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飘渺暗香影》晚歌未尽

27、安然

　　燕历十月三十日，清晨，白霜。
　　舒令墨吸了一口冷气，道，“真冷。”她的手上早有侍婢送上来暖手炉。舒令墨笑着接过，道，“这么好吃好住的生活，怕是我以后要是走了，还舍不得呢。”
　　南宫乾正命人添火盆，听了她这话，笑答，“你若喜欢便留下。”
　　舒令墨垂目，随即转了话题，道，“有何消息？”南宫乾摇头，道，“昨天开始全京城戒严。现在消息还未传过来，不说了，先来吃点粥。”
　　自舒令墨入别院以来，她早上必要在药中泡上一个半时辰，才可用早膳。南宫乾已经将自己的时间调节过来，舒令墨刚刚沐浴过，不过身上还是带着浓烈的药味。
　　二人刚刚坐下，便有人进来说有要事回报。南宫乾看了一眼专心喝粥的舒令墨，转身和来人出去。
　　半饷，南宫乾独自一人进来，道，“刚刚传来的消息。百里郡王因谋反被诛，满门无一活口。百里郡主也死了。”
　　“百里郡主？”舒令墨抬眸，她神情认真，白色的沙罗衬得她的肤色雪白。南宫乾心中微动，自从舒令墨来别院，便是天天笑颜。一个能从白辞手中两次逃脱的人，怎么会是如此天真浪漫呢？这才是真正的舒令墨啊。
　　“就是岳明。”
　　舒令墨顿了一下，慢慢放下筷子。沉思半饷，道，“我要去上京。”

　　在京城的百里郡王案尘埃落定之时，一辆马车缓缓进了南宫乾的别院。一个俏丽的女子掀开帘子，扫了一眼小院，回头道，“墨姐姐，这里就是哥哥的别院？”
　　舒令墨闻言，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笑颜如花，微微点头笑了一下，女子不等婢女上前来搀扶，自己便轻盈的跳下马车，她仰头看着门匾，舒令墨此时已经站在她身后，女子回首，道，“我对这里一点印象也没有。”
　　舒令墨看她有些落寞的样子，上前牵了她的手，道，“这是南宫家的祖宅。”南宫乾下马，看了一眼舒令墨，道，“南宫家祖上有一位卫国来的祖母，这是她当年下令建的，后山的湖水中养的也是卫国的褐尊。”
　　南宫明玥点头，怪不得建筑风格与燕京迥然。她反手握住舒令墨，道，“舒姐姐的手怎么这么凉？”
　　南宫乾看了一眼舒令墨，只见她皮肤白皙透明，被狐皮披风裹得严严实实，道，“进去吧。”
　　南宫明玥欢呼一声，率先进了门，身后，南宫乾和舒令墨缓缓而行。舒令墨走的很慢，南宫乾则一直在她身边半步之内，她抬眸，正对上南宫乾微微皱起的眉头，笑道，“多了一个妹妹，有些不适应？”
　　“倒不是不适应。”南宫乾叹了口气，道，“陛下将百里郡王杀了，真是……”
　　“日升日落，云卷云舒，自有定数，你如此哀愁也没有用。百里郡王将王府付之一炬，本就没有了辩驳的意思。我们将百里郡主保下，已经圆了他的心愿，还是南宫大人不喜欢自己从未婚夫变成了哥哥？”
　　“你这话倒叫我不知如何接下去了。”南宫乾上前一步，将落在披风上的枯叶弹开，舒令墨抬眸微笑，南宫明玥回头见二人还在门口，笑道，“快进来啊。”
　　舒令墨点头，与南宫乾并肩而行。
　　无论是南宫明玥还是百里明玥，这南宫别院都是她未见过的场景，南宫乾安排了别院的一切，看舒令墨的情形也逐渐稳定下来，他一心挂念着京中的事情，每隔两个时辰便有信使来报消息。
　　舒令墨看他眉头皱起的样子，道，“我的武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明玥的情况已经稳定了。”
　　南宫乾徐徐写下最后一个字，道，“你这是赶我走么？”
　　舒令墨不再搭话。院子中传来南宫明玥银铃般的笑声，轻纱飞舞，一只毽子如同七彩雀儿，在她脚上纷飞，侍婢们团团将她围住，不断叫好。她一眼看见舒令墨在屋内凝神看她，伸手接了毽子，跑进来道，“舒姐姐也来踢会。”
　　舒令墨看着她脸色红润，微笑颔首。她身着披风，与南宫明玥同站在庭院之中，南宫乾吩咐了一旁的小厮将信送出去，回眸便见舒令墨轻身飞跃，足尖点地，毽子飞过一个侍婢，南宫明玥眼疾手快，翻身越过侍婢，空中回身，道，“接着！”
　　毽子又飞向舒令墨，她旋身，裙摆扫起落叶，披风鼓起，如同展翅的鸟儿一般，她踏了一步飞起的落叶，毽子在她脚尖弹起，转向南宫明玥。
　　南宫明玥微微一笑，随即将毽子踢向了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南宫乾，“大哥！”
　　南宫乾早有准备，一手接过毽子，回身又抛向南宫明玥，只是这一抛略微高了一些，南宫明玥仰头盯着毽子，大叫“让开让开”，那毽子却落在了庭院的树杈之上，让她好一阵跺脚。
　　“好了，今天就到这，去给小姐换身衣裳，准备吃饭了。”
　　南宫明玥一听，顿时蔫了下来，道，“又吃饭？”
　　她自从这次大病醒来，便和舒令墨一起饭前加餐，整整两碗药下了肚子，任你是山珍海味也没有胃口了。她见南宫乾还在吩咐药的事情，便跑到舒令墨身边，摇着她的胳膊说道，“舒姐姐，你怎么不吭声？”
　　舒令墨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反正是逃不掉了，还是想想今天吃杏干还是梨子干好。”
　　“你真是，”南宫明玥咬着嘴唇道，“我真是，怒其不争。”
　　惹得南宫乾笑出声来，南宫明玥转身跟着丫鬟离去，只留下舒令墨在原地看她的背影微微颔首。
　　“那药一碗是补气补血，还有一碗是能固本压你身上的寒气。”南宫乾低声说道，舒令墨抬眸看他，笑道，“我知道。只是有些羡慕明玥罢了。”
　　晚膳照样是清淡的口味，舒令墨没有想到，南宫明玥玲珑小巧，却是个无肉不欢的主，见了一桌子的淡色，便只挑了肉丸子吃，弄得一大碗翡翠白玉汤只剩下几棵零星的菜叶漂浮。
　　“也吃些菜。”南宫乾夹了一筷子笋丝放在了南宫明玥的碗里。
　　南宫明玥不敢反驳南宫乾，只得认命的吃了，却道，“你这个样子吝啬，怕是我的大嫂都不肯嫁你。”一边拿眼睛去看舒令墨。
　　南宫乾被说中心思，不做声，舒令墨却接口说道，“再说明日就不带你下山。”
　　“不带就……什么，明日要下山？”
　　舒令墨笑道，“你大哥刚才还在说明日下山走走来着。”
　　南宫乾得不到答案，心中略微有些失望，口中却说道，“看样子你也不用去了。”
　　“要去要去的。”南宫明玥欢呼一声，却不想舒令墨又夹了一筷子豆腐，放在她碗中，道，“那便吃了。”
　　南宫乾回眸见一个女子蹙着眉头，一脸懊恼，一个眯着眼睛，笑得狡黠，忽而觉得若是日子这样长久下去，即便没有权势，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