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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遗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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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昆仑山连连下雪,山脚下的乡间小路上的积雪已然没过了脚脖,厚重的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村民们裹着厚厚的棉衣,双肩耸立,双手紧紧缩在袖口里,在雪地上缓慢的行走着。
“刷——吱——”伴随着西昆仑山上的积雪的坠落,一辆马车从西昆仑山巅极速行驶而下,看样子倒也不像是从山巅跌落,仿佛是在这山上行走着一条不为人知的密道。
没错,这是一条存在了一百多年的密道,密道连接着西昆仑山脚和山巅,山脚下是几个普通的村落,而山巅上,却隐藏着极大的秘密,但凡没有圣火令却行走在密道之上的,即便有幸能够活着到达山巅,来者也会立刻被斩杀在刀剑之下,因为山巅上是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那是中土明教的圣地——大光明宫的所在。
光明大殿上,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衣着雍容,右手拇指上带着一只硕大的白玉扳指,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地在大殿中央踱步,眉头紧锁,眼神凝重,周身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杀气,这人便是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明教教主——霍恩。
此时,昆仑山已入夜,月明星稀,光明大殿上一片黑暗,全然靠着月光照明,霍恩的半面身子暴露在月光下,影子被月光拉的好长,他冰冷的眼神一直望着教主位子上的圣火令,十面圣火令已然少了两面,其中一面于五日前由霍恩亲手交给星圣女,让其带着自己的小女儿一并送往南疆拜月教,另一面,方才也由自己美貌的妻子带在身上,带着自己已经记事儿的大女儿逃下山巅,去往中原。
“今晚,这光明大殿怕是不免要以血祭殿了,呵。”霍恩低低的冷笑了一声,冷冷的自言自语道,“五明子,你们最好祈祷我的妻儿一路平安,不然,我便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个月前,日圣女萨玛前来禀报,说一个月后的十五,五明子秘密计划夺取教主之位,事成之后,妙风使继任教主,封萨玛为教母,享教民朝拜,哪知日圣女萨玛曾受教主夫人廖小青的大恩,辉月使前脚将密谋的计划告与萨玛知晓,萨玛后脚便觐见了霍恩,将密谋之事如实禀告,霍恩怕到时争斗惨烈,伤及自己的爱妻和年幼的孩儿,便提前暗中部署,秘密将妻儿送下山去,以免到时受到牵连。方才速速下山的马车里,坐的正是明教教主夫人廖小青和他们的大女儿霍玉湘。
一个月前。西昆仑山巅,莲花池旁。
“夫君,若日圣女所言属实,我真怕……真怕到时五明子会伤害咱们的玉儿和盈盈。”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清秀女子倚坐在池边的长椅上,脸上满是愁容,不安的抬头向着霍恩说道。
霍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了声是,然后在长椅上坐下来,伸过手揽过妻子的肩膀,将她搂入怀中,安慰道:“爱妻莫怕,我明日便安排圣女将咱们的女儿送往别处安顿,待教中风波过去,我再派人接她们回来,如何?”
那教主夫人听了,缓缓的摇摇头,说:“怕是行不通,你打算把她们送到哪儿去?中原武林都道明教是魔教,玉儿和盈盈就算去往中原,莫不是给那些名门正派捉去杀了,但西域又是万万留不得的,这……这可如何是好?”说罢,教主夫人热泪盈眶,两行清泪夺眶而出,缓缓滑下了脸颊。
霍恩顿时也沉默下来,一时也想不出将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送往何处,只得暗自咒骂了五明子,心中愤恨又添一分。夫妻俩沉默不语,显然是都在考虑霍玉湘和霍盈盈接下来的归宿。忽然,廖小青坐直身子,双手紧紧地抓着丈夫的衣衫,声音发颤,道:“不然……不然我回去找师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一直待我不薄,如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般教导照顾我,即便当年我嫁与了你,于武林正派所不容,他老人家也不曾责骂过我丝毫,反倒是在武林正派面前屡次回护着我,我……我带咱们的玉儿和盈盈去归云山,师父定会护的我们母女三人周全,你说好不好?”廖小青不安的盯着霍恩,嘴唇咬的发白。霍恩听了妻子的诉说,低头看了妻子一眼,不语,廖小青眼看丈夫沉默,心中又多了一分不安,她颤颤地问:“你……你觉得这样不妥么?你……你倒是说话呀!”霍恩抬眼望向远方,将廖小青的提议在心中过了一遍,叹了口气,说道:“不是不妥,只是,从昆仑山到归云山,路途遥远,不要说是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就算是廖女侠自己,也未必能安然到达,小青,你定小看了我明教培养的杀手,哼,还有那些以武林正派自居的满口仁义的所谓侠士们,你现在已是我的妻子,是明教的教主夫人,于他们而言,你已是丢尽了他们武林正派的脸面,保不准你踏进中原,他们不会下杀手。”说罢,霍恩摇了摇头,心中觉得妻子的法子太过危险,自己定然不允她如此冒险。
廖小青见丈夫提起年轻时江湖人称自己为“归云山剑圣一派廖女侠”,自知是丈夫婉拒了自己的提议,心下顿时烦躁,“蹬”地一声跺了跺脚,站起身来,向着莲花池走进了几步,怒道:“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坐以待毙,眼看五明子捉了玉儿和盈盈作人质于我们相要挟,若是你自己,那五明子就算联手,也绝不是你的对手,但若是他们挟持了女儿,怕是一百个你,也要服输!”
霍恩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走上前去搂住夫人,他的手覆上她的手,用力的轻轻一握,传递着力量,说道:“夫人莫急,我已有对策。”说罢,他回转过身向着大殿方向喊了句“来人”,树后立刻有两个身影跪倒在霍恩面前,两人恭敬地回话:“听凭教主吩咐。”霍恩点点头,说:“传我密令,子时一刻,让星圣女来大殿见我。”两人叩首,额头接触大地,仔细称是后退下了。
马车从昆仑山顶疾驶而下,颠簸的马车里,廖小青用力抱着自己的大女儿,她低头吻着女儿的额头,右手颤抖地紧紧握住佩剑,她的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出鞘了,七十二路的“问剑苍生”怕是有些生疏了吧,她苦笑,想自己年轻时,江湖送一个“剑圣门下廖女侠”的尊称,而现在,她却嫁了魔教教主,为武林同道所不容,当年自己远赴西昆仑时,撂下狠话:此生,生为明教人,死亦为明教厉鬼,若非明教,永不再踏足中原。而自己却正带着女儿逃亡中原。一念作罢,廖小青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霍玉湘的脸上。
“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爹爹怎么不与娘同行?爹爹害的娘哭了。”霍玉湘疑惑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抬头看着母亲,她记忆中的母亲都是坚强的,自小从没见过母亲流过一次泪,而今天,母亲却是止不住的泪水。
“玉儿乖,咱们要去看师公,娘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去看望你师公了,你爹爹教中有事,不能陪咱们母女前往了,不要怪你爹爹。”廖小青勉强笑了笑,更紧的抱着女儿。
“那,娘,妹妹怎么不与咱们一道儿去看望师公呢?”
“盈盈去南疆了,星圣女带着盈盈去南疆了,去南疆看和咱们这儿不一样的花灯,去……”廖小青说不下去了,霍盈盈也是她的心头肉,此番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拜月教与明教虽是结成盟友,但拜月教的大祭司行事乖张,阴晴不定,不知送盈盈去往南疆是不是明智,想到这儿,廖小青不免有些怀疑霍恩的决定。
“娘……”看着母亲再次留下泪水,声音梗塞,霍玉湘怯怯地叫着。
在一个小孩子的思维里,她只知道事态严重,因为向来坚强如山的母亲,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