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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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天，总是变化的极快，白日还是春意昂然，和煦温暖，夜里却是电闪雷鸣，下了入春来最大的一场雨。待到次日清晨，桃花残落了一地，铺上层层嫣红。
阿蘅疑惑未消，心中不免烦闷，坐在窗边发呆。云光瞧见她神色不同寻常，只当是因为天气不好，闷在家里的缘故，微微一笑，说道：“前几日我得了个传说，你可要听听？”
少女的好奇心甚重，阿蘅果然抬眸问道：“何事？”
云光嘻嘻一笑，凑近阿蘅耳边，说道：“据那磐陀村的渔民说，在这陀岱山深处，生有一种生有一种能够使人青春常驻的花朵，名为连木葵。这种花形如其名，长的倒像那普通的望日莲，却没那般灿烂的金黄，而是皎皎如玉的莹白。它仲秋结叶，暮春花开，花期仅有一日。若是能采上一朵，混以瑶池玉泉泡开，服用后便能乌发重生，雪肤玉骨。可惜这花只有那有缘人才能采摘得到啊。”
阿蘅瞥了眼云光那满脸向往的神色，咯咯娇笑道：“二哥现下可就要做那有缘人去了？”
云光见她笑靥春生，娇美无匹，心中甚是欢喜，他笑道：“自然是要去的。不过顺道问问，可要随我去寻？”
阿蘅原想去找灰胡子老者问个明白，可转眼看到乌云密布，未有放晴的迹象，心中想到一事，也便颔首同意了。
正过午时，山中空寂幽静，遥遥几声鸟语，落在空山，分外清晰。阿蘅玉颊生晕，额上也沁出细密的汗珠，她直起低垂半晌的身子，笑嗔道：“二哥，定是渔民胡乱诌的，咱们寻了许久，哪里有这种花？再者，奶奶可说神农草经里没有记载呢。”
云光见她歪着脑袋，满目疑惑，不由笑道：“既是奇花，哪里这样轻易被人找到。”他抬眸望了眼这苍茫大山，说道：“不如这样，你在附近寻寻，我到山顶上看看去。咱们申时一刻于老地方会合。”
阿蘅一双妙目笑吟吟的望着他，回道：“莫不是二哥想自己偷溜出来，却怕爷爷与大哥责怪，拉了我作底，这下丢了我自己玩去？”
云光见她小嘴微嘟，美目流盼中闪过几分顽皮，只得无奈笑道：“真是一张利嘴。咱们分头找可不是快些？”
阿蘅吐了吐舌头，朝他做个鬼脸，说道：“知道拉，二哥快去吧。”
云光摇摇头笑道：“自己小心点。”说罢，便朝林中一闪，须臾间，白色的身影已隐于苍翠郁绿中。
阿蘅望了望天色，随意抹了下脸，便往林中深处走去。一颗参天古木下，隐隐藏有一个树洞，她朝洞中张望半晌，唤了几声，却始终不见动静。阿蘅心中疑惑，思忖到，这小狐狸甫才出生，父母双亡，仅一个人住在洞中，平日过来探望它时，总窝在洞里睡觉，哪想今日竟跑了出去，昨日夜里打雷下雨，也不晓得它可还好。她抬眸望了眼四周，便朝四处寻去。
没走多远，一只白色小狐狸突然苍促跌在她面前，瞪着两只圆滚滚的眼睛不知所措，几只银箭从它右侧气贯长虹的射了过来，不及思考，阿蘅抱起小白狐，轻盈一跃，便稳稳落于树桠之上。
那射箭之人驾马赶来，正见少女青衫飘动，裙袂卷起地上一层落叶，合着漫天落英，在叠翠流金中，轻灵飘逸，宛若翩翩起舞之蝶，姿态娴雅，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她落在枝桠上，轻轻站定，漫天翠绿在她身后缓缓落下，归于寂静。
阿蘅见他停在树下，瞪了他几眼，只见这中年男子着一袭滚金朱色长袍，发鬟挽在襄金冕帽中，双目如炬，不怒而威，一双锐利的眸子只紧紧盯着她，阿蘅心下不悦，不由冷声问道：“阁下何许人？”
中年男子看清她，却愣怔在那里，脑中划过女子时而清婉温柔时而哀伤绝望的脸庞，竟与她有六分相像。
一阵驾马声划破此刻沉寂的气氛，阿蘅定睛望去，又一青年男子与一少年驾马而来。行至跟前，他们翻身下马，走至那中年男子跟前，问道：“爹，您没事吧？”
中年男子此刻方觉愣怔醒悟，沉声说道：“无妨。”
青年男子扫了阿蘅一眼，问道：“这位姑娘是？”
阿蘅望了过去，只见他一身玄色长袍，却无半分修饰，脸色略显苍白，眉目冷峻，眸子好似幽谷深潭，深遂不见底。一旁的少年虽同样是玄色袍子，神色却不似那样冷清，一双桃花眼正笑咪咪的望着她。阿蘅沉吟半晌，回道：“我是这村中居民，倒是你们三人，皆不是岛中渔民装扮，又是为何上岛？”
那中年男子与青年皆没有回话，唯有那少年，笑嘻嘻的说道：“来狩猎啊。”他指了指阿蘅怀里说道：“喂，大花猫，你可别抢了我爹的猎物。”
阿蘅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怒嗔道：“谁是大花猫了。世间万物皆有灵，花开花落亦有声。这小狐狸尚还年幼，你为何要射杀它？它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啊。”话才完毕，不料怀中那狐狸突然昂首咬了她一口，阿蘅吃痛，不由松了手，这小狐狸顺溜跳了下来，逃进了洞中深处。她心中暗道，好个不知好歹的狐狸，不知恩图报，救了你还反倒咬一口。
玄衣青年见她乌溜溜的眸子又瞪的滚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脸上抹着几道泥巴，可不就是只活生生的大花猫，眼中不由划过几丝笑意，只是这笑意转瞬即逝，快的让阿蘅觉得，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
少年指了指她，笑道：“原来不是花猫，是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不对，是只当了东郭先生的小野猫。”
阿蘅心中羞愤，竟被个毛头小儿给嘲笑了去，不由轻踮脚尖，双手变换掌法，朝他拍了过去。
青年男子只见她双臂挥动，四周皆是掌影，或三虚一实，或九虚一实，有如林中狂风忽起，万叶齐落般攻了过来，不由脸色大变，他将少年往边上一推，只叫了声：“爹，四弟，当心。”便抽剑迎了上去。顿时，银光激荡，剑花点点。
少年在一旁看傻了眼，只觉掌来时如扬起漫天芳菲，丰姿端丽却来势汹汹。而剑抵时如落英缤纷，潇洒俊雅却招招凌厉。
中年男子呆在一旁观望，蓦地惊觉，这少女的招数，越来越熟悉，竟然与那青年男子的剑法同出一体，掌法由剑法演变，出掌凌厉如剑，招数繁复奇幻。
半柱香的时刻，阿蘅终因内力不足，渐渐落于下风，青年男子剑锋划弧，虽来势稍缓，可剑尖笼罩之处却是极广，若无功力高强，便是极难闪避。阿蘅只得眼睁睁的望着剑锋直指自己额头。
她心里懊恼几句，后悔自己总是偷偷溜出家玩，没有好好练习灰胡子爷爷传授心法，如今倒成了别人的手下败将。可眼下悔恨的时间倒是没有，最要紧的便是怎样离开这儿。阿蘅眼眸一转，说道：“你胜之不武。”
青年男子一愣，寻常家的儿女若在此刻，早已吓的哭泣求饶，而她不仅淡定自若，反倒数落他的不是了。细看她，眼珠漆黑，极是灵动，衬着红晕未消的脸庞，宛如晨间尚带露珠滚动的桃花，灼灼其华。目光不禁为之一凝，气势也稍减几分。他淡声问道：“怎样？”
阿蘅俏然一笑，回道：“一则，我手无寸铁，你却有这上好的银剑，你倚强凌弱；二则，我年幼女孩儿，你是年长男子，你以大欺小，以男欺女；再则，我仅此一人，你们却有四人，你以众欺寡。这难道不是胜之不武么？”
中年男子示意青年收回银剑，兴趣盎然的望着她，说道：“你这小丫头，哪里来的这多歪理。告诉我，你姓什么？你这武功是何人所教，又如何在这山中？”
阿蘅见他神色闪烁不明，双眸一动，答道：“那你得让我走。”
中年男子点点头，阿蘅警惕的望了眼青年男子，回道：“我姓云，武功是大胡子爷爷教的，我上山是为了采花。”
中年男子双眸微眯，静静的盯着她问道：“大胡子爷爷是何人？”
阿蘅侧了头。笑道：“大胡子爷爷就是大胡子爷爷啊。你说过的，我若是回答了，便让我离开。一言既出，金玉不移，现下我答完了，那咱们这就再见啦。”
中年男子见她目光爽真自然，不像有假，可心中疑惑依旧没有散去，无奈自己出言在先，不便阻拦，便朝一旁的青年男子使了个眼色。
“慢着。”青年男子策马拦在阿蘅身前，说道：“说实话。”
阿蘅瞪他一眼，回身望着中年男子，怒道：“你说话不算话。”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道：“姑娘若是以实情相告，我父子几人决不相拦。”
阿蘅小嘴一撅，说道：“我可不像有些人，以谎言骗人。”
中年男子不以为忤，笑道：“姑娘可否道出你爷爷的名讳？”
那少年也嘻嘻笑道：“小野猫，只要你道出实情，我爹不会为难你的。”
阿蘅垂眸思索，状似万分为难，半晌后，她忽然抬头，正待讲话，眼神却飘向几人身后，眸中神色突然惊喜交加，她大声唤道：“二哥。”
几人惊诧，方才并未感觉到四周有异，莫非这人轻功竟已高到来无影去无踪的境界？三人谨慎回头，却见身后空无一人，再回首时，四周一片寂静，哪里还有阿蘅的影子。
中年男子未曾料想，竟被个小丫头给糊弄过去，不由得又惊又怒，沉声说道：“追。”
马蹄声逐渐远去，阿蘅从苍翠林中探出头来，顽皮一笑，从树上跃了下来，朝与云光约定的地方跑去。陀岱山腰，山泉叮咚作响，汩汩而流，岸边几颗粗壮的桃树正开得旺盛，桃花灼灼，扬起漫天绯红，如云蒸霞蔚般绚丽。而桃花林下，却丝毫不见云光的影子。
阿蘅等得焦急，左思右想会，便扯下裙子一角，系在桃枝上。正待离开，却听身后一声厉喝：“站住。”
少年嘻嘻笑道：“小野猫，你要跑到哪里去？”
中年男子策马停在阿蘅面前，冷冷的望着她，阿蘅忽然瞥见林中闪出熟悉的身影，大声唤道：“二哥。”
中年男子冷笑几声，说道：“还想糊弄我们，带回去。”
“我的妹妹自然是要跟我回家的，哪由得到你带她走？”
中年男子几人抬眸，恰见白衣青年翩身而降，缓缓立于阿蘅身前。
云光略过众人，对阿蘅说道：“我见你许久未来会和，心中不安，方才四处寻一寻。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阿蘅俏皮笑道：“好。”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说道：“站住，岂是由得到你说来即来，说走就想走的么？”
“哦？”云光挑眉一笑，向阿蘅问道：“他们是谁？”
阿蘅瞥了他们几眼，对云光说道：“二哥，他们欺侮我，你可要替我好好教训他们。”
云光目光一一扫过几人，眸中神色微寒，低声回道：“好。”
对面少年嘻嘻笑道：“小野猫，我们哪里欺侮你了，我们又没伤你。”阿蘅瞪他一眼，退到云光身后，云光朝她暖暖一笑，随手捻来几片桃花，塞到她耳里，又取出碧箫，似笑非笑的望向众人。
这三人见他并不出招，皆打起十二分注意，警惕的观望着，却见他提箫唇边，闲然自若的吹起曲子来，几人只当他有何诡计，不敢分心，遂提起内力，凝神听去。曲子并无异常，箫音时隐时现，有如浩渺碧海，万里无波，远处潮水缓缓推近，渐行渐近，尔后忽然风啸云飞，汹涌洪涛，白浪连峰。四人不不由得心旌摇动，为其所牵，只觉心中憋闷，恍如有滔天大浪自云中直逼而落，滚滚洪涛带着萧杀之意，迎面扑来…
中年男子及他两儿子皆呼吸急促，面色痛苦，而那少年竟捂住双耳，身体蜷缩一团，直直从马上跌了下来，啊的一声竟然吐出一口鲜血。
阿蘅不忍见他惨状，拉住云光说道：“二哥，停下来吧。”
云光原本不想伤及无辜，又见妹妹满目皆是恳求之色，遂直接将曲子跳到尾声。箫声渐渐缓和，有如风平浪静之后水平如镜。
玄衣青年抱起少年，侧头问道：“爹，你可还好？”
中年男子却未答他，只是眸中满是惊疑，沉声问道：“碧海云天曲？”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