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曲》戏骨

92、露华慢

　　当朱砂和玳凌赶到时，一切已经为时甚晚。
　　她企图强闯，若非玳凌将她死死拦了下来，恐怕已犯下了弥天大错。玳凌眼底泛上血色，但两人中总需有一人必须保持冷静。

　　“凤族族长，请回。”
　　一声兵器相撞的锐响，两名面无表情的青龙卫手执大刀，拦住了她的去路。
　　朱砂恨恨咬住后槽牙，她何时受过这般待遇。
　　轻视如草芥。

　　这是东青龙处理内务，根本由不得旁人插手，直到此时，朱砂才真正意义上领会到什么叫被豢养的宠物与主人间的庞大鸿沟。
　　她凤族，玄青的青龙族，归根到底不过都是四灵一手捧起来的玩物，今日可以是他们，明日换了别人也未尝不可。
　　上界众仙之间可怖的等级之差，让这一切都成为了理所当然。

　　巨大的殿门缓缓开启，朱砂眯起眼，看着里面徐徐走出的二人。
　　随着他们的步伐，一路行来所有青龙卫躬身下跪，静寂如死。
　　那是无上的威严。

　　“朱砂，你先回去。”
　　花胤皱了皱眉，在狄煌开口之前拦住了他。
　　虽然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处理两个小玩意，但是对朱砂来说远非如此，为了此事让她和狄煌结怨，得不偿失。
　　旁人或许不知，他可对狄煌了解的一清二楚。
　　此人最是记仇，而且，非报不可。

　　“花胤，”朱砂忽地冷笑一声，摆脱了玳凌拦阻的手，“我果然看错了你。”
　　狄煌脸色冷了下来，在他面前对花胤说三道四，当他死了不成？
　　花胤却是在心底苦笑，他早知若是狄煌将玄青打入混沌之盘，他必然会和朱砂结怨，这固然非他所愿，但在东青龙的立场来看，却是无可厚非。
　　但现在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再去私下对朱砂透露什么。狄煌盯他盯得死紧，更何况……最后那日就要到了。

　　“朱雀选出来的人……”狄煌冷笑一声，缓缓打量了片刻朱砂。
　　玳凌微微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
　　“青龙陛下，今日之事是我们鲁莽，还请陛下宽宏。”
　　对朱砂花胤尚且会有那么一星半点怜惜，但对于狄煌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你们都先下去。”花胤挥了挥手，青龙卫们俯下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狄煌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并不阻止。
　　花胤在的这些时候，青龙殿内所有人都知道了一点，只要不得罪花胤陛下，一切都可以再行商议，所以有现在之景，却也无可厚非。
　　“你执意要和他们谈？”狄煌松了话风。
　　花胤似笑非笑瞥他一眼。
　　狄煌沉默了片刻，却依旧站在原地。
　　花胤不禁暗叹，看样子，这是当真半点机会也不留了，也罢，他们能领会多少，那就看造化吧。

　　朱砂如何不知这是狄煌看在花胤的面子上，若是此时识时务，自然应当赶紧离去，但那是曾经为她和花胤出生入死的玄青！
　　怎可如此！
　　“朱砂……”忽略掉身旁和对面同时投来了两束含义不同的视线，花胤拍了拍手，像当日还在云州城一般笑吟吟唤道。
　　朱砂却只觉好笑，“花胤，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若说他不能阻止，她万万不信，当然，她也不会直接开口去问所谓的为何你不帮忙……花胤为什么要帮忙？
　　帮一个只算得上合口味的小辈，与出生入死昔年一起并肩天下的同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至于小小玄青，不过是一个青龙少主罢了，那又算得了什么？

　　“你在你那好友心里，位置可还是不如她男人重要。”花胤丝毫不生气，一瞥便止了狄煌面上隐隐的不悦。
　　朱砂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一动，“玳雅原本无需受罚？”
　　“你那小美人跟着她那夫君殉情了，”花胤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帮你拦一拦，可惜人家殉情之意太过坚决，我阻碍了人家当同命鸳鸯岂非不好？”
　　朱砂只觉得愈发古怪。
　　鸳鸯？不是死鸳鸯？
　　她狐疑地看了花胤一眼，后者冲她眨了眨眼。

　　“你当我青龙族内是什么地方？”若不是花胤，狄煌根本懒得搭理这两个小辈，但若是如此出言无忌……却也未必太不将他放在眼里！
　　忆起当日玄青曾言，由玳雅将那册子放回原处……玳凌面色瞬间惨白。
　　果然是因为此事，但是此事若不发，花胤应当会将其压下，毕竟这对他们不存在任何影响，最多不过陈年轶事被提起罢了……
　　念及此处，玳凌蓦然抬眼，“青龙陛下，花胤陛下现在在此处。”
　　他这话一语双关，分明便是在暗示狄煌，如非他和朱砂，现在花胤根本不可能抛开忘忧一事，离开云州城，更遑论现在在天界。
　　于情于理，青龙非但不应该责怪他们，反而应当感谢他们才是。

　　“好利的一张嘴。”狄煌看他一眼，但却是分明的不喜。
　　任何上位者都不会喜欢被人拿捏住把柄，更何况还被昭然若揭的示于人前。
　　“他们这些皮薄肉脆的小东西，不嘴利一点早就被人连皮带肉吞吃入腹了，”花胤不紧不慢打断狄煌，场上方才一下紧张起来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花胤。”狄煌声音中带了几分警告。
　　后者浑然不在意，“朱砂，玳凌，你们要问玄青一事，我就跟你们一次说个清楚。”
　　花胤这好意，恐怕接受的不易，现在看来，他们已经是彻底得罪了青龙。
　　不过只要有他在，那么便一时无忧，更何况，他们只要能够平安度过明日便可。
　　青龙看在花胤面子上不说会助，至少不会落井下石。
　　而只要明日一过，他即刻带着朱砂远走高飞，至于凤族族长那个不吉之位，不是还有朱裘？

　　“我确实可以让狄煌不追究玄青一事，”花胤斜靠在殿门上，容色在天界处处可见的氤氲雾气中不可方物，“但你身边之人究竟做了什么事，恐怕你还不清楚。”
　　他这话中带了三分戏弄，二分失望。
　　“涂青？”朱砂瞳孔一缩。
　　“还不算太笨，”花胤低笑一声，“既然知道是朱雀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放心大胆去用呢，我的小朱砂？”
　　听到最后五个字时，狄煌的面色变得颇为难看。
　　他一直以为“我的小青龙”是花胤一直对他唯一的爱称，不想此时看来，竟然是人人可为？

　　花胤才懒怠去理他这点小心思，反正总也翻不出手掌心去，“连她的人都敢用，而且连被卖了都不知道，真是让我失望。”
　　“我和涂青已经结下了契约……”朱砂猛然顿住话，用契约召唤涂青，却发现那一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看到朱砂脸色大变，花胤心情甚好地调侃道，“如何？”
　　“跑了……”朱砂咬牙切齿道。

　　“你被下了畿印，那么归根到底也就是个容器，”花胤丝毫不在意此话让玳凌心惊肉跳，“莫非你还当真认为，一个容器还能结下什么契约？”
　　“至于那条竹叶青，现在任务完成，多半已经逃下界不知所踪了。”花胤好心好意补充道，“我记得为了拉拢他你还用了薄暮，现在可还有音信？”
　　薄暮早就没有音信……
　　原来这么久以来她都在被人耍着玩。

　　似乎有点太过，但在这种时候告知真相，比届时朱雀将她玩弄在掌心要好得多。
　　花胤虽有些不忍，却也还是继续道，“原本玄青这事，不过都是我当年一些陈芝麻烂谷子，没透露出去也就罢了，但是涂青将此时泄露给了朱雀……”
　　朱砂平静下来，接了下去，“朱雀又用此来一面威胁你，一面拿来给旁人下饵……”
　　“我一直不明白，究竟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手？”

　　当然有原因，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玳凌从身后搂住她，对花胤轻轻摇了摇头。

　　花胤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
　　小朱砂，前路艰辛，各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