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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77 谓我心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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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了大帐,各自坐了下来。
“你来总不会只为了叙旧吧?”六郎问道。
“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何而来?”
“我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总是做一些不可理喻的事,偏偏还总能找出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四郎笑意不减,“六郎,我们之间的争执远没有你认为的那么严重,你一心为公,为了社稷,为了苍生,你可以不惜一切,你从不会为自己着想,所以我替你想。你护着苍生,我护着你,就这么简单。”
想起不久前的那一战,六郎压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质问。
“我知道你不信,但以后你会明白的。你那个朝廷我确实看不上,但你我是亲兄弟,血浓于水,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这时,一人掀开门帘,边说道:“六郎,听说有人来了……”
“是我。”四郎起身说道。
彼此最熟悉的声音中,又一次相逢。
“四郎……你怎么来了?”四娘一时怔住了。
四郎的眉眼都转柔了,看着她却不说话。
“我去校场看看。”六郎说着就要往外走。
“六郎,”四郎却叫住了他,“如今战局如何?”
“何必明知故问?”
“辽人这回可一点风都没有透给我,不过听你的口气,情况不妙?”
六郎回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支卷轴,递给四郎,说道:“看看这个吧。”
四郎展开一看,皱眉道:“这是什么?”
“阵图,皇上钦定的阵图。”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一个‘平戎万全阵’还不够吗?他以为凭这个就能挡住契丹铁骑?”四郎冷笑一声,“辽军呢?我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他们。”
“萧挞凛这回直接奔着定州去了,我已经派出了探马,算算时日,也该回来了。”
“定州……”四郎突然起身,径直走到一旁悬挂着的地图旁,越看目光越沉,“六郎,但愿是我猜错了,否则就糟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探马急报:“报!——将军,辽军穿越了定州大阵,现已逼近乐寿!”
“什么?!”六郎大惊。
“怎么会这样?”四娘也惊道。
四郎转身,说道:“加派人马,继续打探!”
那探子不识四郎,顿时愣住了。
六郎看了四郎一眼,说道:“照他说的去做。”
“是!”
“萧挞凛这回可是正中要害啊!”四郎再次来到地图前,“六郎,你来看,乐寿,乐寿只怕已经失守了,从乐寿到汴京,二百里间几乎没有像样的驻军,汴京城已经在辽人刀口下了!”
六郎见他如此神情,有些诧异,但不及多想,说道:“汴京尚有数十万禁军,辽军不敢轻易攻城。”
“那又如何?广袤的河北大地几乎是一马平川,守备如此薄弱,难道就任由辽军杀人放火?”
“按阵图所示,我奉命坚守此城,无上谕不得擅自出战。”六郎冷冷地说了句,便往外走去。
四郎明白这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颓唐,叹了口气。
“四郎,六郎他……”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知道,他也是个寂寞的人。”
“四郎,上回在威虏军城,多亏了你了。”
“太险了,差一点就赶不及,六郎要是有什么闪失,我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四郎走到她面前,细细地打量了一阵,皱眉道,“你又瘦了……”
四娘却笑道:“你呢,还好吗?”
“要听实话?”
四娘笑着看着他。
四郎摇了摇头,“不好,我心里很乱……李继迁小人得志,这也就罢了,可就连幽云也不安稳,李沆给我写了封密信,说我亲信之人中出了内鬼,在勾结辽人密谋颠覆。”
“什么?!”
“清远一战太过蹊跷,我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辽人的掌控之中,也许内鬼是最好的解释。这事我没跟别人说过,因为我不知道在幽云,我还能信任谁。”
“李相爷怎么会知道幽云的事?”
“他能成为赵光义钦定的太子太傅,必有其过人之处,若论手段,他比寇大人可要强得多。”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必担心,我能应付。家里都还好吧?”
四娘点了点头,“五郎他离开五台山,四处云游去了。”
四郎有些诧异,后又叹道:“他始终是兄弟中最有勇气的。”
“勇气?”
四郎笑而不语,走到沙盘前,神色越来越凝重,半晌才说道:“辽军这回到底想干什么?萧挞凛还不足以支撑起攻宋的大局,难道只是想试探?”
“试探什么?”
“我想,是为了探探宋朝腹地的防备吧。可笑的是,宋朝皇帝防备自己的将领更胜于外敌,京城附近囤积了数十万禁军,偌大的中原却只有些厢兵游勇,根本不堪一击。”四郎冷笑道。
“四郎,我知道你对先皇有恨意,可大宋的百姓……”
“恨……我从来不愿意为恨而活着,就算是那些最孤独零落的年岁也不愿……是你把我带离了那个深渊,我还会为了所谓的‘仇恨’离开你十四年甚至更久吗?”
四娘默然,她知道,哪怕是年少激越时,哪怕他的脸上是最孤绝的恨,他的心里依然是对爱的渴求。她静静地看着四郎,希望能从他眼中得到真正的解释。
四郎的目光却已经回到了沙盘上,“我会南下去找萧挞凛,不管他有何目的,我都会逼他撤兵。”
四娘刚想说什么,却见六郎愤然而入,“这个时候,还要避辽军的锋芒,周莹简直是……”
看着六郎失态的样子,四郎却不由笑起来,他一生都欣羡这样的真性情,“他还是不出兵吗?”
“他想用百姓的血耗去辽军的锐气,河北大地必将生灵涂炭!”
“百姓……”四郎喃喃,半晌才说道,“六郎,做你该做的事,别的事交给我。”
六郎看着他,不说话。
你身处枷锁中,而我活在情网里……四郎笑道:“你走不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