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王侯》明遥

4、第四章 往事

　　艾璇翎。
　　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再知道这个名字。
　　但我却很清楚，因为这是我曾用过的名字。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我遇到封逸之前，在我遇到大哥之前。
　　“翎儿。”冥冥之中感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隐隐约约感觉倒下前有双手接住了我，然后就没有了知觉。
　　广泰三年。
　　一场灾难席卷了整个艾家，昔日的欢声笑语不见，人心惶惶。我看到身为家主的大伯亲手点燃了火，然后整个艾家被火吞噬。
　　没有一个人能从这次的劫难中逃脱，我的姑姑艾贵妃从宫中报信，皇上准备对艾家大开杀戒了，大伯沉默了，父亲也沉默了。
　　“让艾玖带着两个孩子走吧，他们还小。”大伯拍了拍我和堂哥的头，说。
　　“大哥……”父亲似乎很诧异，说：“你让他们去哪？难道是……”
　　但是，父亲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灭族的圣旨终究颁发，十三大罪轰然而至。大伯的一把大火烧光了整个艾家
　　我不清楚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我们家最忠心的仆人——艾玖在保卫着我和堂哥；只知道一路上我们风餐露宿，生怕打草惊蛇；只知道，大伯对我悄悄说的最后一句话，“翎儿，记住，一定要找到岐侯，只有他才能帮你。”
　　堂哥一路上神情恍惚，我依稀记得他亲眼看到大伯葬身于火海中时那声凄惨的“爹”还没有出口就被艾玖捂住了嘴。
　　“小少爷，您千万不能出声啊。”
　　堂哥只是默默的流泪，我感觉自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我不敢看，害怕看到他们被大火吞噬了生命。
　　后来，在一次与追兵的斗争中，我与堂哥走散。其实，走散的原因很简单：堂哥是艾家的独苗，而我，不过是一根草。
　　艾玖一直保护着堂哥，而我却因跌落山谷而昏迷。
　　当我醒来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大哥。
　　大哥是景寒山庄的庄主，他救我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我母亲是景寒山庄的人。
　　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
　　于是，我改头换面，景寒山庄的人都姓景，我们恰好是车字辈，大哥叫景轼，于是就我给我起了个名字，叫景轩。
　　所以，艾璇翎死掉了，现在活着的，是景轩，也是影庄里那个最低阶层的女子——岚。
　　“你醒了？”一个满头银发却面目清秀的青年出现在我眼前。
　　我感觉此人似曾相识，只是点点头。
　　接着，一个我此生都不会忘的让我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我就知道你胆小，是谁说连死都不怕的，结果看了几个墓碑就被吓昏了，可笑啊，可笑。”
　　我忽然有种释然的感觉，封逸他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吧，或许，他带我去那里根本就是试探。
　　试探我是不是他寻找的艾家遗孤？
　　其实那里不过是艾家人的衣冠冢罢了，他们恐怕早已葬身火海了，可是当我看到那墓碑上的名字时，还是感到一阵阵的恐惧和悲哀。
　　都过去了。他们都死了。
　　可是封逸却逼着我揭开自己的伤疤，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用意，但从他的语言上来看，他似乎并不想深究。
　　也或许，已经深究过了，认为我没有什么研究价值。
　　我狠狠的瞪了封逸一眼。
　　“逸少，”白发青年说，“你最近好像很清闲的样子。”
　　“寒，”封逸笑着看向白发青年，“我回来之后就不会闲了，你也不会闲了。三年前去绝谷把绝谷谷主的剑给弄坏了，你可要辛苦给他打一把。”
　　那位名为“寒”的男子点点头，说：“好。”
　　“还有你，”封逸转过头来，看向我，“以后别老叫我‘封逸封逸’的，你现在应该叫我的名，就是‘逸少’。”
　　“为什么？”我有意想和他对着干。
　　“你喜欢别人叫你的代号还是名啊，别人可是都叫我‘封逸大人’的。”
　　白发青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封逸略略语调上扬：“封寒？”
　　封寒笑道：“好了，我不笑啦。我还得干活去呢。”
　　我看见封寒离开，然后发现封逸——哦，应该是逸少马上变了脸，忽然一下子认真起来，漂亮的桃花眼也微微地眯了眯。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但是我不打算为你解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
　　“你的身份。你还想瞒多久，我早就说过在我面前不要试图说谎。”
　　我忽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他应该早就发现了吧？我是艾家的人，是他要交给青国的对象。
　　所以，他打算把话说开然后直接把我送到刽子手那里？
　　我抬起头，感觉到无名的压力。
　　又是这种压力，三年前就有过的，他曾经逼迫我和他走的手段。
　　我皱了皱眉。
　　他到底还想干什么？
　　“你如果不打算把实情告诉我，你觉得我会怎样呢？艾景轩。”
　　我已经感觉到危险了。
　　艾景轩。他把我的两个名字杂糅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表明在他面前我没有秘密罢了。
　　可笑！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还要逼迫我什么呢？你还想让我再说什么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试图在我面前隐藏。”他的身体斜靠在床边，“需要我把证据给你看吗？证明你身份的证据。”
　　我又低下了头。
　　没办法，在这个男人面前，我总是不得不低头。
　　封逸笑了，是那种我熟悉的胜利的笑。他掏出了一打信，把它递给我。
　　我没有出声的将它们拆开，却发现里面是大哥的笔迹和封逸飘逸的字体。
　　我很冷静的说：“你认识我大哥？”
　　封逸的笑容灿烂，“你觉得呢？”
　　我抬起眼，直视他的目光。
　　“放心，你大哥和我是莫逆之交，我不会出卖你的。而且——”他斜看了我一眼，“我说过我们家和艾家是故交。”
　　“你，是哪个家族的？”我试探的问。
　　“我刚刚说过，今天你的问题我不解答。”
　　我感觉一片混乱，甚至有种被大哥和封逸联手欺骗的感觉。
　　大哥失踪，把我一个人扔到影庄。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的成为封逸的跟班。在之后又莫名其妙的被他像审犯人一样地训话。
　　最后，封逸告诉我，他和我大哥认识。
　　其实一切不过是兜了个圈子，最后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