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子夜歌 ...
-
“早些回来。”
朱砂正蹑手蹑脚打算半夜出门,忽地听见旁边人声,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你怎么在这里?”
玳凌懒散地坐在廊下台阶上,手旁放着一壶酒,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我一直在这里喝酒。”
朱砂斜眼瞥他,只见那人自顾自品着酒,并无再开口之意。
这人必然是在此等她。
朱砂忽地玩心大起,“夜深寒重,你也早点休息。”
也不看那人的反应,她抛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身后的玳凌手一颤,险些打了杯子。
最难消受美人恩,更何况这还是朵食人花。
朱砂和方狄所居住院落相隔甚远,不知是否是方烈有意为之,她若是想去方狄的院子,前前后后得通过大半个将军府。更遑论这其间来回巡视的诸多侍卫,那是必经之路。
不过,谁说山不就我我便就山?朱砂随意找了处隐蔽假山洞坐下,拇指和食指往口内一送,奇异诡谲的鸟鸣便响了起来。
“谁?”这声音立刻便惊动了侍卫,长剑纷纷出鞘,三五一组便朝着假山靠拢过来。
朱砂倒是丝毫不急,在山洞内不紧不慢数着时间,当数到十的时候,方小将军果真不负众望地深夜抛下美人前来救驾了。
“都下去。”方狄的声音犹自带着倦意,这人一旦没睡够便脾气极为不佳,众侍卫虽说不敢触他霉头,却也不得不为之。
“小将军,这鸟声很是特别,怕是有贼人……”
“贼个鸟!”方狄脾气见长,随口一喝那侍卫顿时噤若寒蝉。“我玩点小情趣还要你们汇报?滚下去!”
方小将军花天胡地的本事向来流传在外,只是在自家后园中倒是头一次。既然主子都这么发话了,侍卫也不敢轻易触霉头。
“谁敢漏一个字,我拔了他的舌头。”众侍卫作鸟兽散时,耳内清清楚楚听到了方狄的威胁。
哎呀呀,摊上一个喜怒无常的主子真是时运不济。
朱砂倒是在洞内听得笑逐颜开。
待众人都散去后,方狄阴沉沉的声音在洞外响起,“还不出来?”
“进来,有话跟你说。”朱砂收了收心神,扬声唤道。
方狄明显顿了顿,脚步声再响起时已经带了显而易见的暴躁,重重喷出的鼻息如同困兽。
“别介,人家还当你□□焚身。”
方狄:“……”
朱砂见到方狄时,便是眼前这张黑若锅底的面庞,倒是手头还不忘拎了一坛子酒。
“小爷正睡的香,有什么事要半夜出来?”
朱砂嗤笑一声,“得了吧,你要是睡得着才怪,那副脸都给我收回去。”
方狄先是愕然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自从那个玳凌下来之后,你越来越神叨叨了。”
“神叨叨不假,那血可是真。”
酒坛口发出清脆的炸裂声,方狄状若无事地伸手一磕,齐着酒面以上的坛口便齐齐飞出。“你在胡说什么?”
“你方家所需的血可不止区区一坛。”朱砂冷冷道,“没你这小命,怕是其中万一都不够。”
“朱砂!”方狄蓦然皱眉,挥拳便往山壁上重重一砸,“闭嘴!”
他下手极重,山壁被砸出一个大坑,血腥气息毫无掩饰地散发开来。
“怎么,说出你心中不快了?”朱砂瞥他一眼,“是个男人就别拿这些死物出气。”
方狄显见得有些心烦意乱,“我家的事你别管。”
一根冰凉的手指忽地在方狄下颔一勾,朱砂话语中调笑意味甚浓,“何必如此,方小将军倒是何时成了一副至孝的样子。”
方狄举起酒坛,仰头就猛灌了几口下肚,那酒闻着极烈,方狄又喝得过猛,不多时便剧烈呛咳起来。
“就算是还了这条命又如何?”
“你母亲不会这么想。”朱砂叹了口气,知道方狄今日被刺激过甚。
他自幼和母亲感情深厚,不幸却因为方烈而生母早逝,还偏偏无法报仇,心中憋屈倒是有一多半是为了这事。
“不提了,”方狄抬手将酒坛扔给朱砂,“喝酒。”
二人你来我往,不多时便将一坛酒喝了个底朝天。
方狄忽然开口,“那密道内听得可清楚?”
朱砂一顿,“你若要知道直接问我便是,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你会如此想,但是玳凌不会。”方狄重重叹了口气,“那房间之内除我和他之外再无他人。”
“密道给了你也无所谓。”朱砂摇了摇头,“你当他不知?我之所以来跟你说,便是他想借着这地道还清你先前陪我去取尸蜡时所欠下的情。”
“这算什么?”方狄嘲道,“我做什么事还从不需要旁人指指点点。”
“玳凌最重因果,”朱砂靠在壁上,似笑非笑道,“他认为,我若是欠了你一个人情,今后便一定会报应在身上,还不如趁着现在早早了了。”
方狄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知道他是记恨于被排除在外,事实上,就他和朱砂交情而言,这根本便不是什么大事,但奈何这世上天道最大,任是谁也无法从中脱身而去。
“一坛血……”朱砂低低念道,“你现在身上一丝灵力也无,那血其实根本没用。”
方狄犹在置气,懒得理她。
朱砂伸手推了推他,“喂,听我说。”
方狄伸小指掏了掏耳朵,翻了个身睡了。
朱砂:“……”
“不想见你母亲了?”朱砂阴沉沉道。
方狄耳朵动了动。
见此人一副无赖相,朱砂好整以暇打了个响指,方小将军顿时捂着烧着了的屁股跳了起来。
“朱砂!”
“你的意思是,必须是眷族有灵力之血才能激发?”方狄从靴中抽出匕首,随手在胳膊上一划,滴落的鲜血在朱砂的催动下没用半分光芒。
“没错,”朱砂皱起眉,“方氏的灵力如何会消散得如此干净?”
“这话什么意思?”方狄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
“按理来说,即便方氏身在人界,但毕竟身属眷族,就算混了凡人血脉也不会像这般……”朱砂迟疑了一会,“几乎消散殆尽。”
“难道别族不是如此?”方狄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血,只见乌沉沉没有半分光彩。
朱砂沉吟片刻,“你们族内有多久没有出过有灵力的族人了?”
方狄回想了许久,颓然摇头,“我印象中根本没有见过所谓有灵力之人。”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朱砂抬手捂住方狄眼睛,引他出了洞去,“闭眼。”
方狄只觉眼前一热,再睁眼时却惊见周围和平日全然不同。纵横交错的赤色网罩在整个将军府上空,而在府内某处,隐隐有强光放出。
那个位置正是玳凌所居住之所,方狄似有所悟,转眼看向朱砂,只觉得眼睛一痛,耀眼的赤色几乎灼伤人眼。
见方狄闷哼一声捂住眼,朱砂顿时手忙脚乱收敛了周身灵力,“你看我干嘛?”
方狄半晌才闷声道,“你灵力比玳凌弱多了。”
朱砂黑了脸,一脚把此人踹了个屁股蹲。
方狄低头检验自己的血,果然发现只有极为微弱的灵力丝游走其中,其细弱如同风中之烛。
朱砂指点给他看,“正常来说,你们一族每代至少会有一半以上表现出灵力。”
“我去查查族谱。”方狄只觉脑海中一片混乱。
于他而言,泯然凡人并非是一件坏事,但是如若让方烈知道,那么必然会再度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父亲对于长生的渴望。
朱砂回房之时特意看了看,果不其然玳凌依旧在自饮自斟。二人并未交谈,只是在经过院内时略微顿了顿。
她什么都不必说,玳凌自然会预料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