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曲》戏骨

45、双头莲

　　“主人……”
　　朱砂莆一进门，蛇一般的手臂便缠上了她的脖颈，冰凉的肢体让人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
　　“放开。”
　　朱砂站定，微垂眼看了看那只缠得密不透风的手，声音冷淡。
　　“主人，是我哪一点让您不满意了不成？”
　　相对于朱砂的冷淡，涂青反而整个身体没有骨头般靠了过来，眉眼间净是情欲泛滥的妩媚妖娆，下颔轻靠在朱砂肩头。
　　柔若无骨的手顺着衣领一路往下，却被朱砂一把抓住。
　　“澜沧。”
　　朱砂斜睨一眼已经靠在自己肩头的美人，神情中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嘲意。
　　涂青只觉得那赤褐色眸子如同压抑燃烧的烈焰，让人不由期待烈焰破冰的那一天。
　　然后就被朱砂那只神出鬼没的族长私人暗卫忠犬给生生拎着脖子扔了出去。

　　大门在面前毫不留情阖上，几乎撞上了他的鼻子。
　　素来受尽追捧的朱雀随身灵却丝毫不曾为这般失礼的举动而动怒，只是饶有兴致地揉了揉酸疼的后颈，满含深意地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这才毫不留恋地离开。
　　“动作不错，干净利落……”朱砂嫌恶般的掸掸自己衣袖，眉开眼笑转过身来，却惊见先前还召之即来的澜沧，如今已经属于挥之也没法立刻滚的境界了。
　　唇际一缕黑血蜿蜒而下。
　　涂青何许人也，浑身剧毒无伦，即便是澜沧，在防备不足的情况下也无法抵挡住这等修为深厚之妖灵与生俱来的天赋。
　　撑住地面支撑身体的单手微微颤抖，鲜血砸落地面。
　　一滴……两滴……
　　片刻功夫，便汇聚成一小滩暗红的湖泊。

　　“上去休息。”朱砂脸沉了下来，拍拍手召来侍卫，强令澜沧就近上榻休息，“我去把涂青找回来。”
　　素来听命的澜沧这一回却是执意不肯，与朱砂争执再三，最后也只不过是权且在外间竹榻上暂且靠一靠暂缓休息。
　　随手扯了架上披风盖在澜沧身上，朱砂皱起眉头，转身匆匆出门。
　　澜沧目不转睛地看着朱砂离去的背影，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主人，你比我想的慢了不少。”涂青并未走远，不过是随意坐在湖心假山上晒月亮，见朱砂已至，便从假山上缓缓游下。
　　朱砂这才发现他下半身竟已化成当日里的巨大青色蛇身，月光下半人半蛇，说不出的靡丽妖异。
　　“这是凤族地界，有的没得还是收起来的好，”毕竟是种族天性，朱砂对于此种艳丽并不觉得有多勾魂摄魄，如果硬要说的话，也只能评价肥美可口，汁多肉嫩。

　　涂青察觉她的视线，有意无意将蛇尾拍了拍，还绕着她的脚勾了一圈，神态暧昧，“主人，若是你纳了我成了护身灵……”
　　“去把澜沧的毒给解了。”痛苦万分地收回蠢蠢欲动的食欲，朱砂指指身后自己来时的方向，硬生生的偏了视线。
　　这是随身灵，不是一条肥嫩可口的大青蛇，而且还是朱雀陛下给的，就是想吃也不能是现在。
　　但是她真的很想吃……尤其是玳雅亲手做的红烧竹叶青……

　　“去把澜沧的毒给解了。”朱砂痛苦万分地收回蠢蠢欲动的食欲。
　　“一点小教训而已。”涂青摆了摆尾巴，在朱砂惋惜的视线中化作人身，“有些话还是先告诉主人为好。”
　　涂青话中有话，在月色下分不出是真是假，“蛇这一类，最是小气吝啬，尤其对于所属物，那个人既然胆敢和我抢主人，自然应该承担应有的代价。”

　　但凡妖兽之属，若要得道，多半便得吸收日月精华，历经苦难，才能有一二幸之又幸，天资极佳者脱离苦海。
　　朱雀素来妄为，有涂青这种属下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他现在既然已经换了主子，再这般行事便显得有些愚蠢了。
　　朱砂瞥他一眼，见这人现在已经不至于引起一应凤族骚乱，果断一把拎起他的衣领，转身便走，“姐妹之间要和谐，先来后到尊卑有序，要不要我回头找人再来教你一遍？”
　　涂青：“……”
　　涂青解毒起来倒是颇为迅捷，只是过程着实有让人觉着受骗之嫌。
　　只见他伸出手，风情万种地一抹一弹，连澜沧的手都没碰到便笑眯眯道，“好了。”
　　朱砂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再看澜沧满面青灰已经神奇般不见踪影，顿时觉得自己方才小题大做了。
　　不过看起来澜沧心情倒是甚佳，除了看向涂青的目光仍是不善外，一切似乎都暂时还不错。至少这只随身灵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天知道她实在是不耐烦和凌曦那种通身弥漫着所谓天家贵气的人打交道。
　　当然，对此，薄暮也曾经颇为言简意赅地总结过。
　　短命。
　　处理完一应杂事后，房内终于只剩下她一人。朱砂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疲惫不堪。
　　她一直很好奇，以玳凌之能，何必屈身于区区凤族。仅仅来自天界的招揽她明里暗里见了便不下十次，更遑论旁的眼红者。
　　她一直都对他有疑，原因也在此。
　　这世界上除了朱祈，没有人会毫无理由的对她好，而现在看来，连朱祈似乎都笼罩在层层迷云中。
　　朱仪和朱乾虽然是她的支持者，但多少还是看在朱祈面上，澜沧所求，她心知肚明却不能回应，而玄青和玳凌，毕竟身处地位不同，许多事情都需束手束脚。
　　至于那些手下……又有多少不是别有他求？
　　所谓孤立无援，不过如是。

　　房内一角卷宗堆积如山，她白日里吩咐过要熟悉政务，便将朱祈曾经的记录统统要了来，眼前堆满半间屋子的不过数月之量。
　　朱砂顿觉前途无光，叹了口气，随手取过最上面一本，挑明了灯，开始一页一页翻阅起来。
　　这都是朱祈当政时所处理的一应事务，她对于现下凤族内务比玳凌熟悉的多，而朱祈之前浩如烟海的卷宗则由玳凌一力担当。
　　卷宗早已陈旧泛黄，翻动时隐隐有断裂的脆响，千年岁月着实悠长，但此时没头没尾，她也只能从头开始。

　　翻着翻着，朱砂的手忽然顿了顿。
　　早在她回归凤族之时便已开始着手此事，数月彻夜查找终于在此时缓缓揭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朱祈每过百年便会亲自前往禁地一次。
　　卷宗上含糊不明，即便朱砂翻遍当时的起居注也一无所获，旁人决计无法更改，那么便是朱祈亲自所为。
　　父亲，你让我下界诱出奸细到底是事实如此，还是不过是为了让我逃出现在眼下这暗暗不明的漩涡？

　　朱砂看得头晕脑胀，索性一把推开，从怀中取出玳凌所给之物。
　　玳凌的字迹一如其人，见之忘俗。但其间内容却令人触目惊心。他以平淡的笔触，不紧不慢写下了当前朱雀四大随身灵的全部详情。
　　再往后翻，甚至有从朱祈往上几代凤族族长随身灵的形态技能，乃至于来源。
　　玳凌之能朱砂早已知晓，却根本没有想到他会把这等机密相告。
　　薄薄的纸页如有千斤重，这实则是玳凌与朱雀不动声色的决裂。朱砂一时间只觉得啼笑皆非。

　　但所有的这一切，惟独没有交代一点。
　　这些护卫灵究竟最后都会归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