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爱情》灯半昏时

39、第三十八章

　　烛光在跳跃，整个餐厅还在一片宁静的喧闹中。

　　陆渲弋最后给她的答案是：“好。”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爱她，只要她开了口，他就没办法说不。不管她的理由是什么，他相信两情若长久，不会在一朝一暮，他们的路还很长很远，他是这样相信的。

　　她微笑着握住他的手，正要说谢谢，他就抢先一步：“你知道你要跟我去见我的家人吧？”他的语气把这说起来像是很可怕的事，她握紧了他的手笑道：“我当然知道，要是他们不喜欢我，你还会娶我吧？”

　　他越过桌子在众目睽睽下吻住她的唇，斩钉截铁道：“全世界不喜欢你我都不管。”

　　看，这就是她想要的一切。

　　为了让她的目标达成，他们很认真地准备婚礼，陆渲弋也首次和她公开了自己的财政状况，并且怂恿她花大把的钱在婚礼上。她看着存折里那一串的零，沉默了一阵后，将场地从四星级酒店换到了超五星级大酒店，并且包下了最大的宴会厅。

　　他们一起讨论花束，装饰和婚礼程序，一起选择邀请函的样式，并且花了一整晚签名。

　　一切正式并且高调，她几乎能肯定言觉那边听到了消息。

　　“怎么还不睡呢？”她正执着言觉的那份邀请函，踌躇着没有签字。母亲敲了敲门，走进她的房门。

　　她放下笔，钻进母亲的怀抱，闭上眼安静地深呼吸。苏妈妈抚着她的发，一下一下，望着窗外的弦月，桌上暖暖的台灯，声音有些呜咽：“我的宝贝就要结婚了，要成别人家的人了⋯⋯”她马上打断道：“妈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成别人家的人，我永远是妈的女儿。”

　　苏妈妈目光落在桌上的邀请函，看到签名栏那一点墨水痕迹，知道她的踌躇。

　　“离婚之后，妈也想过，如果言觉像他妈妈多一点，也许现在你们已经终成眷属了。”苏妈妈揽着她，拍了拍她的背：“签了吧孩子，你们之间总是要有一个终点的。”她缓缓坐直了身子，她也是因为想要一个终点，才举办这么一个盛大的婚礼，她想让言觉知道当时她的绝望，她的心痛和无奈。

　　那之后，再坚定的爱都会失去希望。

　　她执过桌上的笔，在签名栏签下“苏子菡”三个大字。

　　那感觉犹如尘埃落定。

　　她约言觉见面，在一个阴雨蒙蒙的日子。

　　他还停留在她所在的城市，盼望着她能回心转意，所以收到她的短信的时候，他是雀跃了的，以为一切有了出路，她想了清楚，要重回自己的怀抱。而她，第一次证明了他错了，让他的期望变成了失望。她站在他的面前，收起红伞，眼底弥漫着一层阴暗的雾。

　　她说：“我听说了你在公司里的事，琳琅姐比你想的强悍吧？能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期盼上，怕她因为这件事又退缩，忙坚定立场表示自己不在乎，表示他能解决，一切只是时间问题，不会造成任何的阻碍。

　　雨点砸在咖啡屋的窗玻璃上，凄凄沥沥。她无动于衷，垂眸半晌，对他道：“我这次找你，是想让你不要再和琳琅姐斗。”她的眼神如黑洞，像是要将他吸入：“我了解你，怎么说我也当了你八年的妹妹，你的心在事业上，你要是坚持做你现在做的事情，你会后悔的，你会很后悔很后悔的⋯⋯而我不想你以后因为后悔而恨我。”

　　他微微偏了头，情绪起伏：“子菡，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我⋯⋯”

　　“你的确说得很清楚了。”她打断他，垂眸在咖啡杯的边沿划着圈，“我也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原谅你，也许几十年后我会，但到那时候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这条路已经走到尽头了，即便我们再努力地去撞倒拦路的墙，等我们的只是另一个死胡同而已⋯⋯”

　　这场爱我们走到了末路，即便我们再不承认，即便我们撞得头破血流，结局也不会改变。

　　她从包里取出设计精美的邀请函，放在桌面推过去：“怎么说我们也是八年兄妹，我希望你能来，我也去了你的婚礼不是吗？”虽然一部分是被逼的。

　　邀请函停留在木桌的中央，咖啡香气浓郁飘荡，他没有动，只安静地盯着那信封，声音没有半点生气：“你要嫁给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知道他很清楚，所以她没有回答。

　　“陆渲弋？”他摇着头自嘲一笑，觉得这世界很可笑。

　　的确可笑不是吗？若不是因为他生病，若不是因为她来医院送饭，若不是因为订婚新闻在那天上报，她也不会拽着一个陌生人去喝酒，让一个陌生人对她起了怜惜之心，最后爱上她，最后两个人要结婚⋯⋯

　　他还是忍不住说出这样一句话：“子菡，别嫁给她。”他会受不了。

　　她笑得很浅，带着几乎看不见的讽：“我没有说让你别娶玉琳琅，所以你不该和我说这句话。”现在一切补救都太晚了，人心碎成了粉末之后，是拼不回去的。

　　她将邀请函又往前推了一推，“和琳琅姐和好，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

　　雨慢慢小了，有残余的雨水一滴一滴从屋檐滴下来，在玻璃上划上一道一道的水痕。原来真正的结束是这样的感觉，他抬手，很慢很慢地触上那张邀请函，终于了解了她的绝望和痛苦，了解了她为什么永远无法原谅他，了解他自己是多傻多傻的人，傻得让他们之间只能这样结束。

　　她看着他收起那邀请函，还是心酸了。

　　她说：“我以前曾想过下辈子，想着下辈子我们再也不要当兄妹，让我们无忧无虑地在一起。但现在我想，言觉，我们下辈子不要再见了，我怕孟婆的汤不够浓，让我想起今世的这些痛⋯⋯”

　　“我爱你。”

　　雨点“滴答”地落在水泥地上，他语气沉寂，清空了她世界里所有的声音：“我从来没说过，也没敢说的，今天之后怕是没有机会了，所以⋯⋯我爱你。”只是爱的太晚，或者承认得太晚。

　　她终于还是哽咽了，泪漫上了眼眶，她艰难地勾唇一笑，对上他眼底的认真。

　　他淡淡地移开目光，嘲笑着自己：“如果时光倒转，我一定要学聪明点，就算放你被别人抢了，也不能让你被陆渲弋抢了，这实在太丢人了。”他吸了吸鼻子，深深呼吸。

　　她安静地坐着，所有的过往在脑中如走马灯般回转。

　　这世界总是这么的残忍，给了他们美好的十六岁花季，然后又给了他们痛苦的阴差阳错——当她爱他，他不屑一顾；当他回过神来爱她，她却已经离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谁也不忍心站起身，最后她要赶赴和陆渲弋的晚餐，收拾了东西站起。

　　她说：“婚礼上见。”

　　她没有回头，推门离开咖啡屋。

　　她不后悔曾经爱他爱得疯狂，也很感谢他现在爱了她，但是这个结束早已和爱无关。是他们一路走到了结束点，他们别无选择，也无路可走，只能站在原地和对方说再见。

　　“再见。”她仰望天空，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