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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北京一路很凉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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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野,你去北京了?!”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渾厚的嗓音,我的初中同桌先偉,他疑問。
“呵呵,是阿,你還在北京嗎?找個時間見見面。”我試探着問起,我跟他已經一年没聯繫了,一年前我們聯繫時他就在北京,如今時過境遷,如果他不打電話給我,我記不起他。
“没有,我現在在上海一家貿易做策劃,你呢?還是在寫作吧?”他問。
“嗯,現在在北京崇文,一年没聯繫了,你倒好,偷偷跑上海了。”我冷嘲熱諷地將他置於不義,他卻老實本份地跟我說不好意思,我有些心虛。我知道,事實上是我在一年前換掉號碼没再跟所有人聯繫,是我不義,我卻先發制人。
“對了,初中時咱班主任劉柔燕你還記得嗎?她前天在北京去世了”他聲音低啞,有些安靜。
劉柔燕…我初一時的班主任,那時她才二十二歲,所有同學都很喜歡她,而我讀完初一後就轉校了,我們也再没見過面,甚至聯絡過,只有那次跟雨娜結婚,通過郵件給她遞了請鐵,她有回禮,但人没來。
“班導,她……”我們都叫她班導。我很意外,原先的欣喜都煙消雲散了,轉而是很凝重。那時候,她很疼我,即使我曠課,她都從不讓我叫家長,她找我談話,她在體育課買水給我,像對待弟弟一樣,她百般呵護…
“她弟弟肝衰竭,她捐出自己的肝,手術不成功,他弟弟活了,她卻……”先偉哽咽了。
我没有說話,只是眼睛裏淚水開始打轉。她說,喜歡看我微笑,她知道我偷偷抽煙,她就假裝不知道地給我買綠箭,我說我喜歡她,她說我傻,說我還小……
“東野……我想去……班導。”先偉仍然哽咽着,語氣很輕了,很小聲,幾乎不能清楚地聽到他在說什麽。
我同他一樣,我們都說不出話,一旦開口了,眼淚就更容易被屈服。
我没說什麽就把電話掛了,然後在陽臺邊轉身徑直朝房間走去。背後傳來慕嫣問我,怎麽了。
我用被子將全身蓋住,抱着雙腳坐在床上。我没有說話,可淚水還是止不住地從臉頰滑落,我不是一個能把生老病死看透的人,所以即使是在看電視,我也會被輕易感動。我覺得,眼淚是一種很自然的東西,想哭的時候就該徹徹底底。如今,離去的人是曾經視我如已出,對我百般呵護的人,我喜歡過她,我一輩子都喜歡。
夜裏的小區寂靜也冷清,我們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我把事情告訴雨娜,雨娜也難過地在我面前哭紅雙眼,她說去年才見過班導,班導請她吃飯,親自做飯給她吃,班導還是那樣親切。而坐在一旁的慕嫣見雨娜啜泣,也一陣難過得紅眼……
北京十二月裏的尾端,風開始大得令人難以支架,我不敢出門,生怕哪一陣風會像薄冰將我射穿,如今,我已經是懦弱無用的人。
早晨的風很大,我跟雨娜開着西野早早來到機場。先偉說,他會很早到,果然,在抵達機場時先偉給我打了個電話,他說他已經到了,正在機場門口等我跟雨娜。
看見先偉時我們寒暄了一會,我也由衷地發出一陣感嘆。時間過得很快,悄然無息中我們都在慢慢改變,不得不說,我們那些嘻嘻哈哈的青春已經付諸東流了,慶倖我們,還是我們。
我們一起去附近餐廳吃了韓國料理,我們三個人坐一桌,我們聊了很多,氣氛有些沉重,我們聊班導跟我們的以前,該開心的我們都没能開心起來,原本久未重逢的我們并没有那種應有的愉悦。
先偉說,之前初一時的很多同學幾乎都來了北京,都說要送送班導,其中只有我一個人離開學校後没跟班導聯繫過,其他人都會時不時給班導打電話。我很自責,我知道,初一那時候班導對我最好。而這次班導的追悼會是之前班長操辦的,她嫁給了一個新加坡珠寶商。還有很多同學都是在國外趕回來的,好在都聯繫得到。
吃完韓國料理,我們就直奔班導的追悼會。是在殯儀館舉行的,那時候還早,我們在那裡幫忙遞花圈,掛像……
許久不見的同學陸續走進會場,很多人都忘記了我,忘記了我跟他們同班過,但卻認識一個作家,叫做季東野。
下午四點,人全部到齊,五十多人,還有報導的母親跟弟弟。班導母親推着坐在輪椅上的弟弟,徐徐向班導掛像前走去,紅腫的雙眼顯然已經經過多次哭喊。
班長拿着話筒眼紅着站在人群中:“親愛的老同學們,我是曾經一班的班長許澤娜,今天我們要追悼一個人,一個曾經溺愛我們就像對待自己的弟妹的人,我們親愛的班導劉柔燕。”
說道這裡,場上的許多女同學都已經哭了。班導掛像下的大屏幕開始播放着班導生前的相片,從剛開始進入學校與我們的合影,直到她在捐肝協議上簽字的那一幕……
“十二月二十號,我同往常一樣送孩子上學,没有不好的預兆,直到接到一通電話,那頭傳來凝重的聲音,說班導去世了。這個消息如同一聲巨雷響徹腦海,那個我一輩子都想,都會去愛戴着的班導去世了,我欲罷不能地淚流滿面。我想給她送個行李箱,她說過有一個行李箱很好看,她想拖着它去旅游,但是那個行李箱很貴,她要省錢給她的弟弟看病。她告訴我,她嫁了一個好人家,老公疼她,孩子也愛她,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她還没結婚,她告訴媽媽,她嫁出去了,誰來賺錢?……這就是我們敬愛的班導,希望你在天國能看得見,妳深愛的我們,一切安好。”許澤娜哽咽着將悼詞念完,然後將麥克風放下。所有人都緊閉着雙眼,淚水在無聲中滑落,每個人的臉龐都有一道痕跡,即使我們已經很“老”了,可在班導面前,她允許我們這樣不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