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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众人皆不防这女子竟晕了过去,不由怔忡半晌,庄帝将她扶至黄花梨木塌上,对守在舱外的几人喝道:“速将逍遥先生找来。”只听一声“诺”后,便有两人匆匆而去。

      不消片刻,却见一少女随他二人而至,这少女正值二八年纪,她着一身淡蓝色长裙,外罩一层烟白轻纱,脸上脂粉未施,容色虽并不出众,却也还算清丽,尤其眉间唇畔的气韵,观之温婉如玉,雅致大方。她唇角噙一抹淡笑,缓缓走近,拜道:“民女公孙慈请陛下安。”

      庄帝见她过来,神色并无诧异,只宣她起身,问道:“你师傅呢?”

      公孙慈微微垂首,回道:“师傅他正在为四殿下熬药,暂时抽不开身,所以遣我过来瞧瞧。”

      庄帝点点头,侧开身,那公孙慈便从身后二人手中取过医箱,走至榻前,握住赵茹筠的脉迹,细细探了起来。只半盏茶的功夫,她收了手,站起来说道:“陛下,夫人面色无华,舌淡苔薄,脉象细弱,想是情绪激动下,导致心悸病又犯了。”

      庄帝眸中微光一闪而过,蹙眉问道:“可有办法医好?”

      公孙慈浅浅一笑,回道:“陛下勿用担忧。这心悸并不是大病,我先施针让夫人醒来,再配几副养心安神的药,便可无患。”

      庄帝颔首道:“如此甚好,那便依你所言,先施针吧。”

      公孙慈视线略一扫众人,庄帝即刻会意,笑道:“将军不如随寡人去船厅候着,小慈施针只怕是一时片刻好不了的。”

      阿蘅见爷爷略一踌躇,神色怜惜的望了榻上那女子几眼,负手跟了出去。云光见她呆呆愣愣,手指弹了下她额头,问道:“还不走?”

      阿蘅顿了顿,犹豫道:“二哥,你说爷爷果真是秦国大将么?”

      “糊涂。”云朗瞪了他二人几眼,沉声道:“爷爷身份断不容你我几人议论。无论如何,他始终是我们的爷爷。”

      阿蘅瞧他面色不善,悄悄吐了个舌头,朝那案几下缩成一团的人嘻嘻笑道:“大胡子爷爷,你随我出去,我带你喝酒好不好?”

      那疯汉子听闻有酒喝,倒忘记了害怕,只睁开一双浑浊的眸子问道:“有酒喝?”

      阿蘅忖道,此刻大哥与二哥都近在身旁,不如就让他喝一小口,解解馋,也不怕他醉了闹事,故将小嘴一撅,嗔道:“大胡子爷爷,我何曾骗过你?你要是随我出去,我保证让你喝到海阔天空,好不好?可你若是不来,那只好我们全喝光了,一滴都不留给你咯。想起家中存的那酒,清如水晶,淳如幽兰,入口甘美醇和,口齿含香,回味不绝哩。”说罢,一双眸子笑藐地望着他。
      那疯汉子早被她勾得肚中酒中子作祟不已,哪还管得了眼前究竟何人,霎时从案几下爬出来,连声嚷道:“快走,快走。”

      云光看清他,惊问道:“你们怎在一处?”

      云朗眉间轻蹙,催道:“咱们出去说,且把地方让与公孙姑娘。”

      阿蘅侧头一笑:“大哥说的是,咱们出去再说。”

      公孙慈听闻此话,朝他几人作了个万福,浅吟道:“如此便有劳二位公子与姑娘了。”

      他几人出了书房,却不见庄帝与爷爷身影,正暗自惊奇中,却有一中年宦官躬腰走到他们身前,扯着尖细的嗓音说道:“陛下与将军正在舱房叙旧,还请几位移步船厅喝茶。”

      甫才坐定,便有侍女俸上茶来,那疯汉跟随阿蘅出来,左右不见酒,却又听得喝茶,心中哪里愿意,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急道:“酒,要酒。”

      宦官姜德盛瞧他样子,心中哭笑不得,只能苦笑道:“没有陛下谕旨,船中无人能饮酒。”

      那疯汉如何能依,紧紧攒着他的袍子,依旧不停吵着要酒喝。

      “何人在此喧哗?”

      只听一声冷喝,便有四人依次进了船厅,阿蘅抬眸望去,左侧的男子着一袭宝蓝团纹长袍,头戴赤色流金冕冠,长身玉立,丰姿卓越,面目甚是清俊,一双眸子略微扫过舱中众人。他身边那男子穿赤色金丝儒衣,发髻绾一同色襄金簪子,薄薄嘴唇抿着,眸光毫无温度的望了过来,神色甚是清冷,他二人身后跟着两位宦官装扮的小太监,那声冷喝正出于当中一人。

      阿蘅认出那右侧的男子,正是那日山中与她打斗的玄衣青年,却不防与他视线扫来,碰个正着,想起竟被他以剑指着额头,自己平生素未受过这等耻辱,当下便沉了脸,冷哼一声,侧过头去。倒是侍奉的宦官,被那声冷喝唬了一跳,从疯汉手中扯过自己袖角,快速走至他二人面前,躬身拜道:“楚清王,镇阳王金安。”

      楚清王姬烨虚扶他一把,急声问道:“姜公公勿需多礼,父皇着人禀报,我母妃在此晕了过去,现下情况可好?”

      姜德盛浅笑道:“王爷请勿担忧,公孙姑娘正在里间为夫人施针,想必过不了半会,夫人便能醒来。”

      姬烨眉头稍蹙,眸中尽显疑惑:“公孙姑娘?”

      姜德盛笑道:“正是逍遥先生的女弟子公孙慈。”

      姬煜稍稍上前,拍了下姬烨肩臂,淡声道:“大哥且宽心,逍遥先生妙手神医,公孙姑娘尽得他真传,医术甚是了得,由她医治,筠夫人必定无忧。”

      姬烨心内稍觉安定,眼眸一扫,见众人都望着他,不由淡淡一笑,问道:“这几位是?”

      云朗几人本当行礼,无奈他兄妹三人自幼在岛中长大,丝毫不知宫中礼数,只稍稍颔首以示招呼,阿蘅却见他同姬煜一路,哪里肯给好脸色,只轻哼道:“我们是谁,为何要告诉你?”

      姬烨笑意尚且未变,姜德盛却觉心脏突地一跳,脸色苍白的说道:“姑娘,您,您怎能忤逆王爷?”

      阿蘅俏唇微微一撇,神色毫不为意,口中说道:“天家皇子,纵然又如何?世间悠悠之大,王爷莫非想人人都认全了么?”

      姜德盛不想她如此胆大,想到方才庄帝吩咐要好生招待,虽说楚清王一向温和宽待,可从未被人忤逆颜面,若是将罪下来,陛下那里该如何交代,念及此处,额上冷汗簌簌直掉。却是云朗在此时喝斥一声:“阿蘅,休得无礼。”他虽不懂宫中礼数,却也知道皇家之怒,足至全家抄斩,他双手抱拳,朝姬烨躬身说道:“王爷,我兄妹皆是粗野山人,不懂礼数,还请王爷恕小妹无罪。”

      阿蘅却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竟不向着自己,不由娇嗔一声:“大哥…”哪想云朗见她还待说话,瞪她几眼,示意让她不必多说,阿蘅心下不悦,满心委屈皆化为口中冷语:“王爷气量大,自然不会与我小女子见怪。”

      姬烨轻轻一笑,回道:“姑娘巧思玲珑,爽真自然,我自不会见怪。”

      他本生的清俊,品性温和,当下一笑,忽如璀璨的华光穿云破日而来,山涧云雾初霁,霞光潋滟,又似烟雨迷蒙的江南水,温润细致,儒雅风流,阿蘅忽觉心中一跳,竟不敢再看下去,只觉脸上发烫,不由侧了头去,恰见公孙慈收了药箱,从里间走了出来。

      姬烨心急,走上前去,问道:“公孙姑娘,我母妃可醒过来了?”

      公孙慈瞧见他与姬煜,朝二人做了常礼,浅浅笑道:“夫人已经醒了,王爷可要进去瞧瞧?”姬烨心中急切,点点头便朝书房走去。却是公孙慈抬眸望了姬煜一眼,却又略微垂头,白嫩的脸颊竟似雨后桃花,含珠带露,浮上一层淡淡的粉色,说道:“煜哥哥,你也来啦。”

      姬煜神色稍缓,不似方才那般清淡,脸上虽未有笑意,语气却是柔了下来,轻声道:“小慈,筠夫人可有大碍?”

      公孙慈摇摇头,一双眸子泛着点点亮光,回道:“夫人心悸不是大病,倘若日后不受惊吓,便可无虞,只是…”她顿了顿,却只静静望着姬煜并未说话。

      姬煜见她无端迟疑起来,心中不解,问道:“只是什么?”

      公孙慈正待回答,脑中却划过师傅的告诫,只愣忡半晌,回道:“无事。”

      姬煜见她神色,自然明白她定是发现了什么,只是她不言明,想必有她的难处,自己也不便多问,当下并不言其他,只说:“父皇想必还要许久。你素日身体娇弱,今日又忙了许久,也不必候着回话,先回去吧。”

      公孙慈听他关心之语,心中既是娇羞欢喜,又是惆怅惘然,只微微敛眸,问道:“煜哥哥可要同去探望姑母与旭弟?”

      姬煜略一沉吟,回道:“母亲与四弟有你师傅看着,我很放心。父皇命我在此候着,暂且不便走开,你先去吧。”说罢,接过她手中医箱,递与身后宦官,吩咐道:“好生送公孙姑娘回去。”

      公孙慈凝望他一眼,便作了个万福,正要离开,却听一少女唤道:“等一下。”

      这少女正是阿蘅,方才她听几人言语,知这公孙慈是当世名医逍遥先生嫡传弟子,医术相当了得,故而想请她给那大胡子爷爷瞧瞧,也许能治好他的疯病,她见公孙慈停了下来,便将心中请求说与她听。

      公孙慈虽出身世家,可自幼却随同逍遥先生学习医理,那逍遥先生医者仁心,含了一颗慈悲心肠,公孙慈耳濡目染,自然也是秉性善良,不忍见人受苦,当下听阿蘅如此一说,便要点头同意,哪知姬煜出声呵斥:“不行。”

      阿蘅见他阻止,心中噌的冒出一团怒火,杏眼圆睁,怒道:“公孙姑娘都同意了,你为何阻止,莫非你能作得了她的主?”

      她本是无意,哪想公孙慈听得此话,脸颊竟像熟透的柿子,红的能沁出水来,只低声说道:“姑娘,煜哥哥反对,自然有他的道理,不妨先听他说完,我总是会医治这位老人家的。”

      阿蘅见她窘迫,心中尚觉过意不去,哪想一抬眸便瞧见姬煜一副清淡冷漠的样子,不由冷哼一声,怒道:“王爷贵为天家皇子,视平民百姓命如草芥,自然不愿意让你将精力放在此事上。”

      姬煜并不分辨,只淡淡望了她几眼,竟转身朝舱外走去。公孙慈一张俏脸晕红褪去,剩却几分惨白,她眸子蒙上一层氤氲,说道:“姑娘误会煜哥哥了。煜哥哥长于民间,受过不少苦楚,直到成年才被陛下接回宫中。姑娘可知道,他养父母便是被权贵之人生生打死,如此煜哥哥岂会不体谅民间疾苦,不珍惜百姓性命呢?他是面冷心热啊。”

      阿蘅见她神色哀戚,不像有假,心中暗自震惊,她只当他为贵胄,手握生杀大权,不想不仅身世可怜,还愿为福民间,不由为方才自己那话略感后悔,稍一沉吟,朝云朗二人说道:“大哥,二哥,我去去便回。”

      阿蘅追出船舱,却见姬煜一人负手站在甲板上,赤色儒衣似与夜色混于一体,生生感到几许凄凉,她行至他身后,犹豫唤了声:“喂。”

      阿蘅见他并不理她,只当他犹自生气,不由走到他身侧,说道:“喂,我方才说错啦,你不是那样狠心之人,可是你既体谅民间疾苦,为何不肯让公孙姑娘医治大胡子爷爷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犹自在说,不想姬煜突然转身,神色冷冽的站在她面前,眸子一如方才半点情绪都无,只是淡淡的望着她。

      阿蘅朝他做个鬼脸,说道:“你若不让公孙姑娘治疗,便也罢了,我自会去想办法。我道完歉啦,就先走啦。”她刚转身,却觉得脖子气的上一凉,低头一看,赫然便是那日他所持那把长剑,锋利的剑刃划过皮肤传来阵阵痛感,她气得脸红,怒极反笑道:“如何,又想杀我?不过说错几句话,便这样生气,何况我还道过谦啦,气量还真是小。”

      姬煜本想一剑刺了下去,但却见到面前的少女娇如春花,丽若朝霞,一双灵动的眸子宛若花间凝露般澄明剔透,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他神色清冷的收回长剑,右手钳住阿蘅的下颌,让她面向自己,淡淡说道:“胆子还真是大。”

      阿蘅被捏的疼痛,双手用力推他,无奈挣脱不得,只能狠狠地怒瞪了他几眼。姬煜见她瞪的有趣,加重手上的力道,脸也凑了过去。

      阿蘅只觉他一张冷峻的脸越靠越近,不由得侧了脸,心里又是急又是气,脚也朝他乱踢一番。
      姬煜却觉她蛾眉敛黛,双瞳剪水,绛唇轻微嘟起,自有一番说不出的清丽绝俗,不由得一时心神旌荡,亲了过去。

      阿蘅双眸蓦地睁大,不可置信的推开他,无奈被他钳住,终是脱不得身,心中又羞又恨,硕大的泪珠在眸中打转。

      “二弟,你这是在做什么?”一声惊喝声传来,姬煜恍惚片刻,心神恢复如常,正是姬烨神色惊怒的望着他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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