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三千殇》林桃染

38、师姐的杀意

　　鹤轩的伤口很深，万幸的是没有伤到要害。灵山的弟子对我也不再客气，看我都是带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村里的村民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风声，集体要求将我赶出村落，阿婆见了我也是避如蛇蝎，弄得我连好好谢谢她的机会都没有。

　　挽云师姐一改往日的温柔，对我也是冷嘲热讽，昏迷中的鹤轩一直叫着我的名字，别人喂的药一律不喝，只有我亲自喂给他他才喝下。我看着他苍白的睡脸，眼泪便控住不住的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手背上。挽云师姐端了水盆进来，她将我推到一边，用毛巾为鹤轩净了脸，然后又为他的伤口换了药。
　　等她收拾好了一切，她瞥了我一眼：“你跟我出来一下！”

　　我为鹤轩掖了掖被角，看他睡的还算安稳也就披了大氅跟着挽云师姐身后出了屋子。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后边，腰肢有些酸痛，走了一段便气喘吁吁了。她一直走，直到出了村子到了灵山山脚下的树林里方才停住。她背对着我不说话，我喘着气站在她的身后。她忽然转过身来，一个扬手狠狠的扇在我的脸上。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护着你？就连昏迷着也只想着护你周全？！”
　　“……”
　　“我守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凭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经常问自己到底哪一点不如你，你不学无术，平日里只知道胡作非为，凭什么他还把你当宝贝一样的捧在手里？！！”
　　“师姐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我淡淡的开口，被打的面颊依旧火辣辣的疼痛着。我的脑海中闪现出上次沐浴时候的事情，难怪那时我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现在想想，若不是阿离及时出现，她恐怕早就出手将我溺死在浴桶之中了吧？

　　“你勾结妖怪生事伤人，我身为灵山弟子自然有责任清理门户。”
　　她一边说着，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诡异的表情。我心中一顿，终于知道她此行的目的。我在心中一直说服自己，那日她挥剑向我一定是被形势所迫，但是照今天的情形看来，她确实早已经对我抱了诛杀之心。

　　“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值得吗？”我的一只手轻轻拢着肚腹，另一只在上边一下一下轻抚着。
　　“谁说他不爱我？只要没有你，他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看着挽云师姐已经变得有些疯狂的面容，我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她看着我的眼中满满的全是杀意。
　　“还有你腹中的这个孽种！你们通通该死！”

　　挽云师姐阴厉的尖叫一声便冲我扑过来。她手中幻化出的长剑泛着冷冷的寒光，我跌跌撞撞的向前跑了几步，她的剑飞速的刺过来，我向下一蹲，她的剑尖堪堪划过我的发丝，我的发带被挑断，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刚好挡住我的眼睛。
　　“啊！”

　　脚下忽然一绊，我披头散发的向前载去，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我的头顶，我双手紧紧抱住腹部，心中哀叹一声：吾命休矣！！然而，我并没有落去冰冷的雪地里，而是落去一个带着药香的怀抱。

　　我慢慢的抬起头来，鹤轩一脸苍白的将我抱在怀里，因为我向前冲的力道而坐在雪地里，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还能隐隐看到他胸口处包扎的白色绷带。“嘀嗒，嘀嗒”几声水滴的响动传入我的耳中格外清晰，我慢慢的转过头去，挽云师姐的剑尖正指在我的鼻尖处，而鹤轩的手紧紧的握住剑刃，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滴在雪地里。

　　“鹤…鹤轩师兄…你…你怎么…”挽云师姐瞪大了眼睛，握着剑的手慌张的撒了开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挽…挽云师妹…我…我希望不…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虚弱的说着，但声音却比这冬天的温度还要寒冷。他握着剑的手还在不断的流血，我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腕，试着掰开他的手：
　　“师兄，淡淡已经没事了，不要再握着了，会痛…”鹤轩的眼神慢慢转移到我的身上，苍白的脸颊上慢慢浮现一个微笑。
　　“师兄，我们回去休息好不好？”
　　我哽咽着拉住他，他冰冷的手抚上我的面颊缓缓的叫道：“淡淡…”

　　他的声音温暖而平和，就像一道暖暖的阳光。我艰难的扶起他，然后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回头看了一眼呆立在身后的挽云师姐，她紧紧的咬着下唇，双手在身侧握紧成全，纤细的肩头在风中不住的颤抖，眼神中透着隐隐的绝望。我慢慢的回过头来，心中清楚的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还未走出林子，鹤轩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忽然向一边倒去，我费力的拉住他，此时他双眼紧闭，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我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那里的温度烫的我一个哆嗦。
　　“师兄，师兄，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他躺在我的怀里，虽然没有回答，但是握着我的手却微微用了用力。我的心中顿时稳了一些，于是将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脖子上使劲将他扶起来。

　　“师…师兄，你坚持住，淡淡带你回去…”
　　我吃力的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中间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后腰酸胀的几乎要断掉，肚子也有些不舒服。我低头看了看高耸的腹部，轻声安慰道：
　　“宝宝乖，再坚持一下，妈妈带你和师兄回家。”说完，憋了一口气便继续往回走。

　　鹤轩烧的很厉害，但是却一直保持着清醒，他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伏在他的床头紧紧攥住他的手。此次跟来的灵山弟子里有懂得医术的，他们忙碌着为鹤轩熬药治疗，其中不知道给了我多少白眼。

　　“傻丫头…哭…哭什么…”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更觉得难过，泪水就像豆子一样的落下来。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抚去我的泪水，我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
　　“师兄…师兄…”
　　我喃喃的叫着他，他轻咳一声，声音里带了些笑意：“傻…傻丫头，莫…莫要再哭了，都是要做…做母亲的人了，也…也不怕孩子生…生出来像个小老头…”

　　听到他提到孩子，我浑身一顿，那张狂的男人的话忽然划过我的脑海：“那你呢？为什么愿意为妖怪生孩子？”
　　我忽然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手掌开始不自觉的在肚子上来回抚摸。从怀孕开始所有的不正常都挤进脑子里：不正常的脉搏，会自保的能力，已经八个月还没有出现的胎动…我越想越觉得胸闷，阿离的脸深深浅浅的穿梭在我的脑中，我立刻觉得头痛欲裂。

　　“怎…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我慢慢抬起头来，声音有点颤抖的问道：“师兄，你…你会不会嫌弃我的孩子？”
　　“傻…傻丫头，怎么会？你和孩…孩子都是师…师兄的宝贝。”
　　“那…那如果…如果这孩子不太一样呢？”
　　“只…只要是…是淡淡的孩子，师…师兄都喜欢。”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透低的清澈，仿佛一早就知道了一切一样。

　　“不…不要想太多，明…明天我们就回灵山…”
　　“不行！你的伤…”
　　“没…没关系，你不…不要担心…”他一边说一边为我擦干泪水，我站起身子窝到他的身边，他轻笑一声，伸手将我揽进怀里。
　　“师兄，你好好休息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好。”他微微笑着，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光泽，我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我们所有人收拾行装准备上路了，村长带着村民在村口相送，他们看了我都是一副痛恨外加恐惧的模样，但又碍于鹤轩他们在场，若不是这样估计早就把我打出去了。我无奈的把眼睛转向一边，正好看见发呆中的挽云师姐。她脸色苍白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众人开始骑马前行，我坐在鹤轩的身前，他的热度下降了许多，但仍然没有退烧。我们骑着的马落在队伍的最后边，马儿悠闲的慢慢往前走着，因为顾及我的身子，整个队伍都走的很慢，前边的弟子也有不时转过头来看的，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往前走了半日，前边的山路骑马已经不是很方便了，所有人都改成了步行。鹤轩一直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我抬头看见他的脸上渗出了秘密的汗珠，正顺着他坚毅的下巴流了下来。我心中一紧，用力拉住他，他转过头来笑着问道：
　　“怎么了？”
　　“师兄，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不碍的，大概是走久了有些热。”
　　我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便又要拉着我向前走，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说道：“可是淡淡累了想休息。”
　　“是师兄欠缺考虑了，淡淡既然累了，师兄抱你赶路可好？”

　　他说着便要过来抱我，我拉住他，看着他苍白的面颊问道：“师兄为什么急着回灵山？”
　　他微微一愣，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我伸手用袖口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然后柔声说道：“师兄伤口未愈就这样赶路，淡淡真的很担心，我们就休息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他看了我一眼，随即无奈的点了点头。我叫住走在前边的人，然后扶着鹤轩在一棵树下坐下。我又用袖子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水，他靠着树干闭目养神，我的眼睛瞟上他的胸口，心中有说不出的担心。他受伤还没有几天，伤口都没有长上，现在又发着烧就着急上路，虽然村子离灵山的距离并不远，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在想什么？”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想师兄昨天为什么会那么及时的出现在树林中呢。”
　　“没什么，只是醒了没看见你，所以就出去寻了。”
　　看着他一脸的平和，我的心忽然就狠狠的痛了一下。我坐在他的身边，慢慢的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师兄，不要对淡淡这么好，淡淡真的怕以后都离不开师兄了…”
　　“傻丫头…”

　　他伸手轻轻扣了扣我的脑门，我将他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抱在胸前。他轻笑一声，然后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我侧头看他，发现他白色的袍子上忽然有点点的血色晕染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