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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共赴华城 ...

  •   回廊,无尽的回廊,延绵不知何处去向,何处终结。
      每隔三尺便矗立出的朱漆大柱牢牢撑起头上一片穹顶的镂玉雕金,所见之处无一不是古朴的中古花式,古色古香,其韵无穷。回廊两侧,举目无边地生满翠荷白莲,与这回廊的古朴气质相得益彰。偶时风起,香飘满溢,怕是仙人,也应驻足。
      幽静的回廊空无一人,以至此时兀的传起的脚步声格外响亮。回廊的地面铺了镂刻着花纹的青石板,革履之声铮铮振奋。静默的空间里,就只有这一双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清晰。回廊尽处,一抹黑色的身影渐近,是一个剑眉如锋的男子。男子约在而立之年,面容清峻,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他由远处走过来,一步一步坚实地在回廊里踏着步子,从回廊的一处尽头走到另一处尽头。即将走出回廊的时候,他扬起双手,只以一个动作的程序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这一动作,娴熟而桀骜。
      迈出回廊,他步入了一个仅由一根柱子支撑起的广阔大厅。与刚才红黄底色的回廊不同,这大厅的六面空间都是琉璃所砌,整个大厅闪着幽蓝的冷冷的光。即使天花板与四壁永远亮着无数盏精美的白光小灯,这里每一寸的幽暗不减半分。
      大厅里别无他物,只在男子走出的入口左转不远处置了一张暗红色的木桌,木桌内侧中央,一张同样色泽的木椅只露出椅背。除此两样,一眼无际的大厅里再无他物。偌大的空间,只是泛着幽蓝的光。
      男子缓步走到桌前,伸手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大有远古帝王乘上龙床的气势。他将双手缓缓搁上长桌,十指轻轻交叉静止于桌面上,随即将眼神笔直地投向了前方。前方,正对着那根两人合抱的支撑了整个大厅的石柱。他静静平视着那处,眼中似也泛着与这大厅里一样的冰冷幽光。
      “既已驾临多时,请现身相见吧。”男子平静地说了这句,语力雄浑而深远。
      话音刚落,石柱右侧,厅中无数小灯的白色光芒下,一团黑雾逐渐凝结成了人形。那人并未显出真实面目,他的身上披了一领黑袍,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无尽的冷暗中,这个人,显得很不简单。
      黑袍人现身后,“哼哼”轻笑了两声,声音很低,似有若无。他与石柱平行立着,看了正前方端坐的男子一阵,缓缓转头向身边那根粗大笔直青白颜色的石柱看去。比起石柱的龙形刻纹,他的注意力更加锁定在石柱背面的四个篆文大字上:智商银行。
      “好字。”黑袍人轻叹一句,又缓缓伸手触了触石柱。“好石。”
      这人的声音远不如他的形象幽暗,是十分清脆动听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看来,大人也是同道。”端坐的男子以他先前的语气回答了黑袍人。
      “呵呵,幸甚。能与江先生同道,真是脸上生光啊。”黑袍人收回手,又将视线转回到他面前被称作“江先生”的男子身上,说。
      “大人客气了。”这江先生说着,左手轻动,黑袍人身边立刻出现了一张椅子。与他的相比,只颜色为黄,别无不同。
      黑袍人看了椅子一眼,又看了石柱一眼,启步向江先生走了过去。他的步子很小,步调很缓。
      “我们初次接触,下次要记着,我办差的时候是从来不坐的。当然,你江河身为这智商银行的老板,自然是必须坐着谈生意的。没关系,你坐着,我站着,这样妥。对于您,就是我的主子来了,您也坐得起。”黑袍人一边走一边说。因为步子太少,他走了许久也还是与端坐的江河隔着一段距离。
      “大人高看我了。”江河说,语气依旧没有变化。
      “哼哼哼,好啦,你我都不笨,这一套话就到此为止吧。谈正事。”在于江河只有五步之遥的时候,黑袍人驻了足。
      “你们所说的事情,我不清楚状况。”江河的手依旧交叉在桌面上,宛然一副身经百战百战百战百胜的王者姿态。
      “所以我被派过来了呀,足见此事的分量了。”黑袍人似轻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们冥界自神话时代起便由哈得斯陛下统领,治理天下鬼魂。虽说,并不是一直太平,也没出过大乱子。此次太阳系天体运行失常,造成冥府下月朔日之夜洞门自开,无人能控,到时候无数邪鬼恶灵侵入人界,后果可想而知。哈得斯陛下不忍恶鬼害人,所以希望与智商银行合作,将这件事妥善处理。”他的语气缓慢,并未听出心中有焦急或悲悯的意思。
      “那么,请问大人,想怎样合作?怎样处理?”江河只顿了半秒钟,问。
      “我们希望江先生可以在人界选出一个人,接受我们的训练,在下月的朔日之夜,作为我们的战士斩去所有从冥府大门越出的恶灵,保住人界太平。”
      “选人?如何选?你们又打算如何训练?”听了黑袍人的话,江河心里微惊,但面色如常,又问。
      “怎么选嘛,最好是,选个像样的。”
      “怎么说?”
      “不可以强迫,最好,选一个素质较高的人。并且,这个人怀着莫大的未了心愿,这样才能爆发出人类身体里的潜力,事情才能完成得比较有把握。”黑袍人一边思索一边说出这些话,字句间偶有停顿。他脸一直深埋暗处,看不见表情的变化。
      “那又如何去选呢?”江河继续问。
      “生意交了单,怎么做当然就应由你这个老板动脑筋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个建议。”他缓缓地说。
      “哦?”江河似乎突然萌生了兴致,发出了这示意黑袍人说下去的声音。
      “智商银行最喜欢的是钱,最多的也是钱,人界里多得是需要钱可以拿命换的人。你,不如以钱为饵,挑出一个可行之人,不就成了吗?”他语气依旧淡然,似乎他自己并不参与评价他这建议的好否。
      “大人,高见。那么,选出人之后呢?”江河并不为他的话所动容,接着问。
      黑袍人没有立刻回答他,只缓缓地由他遮蔽了全身的黑袍里伸出一只手,一只如冰雪一般透白不像男子所能拥有的手。他缓缓将掌心翻转朝上,手心处立刻腾起淡淡黑气。黑气逐渐拉长,最后化成一柄黑色长刀。长刀遍体散发着黑色光泽,刀身隐在刀鞘之中。刀柄之上,“司命”两个正楷文字醒目非常。
      “这是……”
      “这是我们冥界久负盛名的宝刀,司命。”不等江河道出疑惑,黑袍人便做出了回答。
      江河忽而沉默了。司命刀在人界也许没有什么名声,但对于他这个与人界隔绝的神秘空间中的人来说,这两个字如雷贯耳。冥界的人多是神族,他们行事少用兵器,他所知晓的,冥界的知名兵器除冥王哈得斯的佩剑冥剑之外,司命刀便坐第二把交椅。这一次,他们竟然出动了这把刀,可见事情当真非同小可。这一单生意的风险,比想象中要大许多——
      “江先生,还好吧。”
      “司命果然名不虚传。”江河当然不会显露出心中的疑虑,答话的感觉没有变化。“智商银行,保证办妥。
      鸡啼声声,鸟鸣阵阵。村中清晨,生气十足。
      若是在从前,小蝴蝶一定一大清早就爬起了床,跑到门外宽阔平坦的稻场上寻找鸟鸣声的来源。那样早的清晨时分,花枝树叶间,还在做梦的蜻蜓和蝴蝶任谁都能一伸手捏住。最美妙的,这偏远的小乡村里,没有车声嘈杂,没有人声喧嚣,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人,一颗心,安宁,安静,就这样一个人一颗心,静静地等待着红日东升直到头顶。这样的岁月,即使是九岁大的孩子,也不可能厌倦,也不可能不向往。
      这一日清晨,一切却不同了。小蝴蝶由外婆牵着,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的时候便上了嫦思君的车。当嫦家人推开一夜紧闭的大门时,倦意还未完全散去的嫦槐的妻子,罗蝶、嫦思君的舅妈便惊诧地发现门前什么也没有了。那群人消失得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她摇了摇头,正准备进厨房做早饭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门边蜷卧的那只灰白色的外甥女和儿子都十分疼爱的小花猫。猫的身旁,静静地躺着个白色的信封。
      她微微皱了眉,俯身将信封捡了起来。信封上写了几个字,没有一个她认识。
      “妈妈,你干什么呢?”
      她回头转身,身后是她十一岁的大的儿子。儿子刚刚睡醒,习惯性地揉着眼睛。这个男孩是嫦槐唯一的儿子,嫦汉,今年读小学三年级。因为从小读书的缘故,他一开口便是学校里教的普通话。他的爸妈起初听着不太自在,但后来一想这正是儿子本事的例证,也就鼓励他这么说了。
      “你来看看,一封信好像。”
      相比于儿子,她这个母亲目不识丁,自然是一口标准浓重的乡音了。她将信递给儿子,嫦汉走近了几步,接了过去。
      “是给爸爸的,没有写落款哎。”小嫦汉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瞅着信封说。
      “干什么?”
      中年男子的厚重的乡村口音由嫦汉身后传出,他和母亲一起回头。嫦槐正站在他们不远处,一身睡衣,显然刚从床铺上走下来。往日,他们一家子决不会这么早起床,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有莫名的什么东西哽在心间,怎么睡都不踏实,只好起来了。一个家庭里,母亲总是第一个在早晨打开屋门的,所以这封信先被嫦汉的妈发现了。
      “咦?爸爸!你今天居然起这么早啊?”嫦汉看到父亲,十分兴奋起来。显然在他的印象里,他这爸爸是赖床的第一名精英。
      “小兔崽子,讲什么呢你!”嫦槐笑着朝儿子嗔了一句,面向老婆,“大兰,什么事情?”
      嫦汉的母亲名叫王大兰,从很远的村庄嫁来这里。她目不识丁,但是人贤惠,懂持家。
      “哦,有人给你留了封信,小汉手里呢。”王大兰回答。
      嫦槐听了她的话,眼神立刻移到儿子身上。嫦汉注意到了爸爸的眼光,立刻将信双手奉上,在这个家里,他对这个爸爸还是相当敬畏的。嫦槐接过信,顺手撕了封口,阅起了内容。虽然他在这枣林村不过是个普通的庄稼汉,但以前也是高中毕了业的,与王大兰半天学没上过的情况又是不同。从他读信的表情上看,似乎是解开了心中疑惑一般,眉头皱起又舒展开,脸上几番变换,终于放下了信纸,立刻又在白色信封里搜寻了几秒,最后从信封中抽出一张长方形的纸片。随着纸片抽出,他的双瞳立刻张大,手抖动起来,脚也抖动起来,全身都在抖动。看到他的奇怪模样,他的妻子和儿子面面相觑,又一齐望着他。
      “怎么了?”王大兰上前一步,探着脑袋问他。
      “钱,钱……钱!五十万——”他的身体还在抖动,第一次激动地说出“五十万”三个字后觉得太张扬,立刻压低了声向妻儿伸出五根手指,又轻轻地道了一声,尾巴拖得老长。
      “哇,这么多钱,哪里来的?”王大兰面露惊愕之色,并不欢喜,问。
      “当然是我们的外甥女,我亲妹妹阿絮的亲生女儿嫦思君给的!哎呀,我早看这个小姐知己达礼、美丽动人,人家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大方,大方!呵呵……”他此刻再也抑制不住他的高音调了,一双眼睛直盯着那张长方形的支票,眼中笑出了花。
      “妈,爸他说什么呢?对了,昨天来的那些人是谁啊?小蝴蝶和奶奶昨晚怎么都怪怪的?”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朝门外那里一看,那里已经空无一物,空无一人。“啊?他们人呢?”
      “小孩子哪里那么多话?”嫦槐不耐烦地打断儿子的问话,一边将支票折好小心地塞回信封,一边以稍显正经的表情面向儿子说,“你奶奶和表妹都跟你远方的表姐进城去了,信上说让你们照顾那只猫。”
      他说完,众人一起朝门边依旧蜷卧的泡泡看了几眼。
      “真是的,人走了还把畜生留下,一阵带走不就完了吗?就顾着自己享清福!哼!”
      嫦槐似自言自语一般咕囔了一阵子,紧紧将信封攥在手心里,大摇大摆地转过身,朝他的卧房走去。看来,他是要去睡他的回笼觉了。
      嫦槐消失了身影,他的妻儿却又是一阵对视,相互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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