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随枫［短］》晓残风

3、第 3 章

　　随枫只说他叫随枫，至于他姓什么，从哪来，是干什么的却从未提过只字。水寒烟本就不是个爱探究竟之人，习惯了随枫赖在自己家中后更是不曾问过半句，只是从平日里看得出那鸿影少主与他交情甚好，对他可谓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刚送走一个来复诊的病人，便听见窗子被人敲响。水寒烟微皱起眉，将窗子打开，果然是随枫扒在窗外：“我知你功夫好，可为什么总不走正门呢？”每每都叫他瞧了心慌，若换了别家，只怕会当他是个贼子乱棍打下。
　　随枫拎着个食盒跳进屋子，依旧是笑嘻嘻的：“走窗快嘛。”
　　伸手拍去他肩上沾到的尘，水寒烟指指食盒：“你怎么又送来了？”正背对着他从食盒里往外拿东西的随枫没有反应，水寒烟眼中黯了黯，扯了扯他的衫，待他转过身来后又问了一遍。
　　“我听王嫂说你今儿又没吃早膳，那怎么行？”随枫将他按坐在桌前的椅上，“喏，我替你另买了些你爱吃的。”
　　给水寒烟买来早膳送至药馆已成了随枫每日必做的功课。
　　“啧啧！让我瞧瞧。”鸿影少主戏谑的声音扬起，人也随后从大开的窗子跃了进来，倒真是应了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老话，和随枫一样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尽喜欢挑些费劲的路儿，“东城‘福记’的豆浆，西城‘王记’的云糕，还有南城‘食为天’的天香芋羹，全是最正宗的，我今个儿有口福了。”
　　“去去去！”随枫朝他挥挥手，像在赶苍蝇，“不准跟寒烟抢，你要吃，自个差人买去！”
　　鸿影少主找了张椅子坐下，倒也乖乖没动桌上的点心——除非他想被随枫痛扁一顿：“我家的下人可没你这么好的轻功，等他们买好了送来着北城，只怕早已是凉透了。”
　　水寒烟愣了愣，瞧着眼前仍冒着腾腾热气的餐点，心中百感交集：随枫每日都是特地施展轻功为自己买来早膳的么？随枫瞧见了他的表情，先是狠狠地瞪了鸿影少主一眼，然后对他摆摆手：“不打紧的，正好叫我拿来练功夫，省得荒废了。”
　　“那你再练练，也替我买一份吧。”
　　一笑，随枫冷然：“滚！”
　　“你、偏心！”鸿影少主泫然欲泣的指控着，暗自伤心自己和他十余年的交情却抵不过他和水寒烟不足半年的相识。
　　随枫又是一笑，显出少有的张狂霸道来，那傲然的神情叫水寒烟瞧着眼熟：“我就是偏心向着寒烟，你又如何？”
　　鸿影少主双肩一耸，他能如何？功夫不及他好，脑袋不及他聪明，他是注定要被他吃死的。只是听说西荻王蠢蠢欲动，近一个月来连日骚扰悍龙边境，两国交战似已成定局……想着不觉看向随枫，他正在泪眼汪汪的向水寒烟展示自己手上新添的一道浅浅的伤口，赖着要他为自己诊治。结局如何，鸿影少主十分确定：必然是从不亲自为人治伤的水寒烟再次破例，亲手为他上药包扎。
　　“做甚么总瞧着我？”随枫眉一挑，逼问。
　　鸿影少主不知该如何回答，幸而瞧见水寒烟的嘴唇在动，顿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水大夫在和你说话呢。”
　　“什么？”随枫立刻转头，“寒烟，寒烟，你刚刚在说什么？”水寒烟的嘴又动了动，似乎带着些许怒气，鸿影少主便毫不意外的瞧见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随枫慌了神：“寒烟，寒烟，你莫气，我乖乖不动让你上药便是了。”
　　看着眼前的两人，鸿影少主的心莫名的沉了下去：随枫在乎水寒烟是显而易见的，那水寒烟呢？他又是否在乎随枫？随枫……若你失了水寒烟，你会怎样？

　　日子仍是这般一天天的过着，随枫少不了隔三差五的踢坏门、踩破屋顶的惹得水寒烟叫他滚，然后在他求过几句后又软了心让他继续赖在身边，而鸿影少主也仍是取笑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影的总也分不开。

　　这一日天又下起了大雨，天阴阴的，一片淡青色，远远近近的都被迷蒙的雨气遮住，只听得淅淅沥沥的雨声，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只有廖廖几人撑伞在雨中匆匆而行。水寒烟在研究药理，随枫难得的静了音，趴在窗沿上看雨。最吵的人都不说话了，鸿影少主自是不敢胡乱开口。突然，随枫的身子栽下了楼，恰叫抬眸的水寒烟瞧见了，当下便白了脸，扔下手中的书冲至窗边探身往下察看。
　　随枫！
　　楼下没有随枫的身影，但他很快便上了楼来，毫发未伤：“寒烟，你怎么了？为什么头发湿了？”
　　水寒烟定定的看着他，深蓝似海的眸子中好似蕴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一圈圈隐约的涟漪中透着奇异的神采，风生水起，骄阳蔽天。象是黑夜升腾起了烈焰，冷冷的出离愤怒的火。
　　还未等随枫从他难得一见的怒意中反应过来，水寒烟忽地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那清清脆脆的声响回荡在整个空间，时间宛若静止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随枫才愣愣地抬手抚上自己吃痛的脸：“寒烟？”
　　“日后，日后你若再从窗子翻进翻出，就休想我再理会你！”水寒烟激动地“说”着，连身子都在不住的颤抖。虽知道随枫有着一身绝顶功夫，可在看见他栽下楼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慌了神，凉了心，以为他会就那样消逝。
　　“好、好。”随枫连忙保证着，“我日后一定乖乖从楼下走上来，再不翻窗子了。寒烟，你千万莫不理我呀寒烟。”其实他刚刚是瞧见有人带着伤进了随风堂，怕那血味会叫寒烟不适才急急赶了下去。幸而那人的伤不重，单是楼下的掌柜便可处理好。一心为水寒烟着想却挨了他一巴掌，随枫却甚觉值得：他今日终于知道寒烟是在乎他的了。
　　看着随枫突然红唇勾起，笑靥如花，一室灿烂，本就为那巴掌有些后悔的水寒烟心下大惊：这人莫不是惯于被人虐待的？亦或是被自己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