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三千殇》林桃染

103、毒发（2）

　　我慢慢的摸过去，他一掌将我拍开，我身形一个不稳，直接从床上掉了下来。他忽然瞪着我，那血红的双眼中只有嗜血的光芒，我心中一凉：他真的不认得我了…

　　我坐在那里看着他直直向我扑来，那一瞬间我居然还能咧着嘴笑。一道红光从我胸前射出，然后迅速将我包围起来。一片红色中，一团烟雾慢慢聚成一个身影，那身影慢慢的转过头来，脸上挂了无奈的表情。那表情好像在说：
　　“蠢女人，怎么就不知道躲呢？”
　　他的身形在我身前薄的就像是一层水雾，我甚至可以透过他的身子看到红光外已经抓狂的阿离。

　　“去！”

　　一道青光破空而来罩在阿离身上，风岚衣袂飘飘的凌空出现，凝碧跟在他身旁，一双眼睛紧紧的盯在阿离的身上。在风岚出现的那一瞬间，围在我身边的红色屏障和那身影一下散开，无影无踪。阿离被罩在那青色的光圈中似乎安静了许多，他垂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快过来，风岚不能压制他太长时间。”
　　凝碧开口，我有些茫然的看向她，她冲我伸出手来，我却不想去抓。耳边“喀啦”一声，我慢慢的转过头去，风岚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屏障要破了，没时间了。”
　　“快点拉住我，我们带你出去，放心，等到毒性过去梵天自然就可以恢复了。”我转头看着垂着头一动不动的阿离，心中是顿顿的疼痛和不舍。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屋子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四面的墙壁轰然倒塌，一道青光过来将我罩住，护我不受到伤害，我转头看向风岚，他面色冷冷，满眼的不情愿。震荡过后，整间屋子已经被夷为平地，我坐在一片废墟之中，看着阿离一点一点的突破那青色的光环，然后面目狰狞的冲我们扑过来。

　　“糟了，快走！”风岚冷声说道，然后一手揽住凝碧的腰身欲向后跳。
　　“抓住我的手！”

　　千钧一发之际凝碧向我伸出手掌，我一咬牙，理也不理直接向阿离扑过去。但是，我的身子并没有接触到他，因为他长而锋利的爪子直直穿透了我的左肩。鲜血浸湿了我一直都未来得及换下的喜服，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轻咳两声缓缓说道：
　　“终于…抓到你了…”

　　说完，我不理会肩膀上的剧痛，用力一拉就直直的吻上他的嘴唇。不断咆哮的他忽然安静下来，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四散开来飘在空中，有少许拂在我的脸上，柔软的让我想要落下泪来。我慢慢的松开抓着他的手，然后轻轻的环上他的腰身，他的嘴唇就像冰块儿一样的寒冷，我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

　　阿离，快点清醒过来吧，快点记起我吧，我是淡淡，是你刚刚迎娶的妻子。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他的身子忽然一顿，我感觉有一个冰冷的大手慢慢的抚到了我的脸上。我睁开眼睛看他，他依旧是满目血红，但是面上的表情已经不是那样狰狞了。

　　“淡…淡淡…”
　　他的声音厚重而沙哑，慢慢叫出我名字的时候还带着一丝含糊。我离开他的嘴唇，艰难的抬起手臂捧住他的脸颊，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应道：
　　“我在，阿离，我在。”
　　“淡淡…”

　　他飞舞着的头发慢慢的飘落下来，眼中的血红和脸上的妖纹也慢慢的褪去。我看着他慢慢回复正常的脸庞，微微咧了咧嘴角。他的眼神慢慢的恢复晴明，他缓缓的低下头，看见自己长长的指甲正插在我的左肩时眸子蓦地收紧。

　　我轻声一笑，再也没有力气支持破败的身体。他惊慌的要抱住我的下滑的身子，却一把将插在我肩头的手拔了出来。我痛叫一声，一股温热就随之涌了出来。我喘着粗气躺在他的怀里，他苍白的手紧紧的按在我的伤口上，殷红的血液不停的从他的指缝中涌出来。

　　屋子被毁，我们只能跟着风岚他们回到灵狐谷去，风岚一脸不情愿的抱起我，我一直紧紧的抓着阿离的手，看着他朦胧的眼睛一阵心疼。
　　凝碧为我处理伤口的时候，我一直不肯松开抓着阿离的手，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凝碧垂了垂眼睛就不再说话，似乎有千言万语都憋在心里。处理完了伤口，我的头发黏黏的贴在了脸上，嗓子也干燥的快要冒烟了。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会拿药过来。”

　　凝碧收拾好东西温温的对我说道，我轻轻点头当作是谢谢她，她没说什么转身就要出去，在经过阿离身边的时候，眼神哀伤的看了一眼我们纠结在一起的手指，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泪光。

　　我躺在床上浑身都痛，小心翼翼的侧了侧头，看见阿离正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银白色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身后，修长的手指和衣服上还沾着大片已经干涸了的血迹。我的肩膀还是很痛，但是就是不愿意放开拉着他的手。

　　“阿离，你离我近一些。”
　　“……”
　　他低着头也不说话，从恢复正常看到我受伤开始就一直这样，我心疼的皱了皱眉头，拉着他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阿离…”我微微晃了晃手臂，他还是没有半分反映的站在那里，细碎的发帘挡住了他的眼睛，让我看不到他的眼神。
　　“你做什么不理我？你若是再不理我我可要自己起来了？”
　　“……”

　　看他真的无动于衷我忍不住磨了磨牙齿，下了下狠心，我缓慢的动了动身体，觉的不是很痛就慢慢的试着坐起来。结果我果然高估了自己，手腕和肩膀都本能的开始用力，我顿时觉得伤口撕裂一样的疼痛。

　　“好痛！”

　　我低声痛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没拥入一个带着些许凉气的怀抱。那有些瘦弱的臂膀小心翼翼的拥着我，似乎生怕再次牵动我的伤口。他的脸埋在我的颈窝。长长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我轻笑一声，顿时觉得身上的伤痛好了许多。

　　“对不起，淡淡，对不起…”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我刚想安慰他几句却忽然觉得肩头一阵冰凉。他窝在那里一动不动，身子有着微微的颤抖，我忽然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他放下心中对我的愧疚，只是本能的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说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整整一夜，他就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样窝在我的怀里，我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与他十指紧扣。大概是这次毒发消耗了太多的气力，他在我怀中睡的很沉，只是梦中时不时蹙起的眉头让我看着格外的心疼。

　　因为伤口的疼痛，也因为满腔的心事，我就这样看了他一个晚上，然后不厌其烦的抚摸他的眉眼，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如今毒性发作的如此频繁，恐怕大限将至，是你，害死了他！”

　　风岚的冰冷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脑海中回荡，我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的阿离，心中是铺天盖地的疼痛。这次毒发以后，我觉得他比那天我见到的时候又瘦下去几分。

　　休息了两天，他也是一直这样窝在我的身边，每次凝碧送药进来，眼睛都是垂着不看我们。我拿了一把梳子，动作缓慢的在他头上从上到下的梳着，因为手腕和肩膀上的伤，梳子不知道从我手中掉落了多少次。他长长的头发被被我梳得光洁妥帖，我的手指在上边轻轻滑动，那种光滑的触感让我的无比的留恋。

　　之后，我的身子慢慢好了起来，伤口也慢慢的愈合了，只是阿离却日渐消瘦了下去。他紫色的衣袍已经变得格外的宽大，拥着我的手臂也细了很多。唯一不变的，便是他脸上的微笑，每次看了都觉的越发的温暖和珍贵。

　　“好看吗？”
　　他在我的发间别入一朵鲜花，我伸手轻抚，然后微微的咧出一抹微笑：“嗯，你娘子我天生丽质，怎么会不好看，人比花娇啊有没有？”
　　“真是不知羞。”

　　他在我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冰凉的触感让我的心头猛地一颤。我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的笑着，然后转头拉过他的手指，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花海的小屋已经重新修葺了，我们每天在这里过着平淡而安宁的生活，狐族中的事务已经尽数交给风岚掌管，凝碧偶尔也会过来，她只是看着我们却一言不发。

　　我慢慢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将脸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前，身上依旧带着那样好闻的香气。他的手轻轻的把玩着我的头发，然后将我的头发放到鼻下轻嗅。我的手攀上他的脖颈，在他的唇上使劲啄了一下，他微微咧出一个笑容，依旧是风光无限。

　　“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我搂着他的脖子半是撒娇半是期待的问道。
　　“想去哪？”
　　“随便走走就好。”

　　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然后瘦弱的手指覆上我的，虽然他的掌心泛着点点的凉，但是却让我感觉到格外的安心。我们慢慢踱步到花海，我笑着用花编成一个好看的花环，然后拉他过来。他笑着微微俯下身子，我小心的将那花环带在他的头上，各色的花朵和他银白色的头发相互辉映，让他的气色也变得稍微好了一些。

　　“送你了，算是你为我带花的谢礼。”

　　我笑着指了指头上的花朵，背着手注视着他，他伸手将我拉倒他的身前，然后在我的脸颊印上清浅的一吻。等到他慢慢的直起身子，那蜻蜓点水般的轻柔依旧留在我的脸颊上，让我的心头荡开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一如初时与他相遇时那般的心境。

　　“咳咳…”
　　他微微侧头咳了几声，我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他微微皱着眉，咳嗽的声音似乎在刻意的压制着。
　　“不碍的，你别担心。”

　　他每次咳嗽以后嗓音都会变得有些沙哑，他笑着转过身来，脸上因为刚才的咳嗽而变得有了一些血色。他用手轻柔的抚了抚我被风吹乱的头发，我抓着他的手慢慢的收紧。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我揽入怀中，让我的额头轻轻的抵在他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