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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对玉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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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机百巧,妙手天成。
玳凌所制之香蜡向来在天界享有盛名,更有附庸风雅之人硬生生将之炒到了天价,不过便是借着那些倾慕者借物思人的东风。
灵犀三寸,麝羚半分……
玳凌的手忽然一顿,与此同时,他眼前所有香烛灯芯忽地齐齐一炸。月白色长衫的男子微微一愕,下意识眯起眼,随即意识到什么,低声笑了起来。
“哪位贵客夜来兴致如此之佳?”
门口悄无声息。
玳凌沉吟片刻,径直起身取出茶具,亲手开始烹茶。
门口处的暗影中有身影在来回踌躇,玳凌视若不见,直至一切就绪之后才好整以暇轻轻叩了叩桌面。
“朱裘,还不进来?”
“你……如何知道是我?”
如同启动了什么机关,门口暗影中一抹雪白的身影动了动,随即慢慢踱步出来,面目看的分明,正是朱裘。
女子的声音艰涩嘶哑,却偏要做出和平日一样的雍容。
如何,事已至此还要强装笑颜?你和朱砂,倒也并非全然不似。
朱裘并未等到玳凌回答,也并不想等他回答,苦苦一笑,“倒是我愚钝了,这世上还有何事是在你预料之外?恐怕连我今日所遭遇一切,也早在你的算计之中吧,先生?”
“那人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玳凌倾身为一管蜡中加入药材,其动作之温柔,表情之专注,足以令天下女子都甘愿为他手中之蜡。
玳凌的话入得朱裘耳中,白色长裙的女子怔怔听着,忽然落下泪来。
“玳凌,玳先生,明知道你口中从来吐不出半句真心,但是我又能如何?”
“茶凉了便失了原味,贪念过胜则一叶蔽目,”玳凌将茶杯轻放入朱裘掌心,后者动作微一顿,随即紧紧握住。
“你的目光,从来可曾有半分投注在我身上?”朱裘犹自不死心,死死咬着嘴唇,指甲无意识深深陷入桌面,鲜血滴落仍不自觉,只是一味痴痴看着那人。
心字成灰。
即便知道毫无尊严,即便知道自讨苦吃,即便知道绝无可能,但世间痴男怨女,如何舍得不在那人面前舍下最后一寸自尊方才心甘?
“朱裘,”玳凌放下手中的蜡管,转身淡淡道。
朱裘忽地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预知了什么,面上一片死灰。
“你和朱砂少时,我曾问过你们要什么,你可曾记得你们的答案?”
朱裘拼命地摇着头。
“你要万千宠爱,锦衣玉食。她要呼朋唤友,尽享繁华。”不待朱裘回答,玳凌接了下去,“如今你们二人,都各自实现了自己的期许,又有何怨愤?”
“她明明夺走了我的一切……”朱裘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死死紧玳凌的腰,缓缓跪下身去,脸埋入那人腰侧,呼吸着他的气息,泪如雨下。
“你明明一开始便是我的,那位置明明就该是我的!她现在的一切都原本属于我,为什么你也爱她,父亲也爱她,我所在乎的一切都属于她!”
良久,玳凌俯下身去,轻轻抚摸朱裘的脸。
“朱砂和你,如何能一般?”
玳凌的动作越温柔,朱裘便越绝望,贴住那人手上微薄的温暖,只觉得心灰若死。
“你……可愿吻我?”
“若是愿意去便去,不愿意,想必也无人能为难的了你。”玳凌将她拥入怀中,仿佛在安抚一只不听话的宠物,对她的话视若无物。
朱裘目不转睛盯着他,那人的一举一动风姿如画。
“若是我说,你说去我便去,”朱裘的声音愈发急促了起来,“只要你吻我,她要什么我都能让,你当如何?”
玳凌忽地一声轻笑,直起身来,平静地迎上朱裘悲怮的视线,“这世上,又岂是何人都能心如所愿?”
朱裘眼前一黑,忽地感到唇上一暖。
“这不过是对曾经爱徒的一分安慰。”玳凌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温柔间最是无情。
“小姐?”绫罗有礼而又恰到分寸的声音响起,轻轻敲了敲三下玳凌院落的门,随即便不再言语。似是笃定朱裘必定在内。
朱裘沉默良久,忽地起身,仿佛下定了何种决心,头也不回便转身没入黑暗中。
一场闹剧后,却是以谁也没想到的结局收场,诸人礼物送上,但人却统统被有礼地打发了回来。
凌曦传下令来,身体不适,暂不见客。
所谓赔了夫人又折兵,恐怕便是那几位当面不好表露什么,但内里早已连肠子都悔青了的中立派了。
朱砂倒是乐得轻松,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玳雅玄青二人同被拒之门外,正好乐得四人私下里小聚一番。
“连你们都没见到真人?”朱砂诧道,玳雅的医术虽说不至于名扬三界,但也绝非泛泛,尤为难得的则是在药膳培本固原一处精通,正是对了凌曦之症。
“闭门谢客。”玄青嘲道,“这其中若是没古怪才真是奇了怪了。”
“这些旁枝末节先罢了,你专说这一事……莫不是在那里见到了什么旁的人?”玳凌为四人倒上茶,浅淡的声音却让人听得牙痒痒。
玳雅根本不理会他,“凌曦身体不好虽说在天界出了名,但是贪图美色多年也不见把他身体给拖垮……”
“说了他整日里便是装神弄鬼,也不嫌累……”朱砂摇了摇头,瘫在贵妃榻上便再也不肯动弹,见到玳凌倒好茶,伸手勾了勾,玳凌从善如流地将点心盘子端至她面前,一口口喂她。
玄青和玳雅对视一眼,一个笑容诡秘的低眉垂眼,一个表情抽搐的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虽然没见到凌曦,但我们见到了另一个人,”玳雅懒得理在一旁撒娇弄痴的玄青,径直拉起朱砂。
“这美人倒还真巴巴的贴上去了。”朱砂骇然失笑。
她只想到长老们会下重注,不料竟是连朱裘都生生舍了,也不知到底是该感叹朱裘的蠢笨,还是长老们的野心。
“你们昨夜那饵给的还真不小。”玳雅伸手为朱砂把散乱的发髻重新理了理,若有所思,“说起来,朱裘虽然的确不聪明,但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等事的人。”
“饵倒也不能算饵,不过给了他们一个翻天的机会。”朱砂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他们不动手,我怎么能趁机抄底?”
“抄底?”玄青微斜眼看她,“我倒是担心你被人抄了个底儿掉。”
“凤族这些年来虽说内里小纷争不断,但闹到族外去的倒还真的半点没有”,朱砂微眯起眼,“那些个老不死的虽说看着碗里想着锅里的,但终究记得自己是在家里闹。”
“你还真是管杀不管埋,”玳雅摇头,“朱裘虽说不值一提,但绫罗却不可忽视。”
“绫罗那小孔雀比你想象的聪明的多,”玳凌不紧不慢接道,“大如何,不大又如何?关键在于目的是否能够达到。”
“话说的轻松,你不担心她反水?”玳雅嗤道。
“这倒不必担心,朱裘这女人虽说蠢,但至少孰轻孰重还分得清,她还眼巴巴指着这个族长位置,再说若是有了绫罗,她的手段必不会如此蠢笨。”朱砂摇头否决。
不知是否是错觉,玳凌觉得在听到“反水”二字时,朱砂隐约看了他一眼。但朱砂随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让他怀疑自己刚才的感觉不过是幻觉。
“但是说起来……下毒者究竟是何人?”玳雅淡淡道。
“你觉得会是谁?”朱砂笑眯眯反握住她的手。
“从当前一切可能而言,朱裘一方过于显而易见,反倒不似。”玳雅摇了摇头,眉头微锁,“若说是别人,却又按照你所言,不会是诸位长老……”
玳凌和玄青坐在另一方,二人相视一眼,没有打断玳雅和朱砂的对话。
“自然届时会有人跳将出来,安心等待便是。”
“若说是有诈,”朱砂沉吟了片刻,“你是在何处见到的朱裘?”
“如果没看错,朱裘也许是唯一一位成功见到了所谓‘重病在床’的凌曦之人,”玄青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之事,摇了摇头,“都说不打无准备之仗,众人皆知凌曦喜好艳丽美人,她倒是一身缟素跟奔丧似的,也亏得凌曦生冷不忌,清粥小菜也照进不误。”
玳雅忽地一笑,但朱砂却从中品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少主妄议他人艳事,不端于言。”
玄青被惊得跳将起来,勃然变色。
“陛下!”澜沧忽然从外一掠而入,径直在朱砂身前跪下,“绝大多数院落均和派去保卫的凤卫们冲突起来了!”
朱砂微微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