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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诸埮的武功以刚猛为主,一招招均是以掌以拳攻向思存。思存的武功却是以轻灵为主,加之尚为年幼,身体更是灵活,在台上上蹿下跳,时不时劈下一掌,令诸埮防不胜防。再拼得数招,诸埮便已落得下风。他眼见思存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却又抓他不住,心中不禁恼火,找准了时机,一拳打向思存腰际。思存回腰一闪,岂知一掌又到,飒飒带风,直击面门而来。他向后一倒,顺势一脚蹬起,狠狠踹在了诸埮的下方。诸埮登时浑身一软,瘫倒下去。

      初扇噗嗤一笑,对若笙道:“这孩子可真是机灵,不知带他的师傅是哪位?”若笙微微一笑,虽觉好笑,却也是暗暗赞叹,道:“瞅他那活络劲儿,我猜,大概是匪云教出来的好徒儿。”初扇打趣着笑吟吟对凤凰道:“这招你可要记好了,情急时肯定用得着。”凤凰脸颊一红,嗔道:“你胡说什么呢。”若笙却凝了脸色,认真道:“初扇说得不错,情急之时,使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不打紧,只要保住命便好。”凤凰目光转向高台,并不瞧若笙,也不答她话。初扇见若笙面露尴尬,忙道:“笙姐姐你还是好生瞧着台上,找个好时机让凤凰姐姐上去了罢。”

      台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思存在第三轮的时候便被打下了台,几局下来,凤凰心中是愈发紧张,拖得愈久便愈慌乱,攥紧了衣袖使劲揉捏着。现下台上的是比思存大了好几岁的哥哥思著,兄弟二人同时入了绿衣匪云手下,思存天资聪颖,却不发奋,思著虽不如思存聪慧,却甚是用功,功夫远远比思存高出了一倍。因二人皆为匪云授业,武功路数都以轻灵为主,然思著却不似思存一般一味躲避,而是进中有退以退为进,一掌掌劈下来,百发百中,令对方是措手不及,根本寻不出机会反击,不过十数招便被思著打下了台。

      思著向台下拱手作揖之际,若笙出其不意在凤凰腰间一举一推,低声道:“该你了。”劲力加大,便将她送上了台。凤凰甚至不觉究竟发生何事,便已在台上站定,忙往台下看去,对若笙怒目而视。若笙向她点点头,示意她开始。她心中恼火,口气也不好,冲冲地对思著道:“凤凰,还烦请教。”思著见她一脸不悦,颇有瞧不起自己之意,也是怒火中烧,双手随意一拱,道:“请。”

      凤凰见他并不动手,便先发制人,脚尖一点,如穿如梭,近了思著跟前。紧跟着一掌即出,直击思著面门。思著不慌不忙,一掌劈向她右颈,凤凰大骇,忙收回掌,左肩一沉,方避过他这一掌。岂知思著一掌紧跟着又到,这回击向凤凰左边腰际,她向右一侧身,又避过一掌。

      初扇在台下看着也是忐忑不已,嘴里不住念念有词,不敢有丝毫分神。若笙只听得她不住喃喃,却听不清她究竟在说些什么,狐疑道:“你一个人自言自语,在说什么呢?”初扇一愣,这才发觉窘迫,忙应道:“没什么,没什么,盼着她别输才好。”若笙瞧了瞧台上,一副大势已去尘埃落定的模样,面露惋惜摇头道:“你看这阵势,焉能不输?”这一下也正是初扇心中所想,不由得也是惋惜加担忧,只盼她别输得太难看得好。

      眼见思著一掌接着一掌,掌风飒飒而来,凤凰虽未被击中,却也毫无还手之力,心中焦急,满头大汗亦只能一味闪避。眼见思著一掌又到,将心一横,腿一扫,不料不仅避过一掌,还将思著逼退了两步。凤凰心中大喜过望,忙乘势追出,又是一腿扫过,接着双掌齐出,击向思著胸口。思著以掌相搏,发起全身劲力一顶,将凤凰击出甚远。凤凰被思著掌力一震,手臂隐隐发麻,抬眼便见思著已近身前,只得又御掌相抵。思著从不远处以轻功跃近,便是故意诱她以掌相抗,跃来时已有不小冲力,加之本身掌力,凤凰只觉身子一空,顿时被击落台下,输得可谓狼狈。

      初扇赶忙奔来扶她,若笙也上前搀她起身,关切道:“怎么样,还好吗?”凤凰素来心直口快,此时她心觉万分丢脸,想到若笙适才不由分说便将她推上了台,根本就不顾忌她的感受,转头便冲她道:“你明知我斗不过他,让我这时上台作甚?你究竟是怕我丢你面子,还是盼我丢你面子?”说着将她狠劲一推,起身奔出洞外去。初扇忙要追出,若笙却一把拉住她,摇头道:“算了,让她静一静。”初扇转念一想,凤凰性子如此冲动,岂能哄得一辈子?还不如让她自个儿想个明白,吃一堑长一智,免了日后再吃亏。若笙低声道:“我本以为,她对付这等角色,是够了的。”初扇低声安慰道:“这也无怪她,她武功相较这些人来其是不弱,只是缺了些临敌经验罢了。”若笙心头叹道:“但愿她能明白,好不白白浪费了我这般心思。”

      风是极冷的,带了刀子般的凌厉尖锐,一束一束割在脸庞上,疼似千刀万剐直上心头一般。这风是有颜色的,闪着簌簌的寒光,印在了人的眉心,又刻下了心头。花田的花大都谢了,零碎碎还有些顽强不肯离去的,垂头懊恼却又死死立在那儿,一簇一簇相拥着取暖。过了花田便是来时的山洞了。凤凰远远望着洞口,阴暗潮湿的淋漓感似乎久久不离,不忘来的时候走过一次,心头想着,不知此时此刻,过了这番寒暑,又会是何模样。

      日子究竟是如何过来的,她也不知。想着这近一年来的光阴,不禁万般惆怅上心头,宛若黄粱一梦,一梦惊醒,只觉万般深似海。想着想着,泪水便不住流了下来,为过往,为爱恨,为感想,为自身,岂能将诸尽化烟,徒添难来愁更愁。这当真有些天上一日,不知人间数千年光景。

      她忽觉身后有人,心头一惊,回头便见乌鸦。他裹了件黑色斗篷,立在不远处。他嘴角轻抬,嘲讽道:“怎么每次我瞧顾小姐,都是在哭呢?”

      顾小姐?凤凰眉头一皱,心头疑心即起,转念又明白过来,冷声道:“你既已知道我是谁,又何必顾小姐长顾小姐短唤个不停?”乌鸦冷笑一声,问道:“可是祝福同你说的?”凤凰道:“你初时将我拽出花轿,曾问我是否顾家小姐忆安,我答是,你却又说,若真是忆安小姐,焉能不识得我?你如此说话,便是明知我不是小姐却仍要杀我,你要杀的人,本就是我,我可有说错?”乌鸦心中暗赞她伶牙俐齿,点头道:“如此说来,你倒也不笨。”凤凰又道:“如今你我分属同门,还不能说与我听,究竟是谁要我性命吗?”乌鸦道:“说是能说,只是我不想说罢了。”凤凰怒气渐生,道:“你可是故意与我作对?”乌鸦嗤笑:“我没那么无聊。”凤凰忙道:“那……”话未出口,乌鸦又道:“你若真想知道,我告知于你也无多大干系。”凤凰赶忙追问道:“那究竟是何人?”乌鸦并未作答,只定定看向她,眼神略带犹豫却又颇有怪异。凤凰心头一紧,缓缓握紧了拳头,一颗心宛若在奏鸣打鼓般,愈来愈快,几乎要承受不住崩溃于此。

      乌鸦却道:“如今这话,问不问又如何,你不是已早有了答案?”凤凰闷了半晌,呆呆望着他身后院门,气声微弱道:“我想听你亲口说与我听。”乌鸦轻蔑一笑,道:“难怪我总觉你蠢,原来你是真蠢而并非假蠢,明知会如何,却还要固执不休。”凤凰却并不做声,只听乌鸦缓缓道出“顾忆安”三个字,一颗动荡不安的心瞬时结冰,有如坠入了万丈深渊寒潭。乌鸦似在看好戏一般看着她,猜想她下一刻便要吐出报仇二字。凤凰却并未有何表示,只冷笑两声,跌跌撞撞缓步走开。路过他身边时,只听她恍然若失的声音,游游荡荡飘渺似无,喃喃自问道:“这便是天注定的命数吗?”他心头骤然一紧,心道,难不成她并不打算报仇?

      凤凰自然不是圣贤之人。她起初虽未即起报仇之念,全因悲陷自身苦困,只觉自己蠢钝,如乌鸦所说,明知结果还要不住相问,全然是自讨苦吃。她早先便已疑心,明明只顾忆安一人知花轿内实是莫千代,就连苏洛都尚未得知,怎会有旁人会在出嫁途中想要取她性命?今日得乌鸦一说,这便再也由不得她相信面对与否。

      想她自入顾家以来,一心一意伺候顾忆安,万般为她着想,且谨慎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回更是心爱之人都舍于她手,她竟如此狠毒,心存杀念,连条活路都不留给自己。怎么寻常与她相处,就瞧不出她是这般阴狠之人呢?苦了自己一生飘零若浮萍,好不得信任一人,最后反倒是被这个最信任亲近的人出卖,更是感叹命中注定天地不仁,心中不觉满怀凄然。

      苦苦悲思了一夜,这才想到报复。一念不起,百念不生。她这心头既是起了这团火,自然也就轻易浇不下去了。

      天刚亮,她便起了身。洗漱干净了,趴在桌上摆弄着铜镜,眼神幽怨,嘴角含恨,不禁抬手轻抚上脸颊。心道,我虽不算倾国倾城的美人,却也生得清秀端庄,怎的都是平平凡凡一张脸,却有如此不同之命数?心中更是忿恨难平,恨恨朝着桌子一拳打了下去,喃喃道:“我这番仇,不为自己报,亦不为名利地位,只好好做给上天你瞧瞧,你是怎的给人排的好命数!”

      她找了若笙,神色冷峻跪在她面前,一言不发。若笙大惊,忙要扶她起来,她却不从。若笙急忙问道:“怎么了你这是?”见她半晌未答,又道:“你可是还在恼我昨日?”叹了口气解释道:“初扇那番话是激你的你可知?是我让她去与你这般说,好去了你的紧张。昨日那人,你自己好好思忖思忖,你是当真斗他不过?”凤凰只是神色稍敛,却仍不作答。若笙叹息几声,又急又恼,道:“我的姑奶奶,你不起来倒是说句话呀?可不能让我在这儿唱独角戏。”凤凰抬眼瞧她,将她向后推了推,朝她拜了三拜。若笙一时出其不意,待到反应过来赶忙便上前扶她,道:“你这是作甚,倒是快起来。”

      凤凰拂开她的手,正色道:“我这三拜,是拜师傅的,望你以后能毫不留余的将武艺都授予我。”若笙心中疑惑,见她神色又万分认真,不明其中所以,奇道:“我本就是要将武艺全都倾囊相授的,这是规矩。我守规矩办事,你拜什么师傅?”凤凰一喜,问道:“这与镜门中,你的武功算是如何?”若笙犹豫道:“不算极好,却也不差。”凤凰心下失落,道:“我想学极好的武功。”若笙一怔,疑心即起,道:“你想做什么?”凤凰摇头道:“我只是不想再任人欺侮。”若笙道:“有谁欺侮你了吗?”凤凰道:“在这儿自是没有,可以后呢?我不想再像过去一般。我想明白了,杀手又如何,杀人又如何,我只求不再被人愚弄。”若笙瞳孔一紧,幽幽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以前那般性子哪儿去了?你不是不愿意杀人吗?”凤凰冷笑道:“既然天地不仁,我又何须对他人慈悲?”

      若笙只觉心头逐渐冰冷,宛若是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愈发清晰起来。天地不仁?她冷笑一声,当初她何尝不是有这般念头?凤凰啊凤凰,你当真以为,我是愿你做杀手的?你当真以为,杀手的日子有几般好过?一颗心宛若从半空中落下失了重一般,实是不愿她走上这条道路,爱之深恨之切之极,一巴掌便要扇过来,却又停在半空。若笙犹豫半晌,终究是收回手,随即冷然道:“你是要跟我还是要另寻武功高强的人,都随你。我大可以将你过给了祝福,再不然,你去求门主收你也罢。”凤凰心头一震,忙道:“门主会愿收我吗?”若笙这一颗心算是彻底摔了个粉碎,痛了也就不想要了,再也无心留她,道:“你去求厢主带你见门主,或许他会收你。”凤凰急忙站起来,喜道:“这样可好,我这就去了。”话罢迅速转身出了门,也不顾若笙一脸隐忍的怒意,将桌上茶水酒杯拂了一地,只道是万般心思皆尽空,汝却不了恻然心。

      凤凰只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生求了如愿,她便会点头应允,卖她个人情带她去见了门主。岂知这尽是她自个儿心头空想,她跟如愿除却初见及聚会时的寥寥一瞥,根本是素无往来,加之每年入门的人有多少,她取的名号又有多少,哪里还记得凤凰是何人物。晓之以情是无情可言,动之以理是无人可道,别说是门主,就连厢主的面都未曾见到。如愿如愿,亏得她叫了这么个通情达理的名儿,却不是个通情达理的主儿。凤凰心头纵然憋闷,却也只得恹恹回了房。

      在房里静静坐了良久,她的思绪才渐渐平复下来,想起今晨若笙瞧向自己那死灰般的眼神,后又逐转漠然,回到初见那时的一般神态,心中不觉辗转难安。也不知这般回到初见的神色,是好还是不好。心头惴惴,又想起来这许久若笙待自己的诸般好,昨日竟还不知所谓出言顶撞,今日,定是更叫她伤心了。

      初时,凤凰只觉若笙当真是嫌弃自己愚笨,才不愿将她过了给祝福,现下回想起来才幡然醒悟,她这哪是嫌弃自己愚笨,心有不舍才是真。若是真嫌自己笨了,那她还不尽快扔了这烫手山芋,免得苦了自己。初扇说她俩是情同姊妹,这话说得还真是不错了。忆及早晨对她这番没良心的折腾,她定然是要恨死自己了。

      思及此,凤凰更是坐立难安,赶忙出了门去寻若笙,却见她房门紧锁,问了周边的人,都说未曾见着。她这道歉的心又被一盆冷水浇了个灭,不剩几多。念头念头,终究就是一念。她愈觉心头烦闷,亦不愿自个儿锁在房门里独自对着四面土墙,不知不觉便信步到了花田。

      这花田当真是如一幅壁画一般,昨儿是如何,今儿还是如何,未有半点变化。风是这般的风,凉是这般的凉,就连残花的姿态也是这般。赏画人的心境都变得与昨日相当起来,只觉惆怅满怀,心意难平,满腹委屈向谁诉?不禁幽幽叹道:“都说岁月催人老,虽是未过几多时光,你却为何不变?”

      身后一人道:“怎的没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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