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城(古装虐文)》碧树

4、第 4 章

　　四
　　九天仙境的中心在蓬莱山，整座仙山位于大海之中，沿着盘旋而上的玉石阶梯修筑了不少美仑美奂的宫殿楼宇。玉石阶梯的尽头，是蓬莱山顶宽广奢华的祭台。
　　对北溟国狴犴妖族的献俘仪式，正是在蓬莱山顶的祭台举行。
　　自从服下衡舒所赠的仙丹，桓凝的身体好了许多，足以支撑着和其他族人一起，拉着厚重的木船穿越大海，最终登上了仙山脚下柔软的沙滩。
　　由于时间紧迫，刚卸下纤绳的狴犴皇族们还未得到一口喘息之机，就被郁荼转交给了蓬莱仙山的守护天兵，用一根绳子穿成长长一串，押解着沿着玉石台阶往山顶走。
　　由于各位神仙的偏好，蓬莱山比起其他地方气候偏凉，时值清晨，玉石台阶上更是结了一层霜花。有神力之人走起来固然毫不费力，但对于被封印了神力的狴犴一族来说，走在这望不到边际的湿滑玉阶上，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许是那些天兵料到了这一点，才故意把他们用绳子串在一起，只要其中一个跌倒，整串人都会被牵连着沿着石阶滚落下去，然后在围观神仙们的哈哈大笑声中，俘虏们又会被天兵们粗暴地拉起，继续前行。
　　走走跌跌，待到终于到达山顶的祭台，一众狴犴族人已是个个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更是印证了他们俘虏的身份。早有人过来将他们排成几列，安排跪在祭台底部，任由祭台上和四周环绕的神仙们居高临下地打量。
　　作为北溟国曾经的皇子，桓凝被拉出来跪在前面，只比父亲桓泰略靠后一些。感受得到四面上方射下来的玩味的、好奇的、鄙夷的目光，强烈的耻辱让桓凝几乎喘不过气来，只得把眼睛牢牢地盯着膝下的地面。
　　膝下的石板上也结着永不融化的青霜，细薄的冰晶幻化出各种美丽的图案，可惜却把冷气如同细针一般沿着膝盖直传上去。只跪了一会儿，桓凝就觉得全身发冷，膝盖更是刺痛不已，只得用手指牢牢地抓住了身侧的衣襟。
　　“到此刻还握拳，难道心里还有不服？”忽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高傲而戏谑，冷得就如同膝下的霜花。
　　桓凝转过了头，看到的是一张英俊逼人的面孔，剑眉薄唇，神情如剑一般锋利，眼中光芒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桓凝心中思忖了片刻，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从他异常精美的袍服来看，定是个身份尊贵的无聊子弟。
　　“我问话居然敢不回答，看来凝殿下的傲气还没被折掉啊。”那个人眼中的探寻忽地变成了暴戾，一脚就将桓凝踢倒在地。
　　“是紫薇帝君的沐翼殿下吧。”桓泰将桓凝扶了起来，膝行两步，将桓凝护在身后，“小儿无知，冒犯殿下，还请恕罪。”
　　桓凝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他知道，要让一向为君的父亲说出这种低三下四的话来，真比杀了他还难受。不忍让父亲因自己蒙受羞辱，桓凝直挺挺地跪着向沐翼道：“回殿下话，桓凝心中没有不服。”
　　沐翼显然没有料到桓凝的态度变化如斯，一时倒也找不出折辱的理由来，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凝儿，你怎么得罪了他？”桓泰有些担忧地望着桓凝。
　　“我不知道……”桓凝还想说什么，冷不妨旁边的天兵已狐假虎威地喝骂道：“严禁交谈，不许抬头！”桓凝只得忍气继续跪在原处，等待献俘仪式正式开始。
　　被沐翼踢中了肋下，桓凝只觉得伤处越来越痛，只得咬牙隐忍。因此冗长的献俘仪式究竟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他恍恍惚惚都没什么印象，心中只是一千遍一万遍地祈祷这个仪式早点结束，让他可以放松身体躺倒在地上，压制住胸腹中越来越重的呕吐感。
　　忽听一阵欢呼，已有一群神界的子弟呼啦拉地向俘虏所跪的方向涌来。努力回想着方才祭台上传下的谕旨，桓凝才反应过来自己和族人将被当作天奴被这些神界的青年子弟挑去。
　　这样的做法，和挑选牲口又有什么区别？桓凝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真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死了的好，却隐隐听见父亲在一旁短促地说了两个字：“忍耐。”
　　好，忍耐。桓凝默默点了点头，抬起头直直地迎上了那群兴高采烈前来挑选奴隶的神仙子弟。
　　一个白袍的人影当先跑到了桓凝的面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兴冲冲地叫道：“原来你就是桓凝啊，我是衡舒，你还记得我吗？”
　　衡舒？是的，记得，那个曾经在半路救过自己的神仙少年。然而此刻桓凝的心境，根本无法回应衡舒重逢的喜悦，他依旧冷冷地盯着衡舒的笑脸，心中只是想着：原来，你不过是要我给你做奴隶。
　　“你的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感觉到桓凝的手臂颤抖得厉害，衡舒有点慌，“不要怕，到了我那里，肯定不会再有人欺负你的！……刚才我在上面一直看着你，就等着旨意下了，直接就跑到你这里来。”
　　桓凝惨笑了一下，仍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任由衡舒扶着自己的手臂。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族人早已被瓜分干净，却仍然有些未抢到奴隶的神仙子弟不甘心地把目光转来转去。
　　“衡舒，你看人家都不愿意跟你走，不如让给我好了。”见了二人的情景，早有旁边看热闹的年少仙人半真半假地调笑起来。
　　“我就是要他，谁都不让！”衡舒也不服气地向对方喊过去，却没注意桓凝身子越发僵硬了。
　　“连我都不让吗？”一个声音传过来，让桓凝忍不住一颤。抬起头，果然看见沐翼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衡舒却不觉有他，仍旧笑着道：“翼殿下，这就是我上次在酒会半途救的那个人，没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桓凝呢。”
　　“我知道，否则也生不出这么好的皮相来。”沐翼的眼光冷冷地从桓凝身上刮过，却在望向衡舒的时候变得温暖，“阿舒，我讨个人情，这次你把他让给我吧。”
　　“为什么？”衡舒不服气地问，“翼殿下从来没有从我这里抢过东西的。”
　　东西！桓凝的心彻底凉下去，使劲一挣，把胳膊从衡舒手里挣脱出来，撑在了地上。
　　“我也是为他好。”沐翼继续温和地向衡舒笑道，“你也不缺人服侍，不像我的排云宫太大了，人少倒显得冷清。再说，你要见他，到我那里不就成了么？”
　　“说来说去，是为你自己，还好意思说为他好？”衡舒瞪了沐翼一眼，只是不依。
　　“当然是为他好。”沐翼说着弯下腰，伸指在桓凝肋下一按。
　　一阵剧痛蓦地传了上来，桓凝冷哼了一声，一口血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额头上密密匝匝全是冷汗。
　　“你怎么受伤了？”衡舒急了，一把扶住桓凝颤抖的身体，“我给你服了两粒回还丹，你的伤应该都好了呀。”
　　“我看还是让他到我那里去吧，不管怎么说，我那里疗伤的药材可比你多。”沐翼自然不会提方才他踹了桓凝的事，掩饰着得意的神情道，“还说我不是为他好，阿舒你可真不识好人心啊。”
　　“好吧。”衡舒见桓凝咬着牙不说话，连忙问道：“真的这么不舒服么？那么你还是先跟翼殿下去吧，好不好？”
　　去哪里有什么区别？桓凝心中酸涩，推开了衡舒的扶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喑哑地道：“随便。”
　　“阿舒别不开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沐翼笑着把身边一个人往前一推，“我用他来交换好了。”
　　桓凝抬眼，看到那个被沐翼推给衡舒的，正是堂兄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