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灵魂会出窍》陆萌

2、第 2 章

　　今天下的这个鉴定结论，是我取得法医资质三年来，最寒心的。案件是一个刑事附带民事案件，被告人严重虐待他的妻子，我们在对他的妻子进行人身伤害的鉴定时，被那一身的伤痕给惊悚到了，尤其是她的□□，曾经过严重的伤害，糜烂的模样，悚目惊心！
　　收拾好东西下班时，心情十分的沉重低落，我是基层法院的一名法医，院里一共只有两名法医，因此我平时接触人身伤害的案件非常多，基本上，大部分的人身伤害案件，我都会参与鉴定。对于今天这起伤害案，我觉得我有些心理承受不能。我实在无法相信，一个丈夫会对妻子进行如此残暴的伤害。以前在一些杂志的社会版上看到是一码事，真正参与又是另外一码事，在法院待得越久，总觉得对人性渐渐失望，看待事物，便总会带着悲观的情绪，心理上偶尔还会有些莫明其妙的焦躁。
　　在单位里，我常常看到的就是亲人、朋友，为了利益，举戈相向，夫妻间为了争财产，抵死相殴……。
　　虽然我只参与到某个案件的一部分工作中，可是总是无法忽视那些不美好的事实，有的时候，甚至会联想到自己的身上。是否有一天，我的生活，也会那般的血淋淋。
　　法院是一个太多纠纷的地方，很多年前，我纯真的憧憬着世界和谐美满，但那与我所见到的纷争现实，相差太远，我只能不断的调适自己，不断的改变世界观、价值观，不断的让自己的心裹上一层又一层的纱，学会用朦胧的目光去看世界，看社会。
　　我问穆言，这些烦躁的情绪是不是受了工作的影响，以前听人说所学的专业会潜移默化人的性格，我以前呐，多开朗多大大咧咧的一人呐，可现在，我竟常常觉得自己莫明的悲观着，感叹着，觉得人生起起落落的，真没多大意思。
　　穆言少有机会来研究我的情绪，自从我被他娶进家门，他似乎没太把我当回事，常常在我发表一些喟叹时，独自入睡。
　　穆言，是检察院公诉科的一名检察官，他调至公诉科是近一年的事情，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在反贪局。他在反贪局的那段时间，工作压力很重，很忙碌，我跟他谈恋爱，多数是用手机谈的，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尽管谈了一年才结婚的，可我对他仍然不够了解。他向来寡言，我们用以维系感情的恋爱电话粥，他常常也只是个听众，而我是那个絮絮叨叨的人。
　　他是单亲家庭，父母在他年幼时就离异了，他还有一个哥哥，他与哥哥都随母亲生活，他的哥哥穆语比他早两年成婚，他母亲在我们婚后，大部分时间随他大哥生活。
　　他偶尔对我也是细心体贴的，我记录进我的日志的事件，就包括他曾为我送早餐、给我买过我不经意提到的食物、记得我的生日且送了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不管多晚多累，都会给我一个晚安CALL、每次打电话都会等我先挂……
　　所以我每每在那个时候就觉得，他是一个好男人，而且还是喜爱我的，只是他不善于说情说爱，我跟他在一起，他从未说过“爱我”啊、非我不可啊。我婆婆在我们婚前时就常跟我说，穆言的个性内敛，情感从不外露，感情堆积越深，越是不懂表达。我用我的思维翻译过来，就是：穆言是个闷骚男！
　　某一天，他对我说“我们结婚”时，我虽然非常讶异，但是开心的成分却占了大多数。我想，他能提出说要和我结婚，那定是喜爱我的，求婚的形式这样简单也不要紧，我已迫不及待地想把他抓在我的手心里了。
　　我们周围的人都觉得我们的职业十分的般配，他在检察院，我在法院，多门当户对呐！当初我们能认识，多少也是沾了职业的光。可是若说到我跟穆言的外表，朋友们表面上说着般配，可是从他们闪烁的眼神来看，我明白他们觉得我其实是配不上穆言的。
　　配不上就配不上呗。我当初想，我的工作是靠自己努力考取的，我会写些小酸文，闲暇时还会画画，我会唱很多很多的歌曲，我的毛笔字也经常让人夸赞，虽然这些我会的没有一项能让我功成名就，但是这些小爱好至少说明我是一个内心丰富的人，说明我是一个没有虚度年华的人，外表不及于内心，我有着灵魂不输给穆言的自信呐。
　　妈妈也曾安慰似的跟我说：“做夫妻，做着做着就般配了。”
　　我当初看上穆言，到最后甚至愿意嫁给他，其实多少也是因为他出色的外在，我可能多半也是一个喜欢表象美好的人，虽然我知道内在美好甚于外在，可是我总是被外表美好的事物所吸引。嫁给穆言，我觉得是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得到他，就得到了下半辈子的幸福。
　　但是幸福，往住不能自以为是。
　　一年前，穆言自反贪局调入公诉科，回家的时间便多了。按理说，我应当是高兴他有更多时间陪我，我应当少了那些埋怨与无聊，开心的与他好好的经营我们的小家。可是，我却有越来越多其他方面的抱怨，我觉得也许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心就像是个无底洞，刚刚觉得被填满了，可是洞又加深了，我渐渐觉察出穆言的性格缺陷来，例如他的寡言，例如他的木讷，还有，我总是认为他很会藏心事，什么都不跟我说，莫明其妙的，我又认为他不够爱我，总是不知道我要什么想什么，似乎他也无所谓我想些什么。最重要的是，我一天比一天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他对我，其实没有多少的爱。
　　我越来越多的时间用来沉默，沉默的思考着，他是否爱我的事实。我并非欲壑难填，只是相处下来，我渐渐开心不起来。
　　我回溯起婚前，好几次试探着询问他的感情经历，他都浅浅一笑，道：“没什么好说的。”
　　我追问：“好说不好说是一回事，可是我想知道怎样的女孩子会吸引到你啊，我好向她看齐呐！”
　　穆言抿着唇笑，瞅我半晌，却仍是坚持不肯透露。
　　我不敢一昧的追问，那时的我，对待这份感情，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生怕他觉得我烦，生怕他不高兴，他说没什么好说的，便不问吧。
　　他从不问我是否有过什么感情经历，我若不提，他从不表现出感兴趣或关注的模样来，现在想想，他对此，应当也是无所谓。
　　我对于他那无所谓的态度，越来越恼怒，但我的恼怒，只能郁结在心头，无法发泄，他连给我发泄的机会都没有。
　　婚后，他顺从着我的各种意思，应承我的各种要求，朋友说他是二十四孝老公。但是我仍然有不满，因为堆积在我心头的臆测顾虑，我的猜忌疑惑，他都不曾发现。他不了解我，似乎也不想了解我。
　　偶尔，我忍不住想要发泄的将碗筷蓦然一顿，他就侧头凝视我，眼眸深深。我不懂他眼里的意思，我琢磨不透他心里的想法，我跟他，坐在同一张餐桌吃饭，睡在同一张床上休息，可是我却觉得，我跟他，总是无法沟通靠近，像是有一堵透明的墙横亘在我们之间，我看得到他，触摸得到他，但是一切都太表面。是他的水深，或是我的足短？我不确定，我只是觉得，他是一条我难以趟过的河，我不会游泳，他将我搁在他的视线内，近而疏远……
　　即便无波无浪的平淡生活让我对未来仍有憧憬，但这点小憧憬，在我婆婆进入我们的生活后，也被我与婆婆间的不睦相处，而被折腾的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