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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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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隔着大老远,阮馨就闻到一阵浓郁的酒气。
阮馨恭敬地打招呼:“好早啊。”
“嗯,钓鱼去了,回来喝了两杯。”薛冰说着,走到关得严严实实地铁大门前,用黝黑的铁拳梆梆地砸门。
只见大铁门内,五十多岁的老门卫板着脸一擎头:“敲什么敲?走后门!”
“走你MB后门!都天亮了,你这TMD是失职!,信不信我一会儿进去让跪着给我开门!”薛冰似乎是努力,狠狠地冲着大门的铁锁踹下去。
轰隆一声,铁锁纹丝不动,铁门却被一脚踹地凹进去一块。
门卫急忙屁颠屁颠地去开门,薛冰挺着健壮的胸膛,泰然进门。
阮馨浑身刷地冒出一股冷汗,正巧一辆出租车经过,挥手刚上车,头脑一沉,便入了梦。
一觉醒来时候,发现自己已在浦东区。东方明珠更近了,夜晚大放其彩的高楼们更近了,可是,出租车足足多走了一个区域。
本来只需要二十块的打车费,已翻了两番。
公司对晚十点半之后的交通费是予以报销的,可是,自己留的住址近得只有几站公交,怕是只得自掏腰包。
出租车司机见她醒来,便开始抱怨:“你说的金鱼路到底在哪儿?“
阮馨冷笑一声:“那么近的路,你出隧道就能看到,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地址,你多出的打车费,我拒付,从现在开始,我指路。下隧道!”
那出租车司机被这小丫头的气场镇住了,乖乖下隧道,原路返回。阮馨回到自己的小区,也不洗漱,一头扎进被窝里,恶魔便一个又一个地袭入她的梦乡。
她梦见,自己在高考的时候,被一帮强盗抓走了,她奋力挣扎,彪悍的强盗们软硬不吃,她被关进一个山洞,绳索将她的手臂绑得紧紧的……
她梦见,自己的梦中侵入了面目狰狞的巫师,巫师将她樱花颜色的梦,变成了墨绿色,巫师再一施魔法,她的梦变成了完全的黑色。满面疮痍的巫师,看到自己的成果,笑得震天响,口腔里的黑色牙齿,嶙峋而奇怪,张牙舞爪的牙齿,像是魔鬼的洞穴的岩溶……
醒来了,便得继续去公司挨骂,不知是arron故意向小陆指使错了内容,还是小陆并不明白甲方的意图,arron说,让阮馨写新闻稿,阮馨写成网络软文了。Arron大叫一声,甩着玉米须抬腿就冲进王建的办公室,王建再次冲出来,径直走到阮馨的座位上,开骂,唾沫星子溅在他的电脑屏幕上,键盘上。
阮馨狠狠地抠着指甲,抠着手指的死皮。她觉得心里的有一片海,就像梦中一样,正由樱花的颜色迅速变成了墨绿色,她在墨绿、墨黑的海洋中挣扎,溺水,以光速被墨黑色的海吞噬。
新来的女同事申婕说:“加油,谁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她加不上一毫升油。
晚八点五十分,阮馨一口喝着咖啡,忽然听到滴滴声,她忽然发现,自己忘记锁手机,手机竟在呼叫袁瀚,急忙挂断,其时,袁瀚正晕乎乎地在医院吊点滴。
听到铃声,他以为还是甲方骚扰,慢腾腾地坐起来,用那只没有点滴的右手接过电话时,拨入已取消。
拨回去,就听阮小二说:“对不起,我拨错了。”
袁瀚努力压制着咳嗽,淡淡道:“你拨对了。咳咳咳……”
阮馨道:“你感冒了么?”
袁瀚勉力沉吟道:“小感冒。”
阮馨早已听出他声音的倦意,便问:“你在哪?我要去找你!”
袁瀚晕晕地打了个哈欠:“找我干什么,咳咳咳……?”
他的声音又如莲藕地的丝絮,黏黏连连着喉咙深处的浓烈淤积。
阮馨的心有点慌:“你现在在哪儿!”
袁瀚虚弱地笑笑:“你不是拨错了么。不劳你阮小二费心。”
阮馨只得到:“你现在在家么?如果在家,我送你去医院,如果在医院,我去看你。”
袁瀚吃力地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身边就有三个活生生一家三口:邻床正在点滴的中年男子,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儿在一旁剥浅黄色的柚子,柚子的皮厚得像有些人的脸皮,他的妻子长并不貌美,手却是温柔的,温柔地帮他盛鸡汤,温柔地将汤汁的味道漾满整个大厅,鸡肉的香气,姜片的暖息,他甚至闻到了枸杞子的甜味。
“咳咳咳……”
“喂,你说话啊,袁瀚,你在做什么?”阮馨那边急切地背起帆布包,往电梯口大步走着。
袁瀚双目紧闭:“我在,XXX号房间。咳咳咳……”
阮馨一遍又一遍地按着电梯按钮:“在哪个医院?”
袁瀚虚弱地道出地址,忽然,就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困倦感浸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伴着一阵手腕的微痛。
眼前迷迷朦朦的,先是手腕处惨白色的胶带,然后是白大褂,再然后,他看到白大褂身后站着一个白T恤的女孩子,扎着高马尾辫,低头,看到她红格子的帆布鞋。
“咳咳咳……”
他勉力支撑着胳膊,猛一起身,惹得喉咙难以抑制的麻痒起来,伴着天旋地转的阵阵眩晕。
忽然,太阳穴处传来一阵湿漉漉的凉意,渗透着,沁着丝丝甜腻。
他猛地睁开眼睛,抬起灌了铅似的纤瘦手臂,摸一把,牛奶的香滑粘在他的手指上。
“我小时经常发烧,我奶奶就用冰棍给我降温。”阮小二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
牛奶雪糕渐渐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融化开来,甜丝丝地渗入他的头发,渗入他的眉心,他就觉得自己好了大半。
“回家吧,咳咳咳……”
袁瀚吃力地坐起来,牛奶雪糕滑落他的额头,阮馨一把接住雪糕。
袁瀚抓过来,咬了一口。
两人刚上车时,窗外就飘起了阵阵小雨。
橘红灯火下,阵阵金丝雨纷纷扬扬,袁瀚指着车窗说:“看,金蝉丝雨。”
金蝉丝雨遍就布他们的周围,滴滴答答,写字楼是雨,小区是雨,小区内的鸡蛋花、石梅上,也是雨。
阮馨挽着袁瀚上楼,回到他的家中,袁瀚捂着胃,换了鞋,就径直走进自己的游戏室。
阮馨跟着进入他黑洞洞的房间时,只听他袁瀚说一声关灯,就见漆黑的房间忽然间繁星遍布,仿佛自己进入了一个神秘而飘渺的太空幻境。
闪烁的金黄的星光在四面八方流淌。
旋转金的眼泪着晃耀。
人骨模型拼成的手枪、坦克、十字架、匕首、船舵点染着金碧辉煌的星光,西藏的牛头,摩洛哥的巫师灰炮,威尼斯的镶钻面具,埃及的法老人偶,罗马的仗剑持盾的骑士,都点染着缤纷的金色星光。
袁瀚拽一只驯鹿娃娃的靠垫,平躺下,他的全身也都是星辉。
铺了一身星辉的男人闭目,沉吟道:“ 万一我就这样死去了,也死得很辉煌灿烂呢。”
阮馨忙安慰着:“你死不了,久病缠身的人野都很长寿!”
袁瀚起身,赏了她一个爆栗。
阮馨挥拳头给他捶背,他摆手制止着,抬起头来,凝住着满脸金黄星光的阮馨:“刚才在加班吗?”
阮馨苦笑道:“是啊,每天被AM陷害,被组长骂一两个小时,而且骂的都是莫须有的罪名,不如辞了。”
袁瀚把嘴一咧:“呐,做文案呢,最要紧的就是开心。准点下班这种事呢,咳咳咳……是不能强求的。呐,组长骂你AM陷害你,是他们不懂得珍惜。发生这种事呢,大家都不想的,咳咳咳……呐,家庭影院我打开了,要不要再看一眼?”
阮馨噗嗤一乐:“干嘛这种口气,你以为你是TVB的欧阳胖子吗?哈哈哈哈哈!”
袁瀚拍一记阮馨的脑袋:“我不管,我把你逗笑了,你必须找一个影片把我逗笑,咳咳咳咳咳咳……”
两人坐在散发着幽幽白光的太空椅上,阮馨就觉得自己真的在太空中了。
阮馨找出《灌篮高手》。
袁瀚没有提出抗议。他是属于八零的最前奏,第一次接触这部热血满时,正读六年级,唇边的茸毛刚刚发芽。
“大白痴!”
“我是天才!”
“教练,我想打篮球!”
“彩子~~~”
“称霸全国!”
“真伤脑筋啊!”
……
几十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几十双虔诚而热情的眼,长得像狐狸的,像猩猩的,像猴子的,像中年人的……都是一样的情春酣畅。如果说,后来的《银魂》是一种嗜好,《死神》是一种荷尔蒙爆发的偏爱,《火影忍者》《海贼王》是大学时候保持的一种习惯,那么,《灌篮高手》就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挚爱。
两年前,他去日本时特意去了一次神奈川县,在陵南高校附的宁静海边静静的坐着,钓鱼。那天,他穿着红色的T恤,白色的长裤,丫字的拖鞋,一如陵南的仙道。那是一个能把周围所有的关系都处理得圆满的十五岁孩子。那是一个担负整个球队命运的少年。他用自己帅气无敌的微笑,将所有的队友拒绝,却对自己未来的对手樱木和流川饶有兴趣;他用自己所有的坚强和热情,赢得了和最强的海南的比赛,却因为教练的错误指挥,失去了去全国大赛的机会,而他的实力,是神奈川最好的。他是一个悲壮的英雄……
袁瀚正回忆着,阮《灌篮高手》的某一集已在播放,画面上,黑壮的赤木刚宪气势汹汹地要和门外汉樱木花道比赛,结果,被樱木花道不小心扒了裤子。
“哈哈哈哈哈哈!”阮馨对着屏幕上赤木刚宪的黑屁股大笑。
袁瀚白了她一眼:“你就对猩猩的屁股那么感兴趣?给你找一集精彩的!”
他熟练地将视频调到了第七十集,这集讲的是湘北VS陵南大战。屏幕上,樱木花道积极抢球,结果,结果,用力太猛,直接把球抛入对方的篮筐里。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星辉中,大笑声乱颤,金色的星星被震得一颤一颤的。
袁瀚和阮馨足足看了十几集,片尾也看,也听。
看到樱木花道因为受伤而躺在地上的时候,袁瀚突然扭头,凝住着阮馨星光闪闪的小脸,目光如炬。
阮馨先是故作不知,却终于被那绿幽幽的眼神瞪得忍不住了,扭头问:“你看我干什么!”
袁瀚沉吟道:“我也想躺着看。”
阮馨指着那只驯鹿:“嗯。”一面继续看画面。画面上,彩子蹲在樱木的面前。
袁瀚戳戳阮馨:“喂,咳咳咳……”
阮馨问:“怎么了?肺难受?”
袁瀚摇头。
阮馨疑惑道:“那你到底怎么了?”
袁瀚指着阮馨的大腿:“我想躺在,咳咳咳……你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