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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章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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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烬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她一个人独自前行在漆黑的没有尽头的道路上,她可以听见漆黑的深处里有传过来的些许水声,但是无论自己走多久,无论自己如何寻找,都无法找到声音的来源,漆黑的梦境里唯一可以看到的颜色,大约是虚无的道路边绽放的诡异的红色的花。
黑色的茎,没有枝叶,红色的花瓣如同人的血液染成,火红如火焰。
明明只是一株花而已,可是看着它的时候却让人以为它是活着的,心里生生的觉得害怕。
她尝试着伸出手,似乎想要试探下这漆黑的世界里那是不是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温度。然而指尖触碰到花瓣的刹那,那些鲜红的颜色竟然开始变得焦黑,然后瞬间枯萎。
云烬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全部都是汗水,在这样的冬日里特别的冷。而除了身体上的冷之类的感触,她忽然感觉到腰后部传来的一阵灼热的痛意。
少女皱了皱眉头,将衣衫掀起,然后努力的看了下自己腰后部出现了什么状况,而待她看清楚的时候,脸上出现了微微惊恐的神色。
在她白皙的腰间,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凸起,四周的皮肤有灼热而疼痛的感觉,她鼓着勇气碰了下那个黑色的点,立刻意识到那是一棵植物的芽,还非常的嫩。
云烬连忙收回了手,身子有些微抖。以人血肉饲花,她早前就猜到了这种邪异的情况,但是当这种情况真真实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让她觉得那样的可怕。额头上的冷汗没有消去,而是更加的甚了。少女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立刻起身,飞快的披上了衣物,整理了一下头发胡乱的梳理了一下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还是大清早,除了一些每日有工作而早起的仆人们外整个凛剑阁显得冷冷清清,还带着冬日特有的那种萧瑟冰冷。在清扫积雪的下人们看到她走来,都恭敬的喊了声“烬姑娘”。换做平日里的话,云烬都会笑意吟吟的答应他们,只是今日她心中满满的心事,便没有多做理会,在下人们奇怪的目光里匆匆的走向大门的方向。
在走出大门的时候云烬的脚步微微的顿了一下,她扶着门沿,朝着风息居的方向望了过去。
凛剑阁很大,从大门口望过去自然是望不到风息居的。想起昨晚的事情少女的心里难受的有些窒,也不知道现在云岚如何了,他是不是还有在生自己的气呢?这些日子里,他会不会很讨厌看到自己呢?
是自己不好,是自己不够体谅他的心情。但是无论如何,她只是希望他可以好,这样的心情,能否确确实实的传达到他那里呢?
她用手轻轻的按住腰部微微灼热的那个地方,然后对着风息居的方向,轻轻的说道:“十五日后,你定然还可以对着我笑,是不是,阿岚?”
旋即,她转身走出了凛剑阁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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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一个清晨里,云烬甚至蓝不及去欣赏冻湖星星点点的白日美景,只是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施龙丘,鬼草打开门看到站着的是她的时候,也露出了微微吃惊的表情。
“那么一大早来我这里,可是所为何事?”鬼草依然不温不火平平淡淡的开始替访客沏茶。
“我……”云烬犹豫了一下,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婆婆我……”
她只是心里害怕,说不出的害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来到这里到底想要问鬼草一些什么具体的事情,她觉得……或许对方是自己的师父,所以在如此徘徊而害怕的时候希望可以来到这里。
“你来找我,定然是和鸢歌相关的事情。”鬼草将茶推到她的面前,“说吧。”
“婆婆,我的腰间长出了一棵……一颗芽。”云烬缓缓的说了出来。
鬼草的脸色变了变:“你……真的将那……喝下去了?”
云烬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鬼草才忽而的笑了笑:“你真的是连死都不怕,就这么想要救他?”
“是。”这一句回答的毫不犹豫。
鬼草看了她良久,才很轻微的叹了口气:“算了,是我太执着了。妄图在你的身上看到医者是否有仁心,但是你有的,其实不过就是想要救爱人的一颗心罢了。所以才会如此不惧死亡……”
听到鬼草说到「爱人」两个字云烬稍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在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爱这个字婆婆用的太深重了,我只是想他好,他是这样优秀的人,上天不该如此的。”
鬼草看着她摇头:“云烬,人心是没办法如此纯净的,特别是你们这些少年人。若是以后你还是抱着如此单纯的心情的话,或许可以逃过这个劫难。我承认我现在,确实妄图在你身上看到与他人的不同。”
云烬眼神里闪过一丝的吃惊:“婆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逃过这个劫难?”
鬼草缓缓的走到了窗前,然后才缓缓的开口解释道:“鸢歌,可以算得上是一种魔物。我之所以这样说,你也已经瞧见了,想要养出这花,必须以人的血肉为引来种植。它没有茎根夜,成熟以后只会开出一朵花,而这多花与其他花也不同,紧贴着人的皮肤生长,扁而平,外人通常是看不出来的。”
“宿主的心境确实纯粹,饲养出来的这朵魔花的颜色越是艳丽,这种红妖异到甚至在白日里都遮不住它的色彩,到那个时候你若是不想被人发现,便不能穿浅色的衣物了。但是反之,若是宿主心中有心魔有跳脱不了的执念,或者是痴嗔贪恨,那么饲养出的这多花枯萎后便会侵蚀主人的身体。鸢歌是有灵性的魔物,就好像是从宿主的体内诞生的一个孩子,若是日后宿主后悔自己种植养出了它,它就会如同觉得自己被父母抛弃,遂而报复,然后宿主唯一的道路,便是走向死亡。”
云烬张了张口,似乎不敢相信鬼草所说的话:“婆婆……你的意思是……我是可以活下去的是不是?”
她承认她惧怕着死亡,每每想到自己将无缘再得见他风姿卓越的样子心中的惋惜便难以言明,所以,如今从鬼草口中说出的这一丝生的希望,便又如同当日第一次得以听见鸢歌时的样子,就怕是幻觉。
“我的意思是,你不一定非要死的。”鬼草纠正了一下她的话,“可是人心是难测的……今日你爱他,或许明日你就恨他。若是想要活着,便要今生今世对他无所怨恨,人生在世,多少人能做到一辈子对一个人无怨无恨呢?”
云烬却只是笑了笑:“我只是想看到他从前的样子,只是想要看一看……”
鬼草也不再多说,只是冷冷道:“还有件事你须得记得,鸢歌毕竟是魔物,宿主除了用自身的精血气饲养它以外,在它开花结果后它依然会对你有所索取,具体索取的内容因人而异,我也不清楚你会遇到什么情况,但这毕竟是种植这种魔物的代价。”
云烬默默的点了点头,虽然这种未知的情况让她心中也隐隐的有些担忧,但是比起死亡还有什么情况会更糟糕呢?她连死亡都不害怕了,那又还有何惧呢?
幽州的雪今天没有下,她看着昨夜的积雪,满目尽白,忽然心中有那么片刻的宁静。
她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足以去看这片天地,足以去看幽州年复一年的冬雪,足以去看着他,直到有一天垂垂老矣。
就算是为了这一个片刻,她想她也是不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