，我却没有开口叫她一声，因为我以为她安顿好了就会回来接我，我不介意有一个“新爸爸”，我只想和她生活在一起。可是，我等了又等，等了灰了心冷了意，她却还是没有来。

　　已经多久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多久了？我有多久没有没有想起她了，“妈妈”这个词我已经有多久没有喊过了？在这里，能让我感到最最亲切的两个词，一个是“师兄”，另一个就是“臭道士”，他们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亲人，给了我爱。可是，当鹤轩对我动手的那一刹那我为什么忽然觉得心冷了？

　　慢慢的睁开眼睛，我看着熟悉的窗纱微微咧了咧嘴角：鹤轩，真的带我回了道观。因为我所在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我的房间。

　　“可是醒了？”

　　一个微微上扬的声音在耳边轻柔的响起，我微微一顿，鼻子一酸竟是又想掉泪。我慢慢的转过头去，一个仙风道骨的男人正站在我的床边看我，还是以前那副年轻到欠扁的面容，还是那样洁白的衣袍，还是那双总是带了笑意的眸子，只是双鬓上染了些许花白。
　　“臭道士，你都老了。”

　　我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他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出声，我猛地坐起来抱住他，他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那双温暖的大手让我格外的安心。我使劲的抱着他不放手，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不想让他知道我哭了。
　　“哎呦！你个臭丫头！你师父我虽然长得年轻，但实际上可已经是个苍茫老人了，你这么使劲是想勒断我的老腰啊！”

　　听他在上边叫的夸张，虽然知道他是故意逗我开心，但我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将脸在他的白袍上使劲蹭了蹭，然后慢慢的离开他的怀抱。他嘴角抽搐的看着白袍上的污渍，无奈的揉了揉我的脑袋。

　　“师尊，姑姑醒了没有？”

　　一个好听的童声忽然传到我耳中，我忙想门口开去，果然看见殇儿正推了门，圆丢丢的小脑袋扒着门缝往里面张望。
　　“殇儿！”我惊喜的叫了一声，他小嘴一咧，一把推开房门迈着步子跑了过来。
　　“姑姑！”
　　他笑着跑到我的床边，我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他的小手不老实的在我怀里摸来摸去（小色狼？！），我抱着他有些发胖的小身子，止不住的在他滚圆的脸蛋上亲了又亲。

　　“殇儿想不想姑姑？”
　　“嗯！姑姑都不来看殇儿。”
　　他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脸上还有带了微微的委屈。我心疼的亲了亲他的脸蛋儿：“姑姑不是故意不理殇儿的，殇儿不要生气，现在姑姑没事了，以后就天天陪着殇儿好不好？”
　　“好！可是，爹爹呢？”

　　我抱着殇儿的手微微一抖，殇儿抬着一张小脸一直看我，他的脸庞像极了阿离，几乎就是幼儿版的。
　　“姑姑，爹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回家啊？殇儿很久没有看见爹爹了，还有娘亲，殇儿想娘亲了。”
　　我微微苦笑了一下，轻轻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笑着说了一句：“很快的，很快爹爹就会来了。”
　　殇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指着一旁说道：“念痕哥哥也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着一直站在臭道士身后的痕儿，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窗子打进来的光芒在他的脸上打下了一片暗影，恍惚之间，我觉得他的眼睛微微泛着一丝红光，眨了眨眼睛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娘亲。”

　　他上前几步来到我的床前，我愣愣的看着他和墨痕如出一辙的脸庞，手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脖子。然而，我的脖子上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我忙低头去看，一条脖颈光洁溜溜，那里还有什么血色的挂件？

　　“我的项链呢？谁看见我的项链了？”
　　我有些慌张的看向臭道士，臭道士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什么项链？轩儿带你回来的时候就没见你脖子上有什么项链。”
　　“师兄呢？怎么不见他？他人呢？！”
　　“你这丫头，怎么说急就急就来了？鹤轩奉了皇命除妖，现在自然是要回去复命了。”

　　我喘着气慢慢的稳定下来，知道那玉石必定是在鹤轩的手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的墨痕有些不太对劲儿，心中总是透着一股隐隐的不安，所以我对那玉石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宝贝的多。

　　“他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这一时半会儿的还回不来，毕竟路途遥远，你也莫要着急，等他处理完了皇帝交代的事情自然就会回来。”
　　我无力的点了点头，下意识抓紧胸口的衣服，窗外满天血色的红霞让我越来越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