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戬流浪记》月影儿

7、第七章

　　杨戬坐在碧游床上发呆。

　　洞中无日月，更不知四季更替，他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他只知道小黑狗长大了些，也比原来胖了一圈。

　　他本以为玉鼎真人囚禁自己，是想让自己屈服，好在师兄弟面前挽回面子，可真人除了每日灌他些难喝的药汤之外，就不再理他。

　　起初，他满腹怨恨，狂暴不安，渐渐地，怨恨淡去，内心恢复平静，对外界的事物也变得漠不关心。

　　玉鼎真人离开洞府已有一段时日，小黑狗也不知钻到哪里玩耍去了，看着敞开的洞口，杨戬很想出去，可他无法冲破玉鼎真人的禁术，更不能踏出金霞洞半步。

　　正胡思乱想间，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一个白衣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进来，他背着手，好奇的打量着杨戬，一脸顽皮。

　　见杨戬充满戒备，少年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你是玉鼎师伯的徒弟吗？”

　　杨戬摇了摇头。

　　少年又道：“那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杨戬道：“我被囚禁在此，不能离开。”

　　少年爬上碧游床，跪坐在他面前，一脸同情。

　　“囚禁？那岂不是哪儿都不能去？换我早就疯了！”

　　杨戬道：“你叫玉鼎真人师伯，你师父是谁，你又是谁？”

　　“师父便是师父，我便是师父的徒儿。”少年捡起床上的经书翻看起来，“黄庭、道德、三洞……你被关在这儿，就看这些？”

　　杨戬点了点头。

　　这些经书是玉鼎真人拿来的，真人把经书抛在他的脚边后，便转身离去。闲来无事，每日翻阅，久而久之，竟全都熟识了。说来也怪，每当他烦躁不安时，只要一看这经书，内心就变得无比平静。

　　少年撇了撇嘴，将经书扔到角落里，揉着太阳穴道：“我一看到这些经书就头痛！太无趣了，还不如跟大哥哥的啸天玩！”他百无聊赖坐了片刻，伸手推了杨戬一把：“嗳，我们出去玩儿吧！

　　见杨戬默不作声，少年笑道：“你怕玉鼎师伯回来后骂你？放心吧，我们偷偷出去，他找不到我们！”

　　“我被下了禁术，走不了。”

　　“这有什么？”少年握住他的双手，只轻轻一带，便将他自碧游床上拉了起来。

　　杨戬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跑出洞府，再也不回来了。

　　“等等！”

　　少年拦住杨戬，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用小石子压在碧游床上，再拉起他的手，朝洞外跑去。

　　洞外春意盎然，和煦的阳光照在脸上，杨戬不由得眯起双眼。

　　少年带着他飞跃云海，钻进茂密的松林里。

　　杨戬被困得太久，两腿发麻，一路上磕磕碰碰摔了好几次，乐得少年哈哈大笑。

　　自由了吗？杨戬深深吸了口气，扑鼻而来的草木芬芳，动听悦耳的鸟叫虫鸣，仿佛一切都在梦中。

　　跑着跑着，少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向杨戬面门抓去，杨戬暗叫“不好！”，侧身躲避。

　　少年一击不中，手掌下翻，攀上他的肩头。少年出手极重，杨戬只感到肩膀一阵剧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得手后，少年满心欢喜，暗暗发力，欲将他扳倒，谁知对方体内激发出一道真气，硬生生将他震开。

　　少年又惊又喜，叫道：“再来！”说罢，身子一低，右腿一个回旋横扫过去，杨戬躲闪不及，被他撂倒在地。

　　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杨戬，少年诧异不已：“你跟着玉鼎师伯这么久，怎么如此不济？”

　　杨戬揉着肩膀道：“我没有拜师，真人自然不会教我什么。”

　　少年蹲下身来，仔细审视着杨戬：“既然如此，师伯为何要囚禁你？”

　　杨戬黯然道：“我不知道……”

　　少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冲杨戬眨眨眼睛：“我知道了，你不肯拜师，师伯怕无法完成任务，所以囚禁你，对不对？假如我把你带走了，你猜师伯回来会怎样？”

　　想到玉鼎真人吹胡子瞪眼的情景，少年乐开了花。

　　杨戬愕然的看着少年。少年笑得无邪，双目犹似一泓清泉，明亮鉴人，叫人猜不透这天真笑容背后藏着什么心思。

　　不等杨戬回答，少年便抓住他的腰带，大叫一声“走！”，他只感到身子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

　　待他反应过来，少年已抱着他飞向天空。脚下的景物越变越小，不一会便消失在云层之下。

　　奔跑、打斗、腾空，一连串的变故令杨戬血脉贲张，手心渗出汗水，他下意识握紧少年的手，对方的手虽然柔软，却冰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飞了一阵，少年指着脚下的白云道：“你有没有试过躺在云上的感觉？软软的，可舒服了。”

　　见杨戬摇头，少年又道：“试试看，很好玩的！”说罢，轻巧巧落在一朵白云上，将杨戬放下。杨戬双足刚踏上白云，突然往下一沉，将云朵踩了个窟窿，直直向下坠去。

　　少年惊叫一声，解下腰间的红绫向他抛去。杨戬只然道手腕一紧，被红绫绕住。待红绫绷直后，云端的少年一个趔趄翻下云层，两人如断千斤巨石般朝地面砸去。

　　二人同时大叫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窜了出来，将他们稳稳接住。睁开眼时，只见一头黑犬驮着他们御风奔跑，不知飞向何处。

　　“啸天！”

　　少年搂住黑犬的脖子，亲昵的蹭着它的皮毛。

　　黑犬驮着他们奔了一阵，按下云头，落在湖边的草地上。

　　少年跳下犬背，四处张望，一叠声叫道：“大哥哥！大哥哥！”

　　叫声惊飞了几只雀鸟，而所谓的“大哥哥”，连个鬼影都没看到。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揪着草根。

　　杨戬走到少年身边，问道：“你在找人？大哥哥是谁？”

　　少年道：“大哥哥是我在山洞里发现的，他比我大，我自然叫他大哥哥。”说着，捡了块石子用力扔出，石子在湖面上弹了几下，沉入湖底，漾起道道涟漪。水波如同嵌满珍珠的丝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杨戬看了看蹲在湖边喝水的黑犬，问道：“那条狗叫什么名字？”

　　“这是大哥哥养的猎犬，叫啸天！大哥哥来找我玩的时候，都带着它！对吧啸天？”少年说着，冲黑犬叫了一声，黑犬抬起头，回了一声嘹亮的吠叫。

　　刚才下坠时，杨戬恍恍惚惚觉得是小黑犬救了自己，如今定下神来再看，两者虽然相像，但体型相差太大，断然不是同一只。

　　杨戬轻声道：“原来它叫啸天……是我看错了。”

　　少年带着自己飞了那么远，小黑狗肯定跟不过来，他想叫少年带他回去找小狗，可又怕玉鼎真人突然出现把他抓住。

　　小黑狗跟着自己也是危险重重，不如就让它留在金霞洞吧，玉鼎真人挺喜欢它的，应该不会亏待它……

　　不知怎的，杨戬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远处传来清亮的哨声，黑犬抖擞精神，钻进密林，少年拔腿去追，可惜黑犬跑得太快，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少年懊恼的看着黑犬消失的方向，愤愤道：“来了又走，连个面都不见，真是气死我了！”

　　看少年的神情，似乎很期待见到那个神秘的“大哥哥”，只可惜他让啸天救了他们之后便离开了，根本不愿露面。

　　少年自顾自生了一会闷气，对杨戬道：“走吧！”

　　“去哪里？”

　　“我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自然要到处走走。或者——你想继续被关在洞里？”

　　杨戬摇了摇头，还要再问，少年抢先答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只是我的名字不能说出来，不然会出事的！”

　　见杨戬皱着眉头，将信将疑，少年又笑道：“骗你的！”说着，拉过杨戬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下“灵珠子”三个字。

　　“灵珠子……”杨戬默默重复着这三个字。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灵珠子突然凑到他的面前，吓得他后退一步，差点摔倒。他攒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我叫杨戬。”

　　“杨戬，嗯……我记住了，你叫杨戬。”灵珠子拉起杨戬的手，笑眯眯道：“杨戬，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