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门》李千千

9、第 九 章

　　西妖国……

　　一骑商队缓慢而艰难地穿行在集市之中，从集市的某个角落突然炸出的骂声一时间压倒整个集市的喧闹，引起了整骑商队的注意。

　　“老板你有没有搞错！一下子把价格抬高了那么多，你也太黑心了吧！”
　　“我有什么办法！最近南面的要道不知什么缘故被封锁了，许多商队都过不来了，现在你嫌价格贵，再过一阵子你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了！”
　　“你胡说八道，我们不买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不买就不买。”

　　商队的人相互看看彼此，默不作声地摇摇头，继续往皇城而去。

　　“紫约姑娘！”进了皇城，熟门熟路的到了卸货的地方时，领头的壮汉见夜紫约整朝这边走来，于是热情地对她招呼道，“好久不见了呀，紫约姑娘，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是你们呀，怎么才来？总管大人早就开始不高兴了。”
　　壮汉抹了把汗解释：“我们也是没办法呀，途径无双城被拦截了下来，死活不让我们经过，紫约姑娘是知道的，无双城占据着贸易要道，它这一闭城，许多人买卖都做不成了，我们千辛万苦最终绕了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其他商队就没这么幸运了。”
　　“无双城闭城？为什么要突然闭城呢？难道他们每年收到的税还嫌少吗？”
　　“听说是为了找到城主夫人才闭城的，但也只是听说罢了，做不了数。”
　　商队被阻的消息很快在皇宫中传开，当然也传进了杀生丸的耳朵里，这种类似的大大小小的消息杀生丸不知听过多少，但从来没有放在心里过，惟独这次他不自觉地有些烦躁。
　　“无双城？谁是无双城的城主？”
　　夜紫约一边为杀生丸沏茶，一边仔细地在记忆中搜索那个名字。
　　“好象也是个很了不得的人，是个常胜不败的武将，好象叫奈落什么的。”

　　奈落……

　　他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奈落，武将，无双城……

　　[带我去奈落那里！]
　　[奈落在什么地方？]

　　（我要亲手杀了他！〕
　　〔杀生丸，如果你知道我是谁，就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杀生丸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深邃。
　　奈落，难道就是桔梗要杀并且扬言要与我决斗的男人吗？那么所谓的城主夫人就该是桔梗了吧。哼，女人可真善变，转眼就变成自己仇人的女人了。

　　夜紫约幽幽地盯着杀生丸，幽幽道：“无双城有什么让杀生丸大人您挂心的事吗？”
　　“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是种感觉……”而且这种感觉令紫约有种莫名的伤感。

　　杀生丸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因为他自己的内心深处被一种极不寻常的东西扰乱着，他的表情依旧冷漠如常，也再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但整颗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而就在这时，邪见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打断了杀生丸的思绪。
　　“杀、杀生丸大人，不好了！”
　　杀生丸平静地把目光落到他的脸上，邪见立刻在他的感染下平静了不少。
　　“杀生丸大人，我刚才经过大殿时，恰好赶上边境的快马来报，与我们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缔结友好的邻邦突然起兵叛乱，就快要突破边境重围了！”
　　夜紫约一惊，而后不安地看看杀生丸，杀生丸的表情依然平静，连声音都依然冷冷的毫无起伏。
　　“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叛乱吗？”
　　“还、还不知道。”
　　“邪见，在你的记忆中西妖国有没有打不赢的仗？”
　　邪见闻言当即愣了老半天，他左思右想许久：“没有。”
　　杀生丸的嘴角不经意间掠过一丝笑意，骄傲而冰冷，他淡定自若地呷口茶，道：“那你还慌张什么？莫非你不相信我杀生丸的实力？”
　　“啊？”邪见“通”地扑倒在地，“我不是这个意思，杀生丸大人！杀生丸大人当然是英明神武、所向披靡、无人可与之匹敌的！我……我……”
　　杀生丸轻轻地哼了一声。

　　对邻邦的平乱之战打得既轻松又顺利，两军的伤亡也非常之少，敌方很快就被逼退了回去，邻国的军队虽也兵强马壮训练有素，但与西妖国的兵力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处于弱势的邻邦也曾几度奋起再攻但却率战率败，几次三番后，邻邦终于停战，同时派出使臣携书简至皇城面见西妖之王。

　　西妖王以宽阔的胸襟与不失仁慈威严的礼数风范亲自接见了使臣，使臣向西妖王呈上印有本国皇帝印章的书简，原本一直不明白一向往来友好的邻邦为何要突然挑起战事的西妖王，这下算彻底明白了。

　　他命人把书简还给使臣，脸色微变。

　　“我想贵国皇帝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弄错？”使臣显得有点激动，并且一付视死如归的壮烈模样，所以句句针锋相对、犀利刻薄，“陛下的意思难道是我国皇太子是死在一个莫须有的幻影手上吗？我国一向视贵国如朋友兄弟一般，对于贵国皇子的到访照顾得无微不至，却不料贵国皇子竟是如此无耻下流之辈！”
　　西妖王仍然和善地看着他，声音平缓：“我的皇子回宫后就再未出宫半步，怎么可能到得了贵邦并且杀了贵邦太子呢？这不是太荒唐了吗？我想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请代我转告皇帝陛下请他慎重行事。”
　　“看来陛下是要打死抵赖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使臣言罢转身就走，但没走几步他便突然停了下来，眼睛随之瞪得老大，身体也在一瞬间僵硬了起来，他定定地瞪着那个人，而那个人也正用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眼神回视着他，似乎要将他的灵魂看穿一样。
　　冷不防，使臣一声大叫：“你这个凶手，纳命来！”边喊边抽出贴身匕首没头没脑地往对方身上刺去。
　　“殿下！”在殿的朝臣顿时慌了手脚，侍卫立刻冲上前护驾，把这个已处于狂暴状态的使臣挡了下来。
　　杀生丸冷冷地、高高在上地看看这张陌生的脸，然后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
　　“杀生丸，过来。”父亲的声音慈爱不失威严，“云国的皇太子被杀死在宫中，云国人一口咬定你就是杀害他们皇太子的凶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杀生丸毫无意外和惊讶，他优雅地转身，目光利刃一般直戳使臣的心窝令他不寒栗。
　　“你是说我杀了你们的皇太子？”他的声音比他的目光还要冷。
　　“是……”使臣在他凌厉的逼视下竟然有点乱了方寸，冷酷的人他见过不少，残暴的也遇到过很多，但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压迫感和恐惧感，这个男人似乎可以直接用眼神剥离别人的精神与□□，让别人的心志赤裸裸地无所适从。
　　杀生丸又朝他逼进一步，使臣不自觉地退了退。
　　“如果真的是我杀了你们的皇太子，我会把整座城的人全部杀光，根本不会留下一个像你这样的蠢货，懂吗？”
　　“太子就是你杀的！我亲眼所见！”
　　“我为什么要杀你们的太子？”
　　“为了一个女人。”

　　女人？不只杀生丸，整个大殿上的人全都怔住了。

　　“是的，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接着，使臣自顾自地诉说起那状皇室血案，在场所有的人都仿佛随之来到了当时的云国皇宫，身临其境般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得知西妖国的第一皇子——杀生丸亲临云国时，云国国君立刻摆出最豪华的阵势隆重地迎接他的到来，不敢有丝毫怠慢，当朝第一皇子，也就是云国不久之后的王位继承人，也随同国君一起以最高礼仪、最好的酒宴盛情款待这位来自友邦的贵客。
　　笙歌到深夜，原已十分融洽的气氛此时更是倍添亲切，在场人无不拜倒在杀生丸俊美的容貌与翩翩风度之中，对他身边随行的姿色妖娆的女官也是惊为天人，由此更加深了他们对西妖国的崇敬之情。
　　但是突然间，杀生丸提出了一个颇显荒唐的要求，也是他此行的目的，那就是希望云国可以将他的宠姬还给他。
　　“宠姬？”听到这里，杀生丸冷冷地打断他，“谁是我的宠姬？”
　　使臣的底气已是越来越足，听见他的问话便理直气壮地回答：“是一个叫做桔梗的年轻女子，你当时还特意向众人展示了一幅画像，国王陛下与皇太子当即否定曾见过这个女子，并承诺第二天放榜全国找寻这位画像中的女子，孰料贵国殿下立刻翻脸，凶狠地拔剑相向，说你们现在有也得交人，没有也要交人，言罢随手就杀了一个无辜侍女。”
　　“陛下好言相劝，一忍再忍，皇太子也连连请贵国殿下息怒，贵国殿下一声冷笑不由分说便杀死了我们的皇太子并一路杀出一大殿扬长而去。”

　　桔梗？

　　杀生丸在听见这个名字时心头一凉，为什么又是这个女人？

　　“西妖王！”使臣还在继续，“你既是一代明君，那就请你在此给我们云国一个交代，贵国太子杀死我国皇太子一事人证物证俱在，如若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会联合其余国都再向贵国宣战，类似的战事是永远不会停止的！”
　　西妖王问道：“物证？什么物证？”
　　“既然是非常重要的物证，我又怎么可能随便带出！陛下要是想亲眼看个心服口服，就请随我回到云国，国君自会亮出那幅印有贵国国印的画卷给陛下您看个够！”
　　大殿上顿时一片哗然，西妖王思忖片刻，一脸郑重地看着使臣。、
　　“好，我现在便命人随你一同回到云国，待事情确认后再议后事，你看如何？”
　　“如若属实，陛下又会如何？”
　　杀生丸一声冷笑：“什么如何不如何，没有便是没有，若不是看在父王的颜面上，我今天就平掉你们整个国度。”
　　“杀生丸！”西妖王低声喝令。
　　“杀生丸你……”使臣闻言大怒，已经怒不可逼到完全顾不上风度礼节了，只差没有把手指直接指到杀生丸的鼻子上。

　　就在这时，一声急报突然从大殿外一路响来，随之而至的是一位全身浴血的将士，在一名侍卫的搀扶下艰难地向着西妖王靠拢，血不断从他身上滴落，延绵了一地。
　　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那位使臣在内，都在一瞬间集中到了这位将士身上，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大殿上顷刻间鸦雀无声。
　　“陛……陛下！”身受重伤的将士推开身旁的侍从，正要艰难地下跪，西妖王见状霍然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扶住他，并且高声命人立刻传御医前来。
　　将士动容，但已经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了：“不，不用了陛下！我……快不行了……龙骨精偷袭我们的边防要地！北面……北面已经失守……全军覆没！将军拼死保护我杀出重围回到王都……快点派兵！陛下……否则……否则……”
　　他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完，身子一沉，倒在了西妖王的怀中。
　　举场震惊了，一双双眼睛充满惶恐地紧紧注视着西妖王，西妖王一脸肃穆地吩咐厚葬此将士，神情依旧安详而镇定。
　　“哈……”云国使臣趁机幸灾乐祸地讥讽，“这就叫做恶有恶报，龙骨精一出兵，西妖国就离灭国不远了！”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刀光一晃，使臣便没了声音，人直挺挺地栽了下去摔在地上，血从他的身子底下迅速蔓延开来，杀生丸甩了甩刀，重新收回腰际。
　　“杀生丸殿下？！”众臣大惊失色，“您怎么可以杀掉使臣？这……这不是更加深两国之间的误会？”
　　“哼！”杀生丸冷冷向殿外走去，“云国想做什么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杀生丸！龙骨精一战不用你去！”
　　听见父亲略带命令的话语，杀生丸停住了脚步，知子莫若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意图了吗？
　　他低垂眼睑，淡淡回答：“我可以应付。”
　　“你不许去！你有比与龙骨精交战更重要的使命在身！”

　　杀生丸没有动也没有转身，他感到有一只手温暖而沉重地按上了他的肩头，父亲的声音低沉得好似耳语，而力量却重如泰山。

　　“替我守住皇城！守在这里！保护这里的每一个人！”

　　杀生丸心头一震，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突然将他牢牢攥住，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陛下，使臣之事……”
　　西妖王的目光从杀生丸身上跃过，缓缓掠过那一张张焦虑不安不知所措的脸，许久后，他洪亮而坚定地宣布：“龙骨精一战，我要亲自出征！传令下去，各军备战！”
　　“御驾亲征？这……”大臣们惊呼，底下立刻像炸开锅般议论纷纷。
　　“另外，”西妖王庄严的声音压倒群臣，“厚葬云国使臣。”
　　“是！”

　　从杀生丸身旁走过的西妖王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留下的唯有那凝重得令人窒息的决绝，杀生丸若有所思地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一直望着，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再也看不见，他才转过身缓缓离去。

　　“杀生丸大人——”
　　刚回到自己的寝宫，杀生丸便听见邪见夸张的大喊声，他毫不理会仍旧自顾自地往前走，邪见从东殿一直追到西殿才好不容易追上，此时已是喘得有些面红耳赤了。
　　“杀、杀生丸大人，和龙骨精开战的事是真的吗？”
　　杀生丸没有回答。
　　“他……龙骨精可是曾把我们西妖国逼入过绝境的可怕对手啊！此刻我们又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再加上个龙骨精……”
　　“邪见！”
　　杀生丸冷不防停了下来，他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凌厉得似要把人的灵魂撕裂，他的眼神令邪见恐惧，邪见于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你要我说多少遍，西妖国是不败的，害怕的话就从我的身边滚开！”
　　“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我要你守在这里！保护这里的每一个人！]

　　保护？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我要保护的东西，我需要的只是对手，不是弱者，你以为你的一句话就会让我留在这里吗？铁碎牙不是在犬夜叉的手上吗？西妖国最最强大的神兵利刃不是正被他握着吗？那么，就由那个笨蛋代替我做你希望我做的事好了。

　　龙骨精在我眼里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我不需要你冲在我的面前，因为我不喜欢保护别人，更不喜欢被别人保护！

　　就在杀生丸负气的同时，一只白鸽轻盈地落在一个身穿长袍的男人手上，他取下系在鸽子脚寰上的纸卷，一字不漏地看完，而后笑笑，接着烧了纸卷继续喝他的酒。
　　一直斜倚在窗边的女人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神情有些诡异。
　　“看你的样子计划一定进行得非常顺利是不是？”
　　男人满意地一饮而尽：“龙骨精已经和西妖国交上手了，白童子煽风点火得不错，我会好好犒赏他。”
　　“我还从未见过你如此卑鄙无耻的一面，这招借刀杀人够狠够毒。”女人拨开折扇淡淡一笑，“奈落，我突然发现我今天才算是真正认识你。”
　　“兵不厌诈，赢了就好，手段只是其次罢了，我们的大军准备好了没有？”
　　“当然，就等着西妖国筋疲力尽好给它致命一击了。”

　　奈落的神色之中写满了痛快二字，尤其想到不久就能看到杀生丸那个骄傲的男人脸上落败的痛苦表情就令他全身喷涌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快感，但是转瞬间，兴奋的情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忧愁，这种忧愁别人也许看不出来，却无法逃过神乐的眼睛。

　　她不耐烦地用力晃晃扇子：“除非那个桔梗有上天遁地的本领，否则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你的魔掌的。”
　　“魔掌？”奈落看看她，“我有那么可怕吗？”
　　神乐哼了一声，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窗外白皑皑的一片，这个世界又开始下雪了，纯洁的雪花无声无息地把一切罪恶与肮脏掩埋。
　　“神乐！”
　　“恩？”她微微转头，却惊见奈落已经站在她身旁了，这个男人正专注地凝视这个苍茫的世界，“你总是这样静悄悄地突然出现！你难道是鬼不成？”
　　“神乐，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彼岸吗？”
　　“彼岸？彼岸是什么？”

　　奈落高深莫测地笑了。

　　彼岸就是你看得见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的地方，它很近，也很远……

　　神乐怔怔地盯着这个男人，似乎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奈落觉察到了她的茫然，于是淡淡地吩咐：“去实行下一步计划，这一次我一定要灭掉西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