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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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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城城门外,一抹红色的身影站在那里,舒令墨叹道,“还真是冤魂不散。”
东方月一脸明媚的笑容,道,“你打算走?”
舒令墨点头,他确实接到了天机先生的吩咐,去洛川给世子送信。
东方明撇了撇嘴,道,“也是,昨天夜里那个男人婆已经来了。”
舒令墨抿了抿唇,笑道,“她是金蚕丝针的后人,与你武功相克,要小心。”
“我与她每次见面都打。”东方月无所谓道,她话锋一转,问道,“朝阳来么?”
舒令墨有些迷惘,略微顿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困龙阵的首领,她仔细看了一眼东方月的神情,见她有些兴奋而又期待,道,“要看世子的吩咐了。”
东方月翻了个白眼,道,“说了和没说一样。好了,你一路平安。”不等舒令墨有所表示,她已经走开,只留下一个背影。舒令墨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不禁笑了笑,如此直爽的女子,怕是世间少见。
洛川城处于三江交汇之处,城内水渠交错,波光粼粼。曾有人赞说:“青石路,乌衣巷,白砖墙,女子香。”
午后的洛川城飘扬起稀稀落落的小雪,下了约有两个时辰,又变成了斗大的雨滴。路上泥泞,行人也少了许多,舒令墨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行走在洛川城之内。天机先生说世子会在四月十九到达洛川城,在这里休整三日,再一路向北而行。舒令墨独自一人从未城赶到洛川之时,却是四月十六日,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三日。
刚入城,她便找了一间安静干净的小客栈。小二引她一路上了二楼,选了角落处一间不起眼的房间。小二给她备了一些吃食,又给她打了热水,让她清洗了一身的灰尘。夜幕降临,若是在未城,此时已经是万家寂静,而洛川此时在渐渐揭开繁荣的面纱,举目望去,只见得城中灯火辉煌,各色灯笼交错。
舒令墨收拾完毕便上床休息。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房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舒令墨在黑暗中睁开双眼,只见窗户之外人影闪过,她扭头看了一会,直至四周安静下来,她又闭上眼睛,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房顶又传来声音。舒令墨一双杏目瞪得溜园,随手扔出去了一枚铜钱,听得“叮”一声,然后是一声闷哼,重物砸在了房顶之上,压得瓦片咯吱作响。
一个清润的男子声音从房顶传来,道,“在下无意叨扰,望海涵。”
舒令墨冷声道,“记得将尸体带走。”
男子顿了一下,道,“在下会处理好的。”
房顶上,一袭墨绿色的身影正低头看着脚边的蒙面人,月光倾泻在他身上,留下清冷的光晕,转眼之间,两个侍卫匆匆赶来,道,“见过南大人。”
南大人点头,低声道,“将他带回去。”
侍卫点头应是,一个人动手搬弄尸体,那尸体的腰间垂落下一个铜质牌子,碰的瓦片叮叮当当,南大人手中银光闪过,将牌子取在手中,道,“安静些。”
接着月光,南大人将手中牌子擦拭了一番,上面只是简简单单的刻着“羽龙”二字。他皱了皱眉头,将铜牌收入袖中,翻身离开。
一夜好眠。舒令墨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她用了午膳,便出门而去。今日天气不错,大街小巷热闹非凡。洛川的府主下了命令打扫街道,整理容貌以迎接后日到来的礼亲王和白世子。城池角落的深巷子的尽头,一地的断壁残垣。舒令墨站在门口,看着已经朽坏的梁柱,一时间感慨万千。
几个玩耍的孩子跑过来,道,“你是何人?”
舒令墨低头看着他们,当初自己也是这样抬头问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老赌徒的吧。她略微笑了一下,答道,“我有一位故人在这里居住过。”
一个较大的孩子道,“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住了。我奶奶小的时候这里便是这样了。”他又抬头道,“哥哥怕是走错了地方吧。”
舒令墨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或许真的是走错地方了。”她低头从荷包中翻出了几枚铜钱,交给他,道,“谢谢你们了,去买糖吃吧。”
小孩子心性不定,有了糖便欢欢喜喜的离开,倒是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孩子磨磨蹭蹭的留在她身边。等到其他人都走开了,他道,“你会武功吧?”
舒令墨一怔:“怎样?”
孩子忽而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道,“请你收我为徒。”也不等舒令墨应答,他便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舒令墨看着他,道,“你为何要学武?”
男孩沉默半饷,道,“我要报仇。”
两个人陷入静谧,偶尔风吹过,坍塌的房屋发出呜呜的声音,舒令墨抬眸,道,“你看到那根梁木了吗?”
“那根已经腐朽的木头?”男孩道。
“梁木朽坏,即便是高楼大厦也会顷刻倒下。”她转头看了一眼男孩,道,“你想过报仇之后要做什么么?”
男孩愣了一下,道,“我只是要报仇。”
“你看着。”舒令墨弯下腰,捡起一个小石子,运气指尖,一声极轻微的风声过后,那梁木断裂,勉强支持的半壁轰然倒塌。
男孩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双眸子中不辨神色,舒令墨看着他不言不语,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铭,铭记的铭。”慕容铭答道,“这是我母亲临死前给我起的名字,让我铭记这仇恨。”
舒令墨伸手摸了摸慕容铭的头,道,“你先回家吧。”
男孩有些着急,抱着舒令墨的手,道,“我会好好学武功的,绝不会给师傅丢脸,我,我家还有金银珠宝,师傅……”
“我还有一些事情,”舒令墨打断他,说道,“你若想明白了报仇之后想做什么,我便来接你。”
慕容铭眨着眼睛,问道,“可当真?”
舒令墨点头,“自然。”
不远处传来孩子嬉闹的声音,“慕容铭,你快来,糖快分完了。”
慕容铭只是抓着舒令墨的手,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我连你的名字也不知。”
这小人的心思倒是不少,舒令墨蹲下身子,在他手掌中写下三个字,道,“这是我的名字。你须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一日不出现,你也可投入他人门下。”
慕容铭渐渐握紧手心,道,“我等你。”
我等你。曾经有一个人这样对自己说,不过终究是缘浅,即便有情又如何?如今换成了一个小孩子如此说,舒令墨只觉得一阵好笑,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慕容铭点头,道,“好。”
风清云淡,舒令墨低头看着慕容铭长长的睫毛。忽而一阵尖锐的啸声响起,舒令墨抬头,正看见几个黑色的身影从她眼前闪过,她拍了拍慕容铭,道,“好好保护好自己。”便凝神纵身一跃,追着黑影而去。
慕容铭仰着头看着蓝色的身影几个跳跃之后便消失在天际,握紧右手。
三个人影在出了城门之后,便分开行动。舒令墨微微一顿,随即跟着其中一个人向着西边而行。一路上走走停停,三个时辰之后,她进入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华灯初上,这镇虽小,但毕竟处于楚国繁华的洛川城边,到了夜间也是熙熙攘攘。舒令墨随意在人流中走动,不经意间便走到了一处繁华盛地。
飘香楼。
灯笼酒绿,纸醉金迷。
几个胭脂粉气很重女子在门口不断的巧笑倩兮,一个约有十八九岁的女孩上前,一把拉住舒令墨,高声说道,“这位小哥来坐坐。”
舒令墨暗中如游龙脱开女孩的手,女孩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别害羞嘛。”她挥了挥一张熏的很香的帕子,腰间一块木制牌子不经意的露出来。舒令墨一笑,接过她的帕子,道,“也好。”
女孩在前面引路,舒令墨与她穿梭在酩酊大醉的客人之间,见她游刃有余的应付路上的人,她只是在后面跟着,穿过后院,却是一条安静的小巷,一个白色的身影站立在那里。
“林墨已经带到。”女孩恭敬的福身后退下。
舒令墨匆匆瞥了一眼那身影。能将一身白衣穿的如同谪仙下凡,世上怕是只有白辞一人。
白辞负手站在那里,朝阳在他身后三步,另一边,藏锋转过脸,看了一眼并没有低身行礼的舒令墨。
“先生有什么话说?”白辞开口,声音清冷。
“先生说,一切安好。”舒令墨回答。她的嗓音微沉,正符合她十五六岁男孩变声的特质。
白辞看着眼前垂首而立的人,身量娇小,弱不禁风,那双据说能夹住金蚕丝针的手此时微微隐在袖子之中,只露出白皙的指尖。稳公稳婆从未城回来之后,曾与他说起要小心这个少年。
——那应战经验怕是没个十年半载的刀口舔血的生活练不出来。
“下去吧。”
舒令墨低头静静后退。藏锋见她身影消失,上前一步道,“主上,这个林墨……”
“天机先生已经与我说了。”白辞开口,藏锋抿了抿嘴唇,不再继续说下去。天色渐渐暗下来,夜里风起,吹得大红灯笼飘摇不断,眼前忽明忽暗,白辞仰头看了一眼朦胧上弦月,道,“告诉他们开始吧。”
“是。”声音落地,朝阳已经消失。
“这位公子也来坐坐?”是那个女孩的声音。舒令墨转过头,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站立在女孩身边,几个内力深厚的人护着中间一个犹如侏儒的男子,身子肥若出了栏的猪,却偏偏一颗小脑袋配着一双鼠眼,愣是看不出来他是睁眼还是已经闭目。
舒令墨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却发现那个女孩搭讪的男子向自己走来。女孩在他身后眨了眨眼睛,随即轻轻一笑,加入了缠着侏儒公子的人中。
“这位小哥好面熟。”
舒令墨眼神冷了下来,眼前的人便是昨日在房顶上的南大人,“在下是第一次来楚国。”
南大人吃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两个人一时陷入安静,却听见锣鼓喧天,灯笼忽而暗了一半,两排穿着烟罗裙的女婢各提着莲花灯上台,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台子中央的女子身上。
鼓声响起,女子翩然而动,金戈铁马,铁骨铮铮。忽而小桥流水,草长莺飞,女子回身,穿花拂柳而来,面纱翻飞,隐隐露出一张绝色面容。
侏儒公子一双眼睛已经无暇他顾,只是紧紧的锁在女子身上。
南大人摸了摸手中的剑。
舒令墨低头看去,那剑鞘是上好的蟒蛇皮所做,剑柄处缠了几道麻布,看不出是什么剑。
“好!”
叫好声惊醒了还处于神思之间的人们。
侏儒公子侧头对一边的侍卫说了什么,只见那侍卫一脸的为难,侏儒公子不耐烦的挥挥手,侍卫如蒙大赦,连忙跑向南大人。
舒令墨见侍卫从人群中挤来,便先一步走开,退到了柱子旁边。二楼的一个阁间中,一个男子正独自饮酒,似乎对楼下的声音充耳不闻。他身边站的是今日伴随在白辞左右的朝阳。舒令墨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白辞的踪迹。南大人已经随着侏儒公子在热闹的人群中退去。
“今日的舞不错吧?”女孩开口问道。舒令墨点点头,道,“别有一番风味。”
“呵,你这小哥也爱美人啊?”她眯着眼睛打量着第二位上台的女子,道,“世人只认识这皮囊,真真愚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舒令墨回答,“我自是不能免俗。”
女孩眨了眨眼睛,笑道,“倒是个诚实的人,比那个黑头黑脸的强多了。我叫岳明,岳山的岳,光明的明,哎,林墨,今晚有好戏,看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