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曲》戏骨

13、山鬼谣

　　“干净利落。”朱砂由衷赞道。
　　鲜血的腥气弥漫开来，花胤低低一笑，“见笑了。”
　　“阁下夜半来访，怕所为的不只是这区区一只小妖吧？”玳凌看似不经意移了半步，却恰恰封住了花胤的去路。
　　“被这样的男人牢牢管制……”花胤似笑非笑瞥了朱砂一眼，“真真可怜。”
　　朱砂无辜地眨了眨眼。
　　玳凌恍若未闻，笔架上的毛笔忽然滴下一滴墨，在洁白的底色上分外显眼，“良药砒霜。”
　　“不过是邀请朱砂出去一游，”花胤毫不在意，木屐在青石路面上踩出的节奏闲适而肆意。
　　这男人当真是个尤物，朱砂所言不假。
　　“你先前也说过，这可由不得我做主，”朱砂意有所指地顿了顿，“不过……”
　　花胤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么明日我便前来相迎，届时盼二位一见。”
　　连他也一起相邀？玳凌忽地展颜。朱砂忽觉太阳穴一跳，下意识抬眼，正见玳凌已换成平日一贯神色。
　　“这一时可说不准下一时的话，就譬如这地上小妖……”玳凌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怕他来之前，也不曾料到会有人亲手……勒断他的脖子。”
　　“那是自然，活这一世若是循规蹈矩，才叫空自辜负这大好红尘人世。”低沉的男声弥漫在夜色中，逐渐淡去。
　　玳凌淡淡一笑，不做回答。
　　“那么，花胤恭候二位。”
　　擦肩而过之时，花胤垂落的发带被风扬起，擦过朱砂脸颊。
　　一股盛极而糜的芬芳萦绕鼻端，久久不散。
　　如同梦魇般不吉却无可忘却。

　　“看起来，你似乎招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角色。”花胤离去后，玳凌这才有闲心看向朱砂。
　　那眼神中意味过于丰富，朱砂本能的头皮一麻，“这可与我无关，通道的开启一定需要羬羊尸蜡。”
　　“哦……”玳凌拖长的尾音别有意味。“旁人无非留下一堆白骨，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剩下什么？”
　　朱砂大刺刺勾住玳凌脖子，“放心，死我也会带上你。”
　　“生死不离？”玳凌暧昧地在朱砂耳后一吹，只见那粉白处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至透明。
　　朱砂怪叫一声，捂着耳朵恨恨瞪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朱砂，想和我生死不离？
　　你出口既忘的某些话，可是会被人牢记于心。
　　玳凌眯起眼，看着那抹艳色逐渐消失在夜空中。

　　“你怎么在这里？”朱砂一进门，脚下再次踩上一团，顿时疑心大起。
　　这大半夜一个二个不睡觉，都跑来垫脚底是何道理？
　　方狄白日才受了鞭刑，在朱砂房内等了半日，不料被人下了黑手，迷倒在门前，只余一张嘴能说话。
　　方小将军一贯爱面子，剃光毛的生猪般吹了三个时辰冷风，此时终于按捺不住痛骂，“朱砂，你这女人真是肥胖如猪！”
　　朱砂挑起眉，笑颜如花，“嗯？我没听清？”
　　半明半灭的灯火下，方小将军蹬圆了眼，猪的口型做了一半被生生踩了回去，只余下一阵剧烈的咳嗽。
　　朱砂蹲下身，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方狄的脸，“年轻人，闺房不能乱闯，话也不能乱说。”
　　方狄一口气没接上，险些噎死过去。

　　“薄暮。”朱砂随口唤了一声，果不其然听得得意下属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她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这笑声如此……风尘，这人目前又迷上了什么本子？
　　“官人，奴家在。”一声奴家唤得千娇百媚，朱砂顿时了然。
　　名妓与恩客，断断不会错。
　　“解药放在门口，”朱砂吩咐道，“这次干得不错，下次若是此人再来夜袭，下点你迷的本子里的药给他。”
　　“龙虎散？”薄暮娇娇惊呼一声，随即嗔道，“官人，你好大胃口。”
　　朱砂、方狄：“……”
　　“我数三声。”朱砂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
　　只听得门口轻微一响，随即悄然无声。
　　朱砂去打开门，青色小瓶一溜摆了三个，旁边还有一张描花香笺，她本能觉得不妙，但还是伸手拿起那香笺，看清字迹后只觉牙更酸了。
　　“官人，三瓶中有一瓶是龙虎散，请千万不要怜惜奴家。
　　方狄听了个真切，一副牙疼的表情视死如归任朱砂往口中倒，其意堪比烈士断腕。
　　朱砂只觉有趣，伸手戳了戳他腮帮，“喂，还好么？”
　　方狄一脸视死如归状，“小爷后院美人众多，随便哪个都没关系。”
　　朱砂忽然露出一个邪恶地笑容，方狄本能觉得不妙，“小倌也没关系？想必方小将军是不担心做下面的那个。”
　　方狄脸色顿时大变，心中暗暗叫苦。
　　方小将军花名在外，倒还真没当过兔儿爷的先例，要是这话一传出去，他这面子可算是从里到外丢了个干干净净。

　　好在薄暮玩笑归玩笑，药拿来的倒都是上好的伤药。朱砂连倒两瓶之后，才在最后一瓶的瓶底看见一行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字迹。
　　“三瓶都是伤药，切忌服用过多，会腹泻。”
　　朱砂顿时幸灾乐祸举起瓶子，给方狄看了个真切。

　　二人折腾了大半夜，正经坐下时已经东方泛白。
　　“我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似乎有人来找过他。”方狄几乎拉得虚脱，此时还得勉力撑着坐下，其凄惨之状苦不堪言。
　　“方烈？”朱砂随手玩弄着一个青色小瓶，方狄一眼瞥见，眼皮几不可见的跳了跳。
　　“还能有谁。”方狄犹自对方才的事怀恨在心，话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火药味。
　　“他前段时间不是在京城述职，”朱砂饶有兴味地插话，“哎呀呀，真是没想到……”
　　方狄倒是丝毫不见尴尬，“就算是为了鱼肉乡里，我也得及时掌握他的行踪。”
　　他话说的轻松，但是在方烈这等老狐狸身边成功安插下探子并且不被他所发现，着实已经相当令人刮目相看了。
　　“要是他知道身边有你的人，说不定倒是会对你高看好几眼。”朱砂挑开瓶盖，发现上面还有字。
　　“腹泻后，三日不举。”
　　朱砂轻咳一声，决定不告诉方小将军这个令人灰心沮丧的消息。
　　当然，后日红香院的清倌□□那是一定要去的。

　　“见面那人行踪诡秘，我的人跟了不久便凭空消失了。”方狄还未察觉那边朱砂已经走神到九霄云外，犹自说道。
　　朱砂回过神来，“京城那边原本就有高人坐镇，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出幺蛾子。”
　　事实上根本不会有不长眼的妖鬼精怪去京城生事，历朝历代的根本都在那处，自然是守卫森严。即便是凤族，也不过堪堪选了云州而已。
　　而就算这，都还是打着四灵朱雀的名义。
　　“但那人就是消失了。”方狄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派去的两个暗卫只来得及递回消息便再也没有了音信。”
　　连方狄的人都失了踪，看起来那边的人做事倒是干净利落，彻底拔出了那两个钉子，只是不知道现在方狄可用的人还剩多少。
　　“你还是小心为上。”朱砂思索片刻，“未必不会是你的人叛变，京城可是山高皇帝远，就算他拿了报酬远走高飞你也一无所知。”
　　“不可能。”方狄断然否决，“我派出去的都是铁打的嘴，根本不可能撬开，而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除了他们已死之外没有任何可能。”
　　“你倒是自信。”朱砂伸了个懒腰，既然方狄有信心，那么也没必要在此事上继续深究。“我让你查的东西呢？”
　　“快了。”提及此，方狄顿时有些变色，“说起来，家谱倒是有一点奇怪之处。”
　　“怎么？”
　　“方氏主家的主母似乎都不大长寿，有不少都是死于难产。”方狄揉了揉眉心，“不过生子原本就是鬼门关。”
　　“更何况你们还不是人。”朱砂闲闲接道，“慢慢查，你们这一族和凡人混血的确容易导致难产，就光凭这一点还做不得证据。”
　　“但是如你所言方氏灵力几乎消散净尽，为何还是会有这么多主母死于难产？”方狄仍在钻着牛角尖。
　　朱砂面无表情举起一本书，对着冥思苦想的方狄重重砸下，“等你找个女人生孩子就知道到底是真难产还是假难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