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雨棠梨满地花》棠花白

7、后殇

　　到月棠还是下床走动时，时间已经快到十一月了。
　　雪花一时有一时无的飘着，皇后已经病得几天未曾醒过来了，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大概就这几天的命了。
　　荣常在又怀上了孩子，晋为贵人，又有了那么点复起的意思。
　　十一月初一的时候，翊坤宫突然传所有妃嫔贵人过去，月棠心里“咯噔”一下，觉得皇后大约是回光返照了。
　　到了翊坤宫时，月棠偷偷抬眼瞧皇后，皇后的脸白得吓人，偏偏脸颊上有两抹病态的晕红，月棠坐在众嫔之首，晓悦坐在妃位的末位，两人依然是挨着的。
　　慧贵妃姗姗来迟，脸上却不合时宜的带了些喜气，身后跟着的是刚刚复起的荣贵人。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慧贵妃笑着甩了帕子，荣贵人跟在她身后也请了安。
　　坐着的妃嫔也起身想慧贵妃请安，慧贵妃笑着睨了众人一眼，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可否开恩，赐荣贵人一张椅子？荣贵人这才有了身子，别又有什么闪失才好。”
　　皇后面上不喜不怒，道：“赐坐。”
　　月棠觉得有点心惊，晓悦握了握她的手，皇后已经开始发难道：“贵妃倒是气色越发的好了，若是本宫去了，这宫中岂不是要贵妃掌管？还请贵妃日后莫要不念旧情，伤及众位姐妹才是。”
　　慧贵妃一声轻笑，道：“娘娘说的哪里话，臣妾身子骨也不大利索呢，这后宫之中都是皇上的人，又哪有谁伤了谁的说法呢？娘娘莫不是病糊涂了？”
　　皇后面上闪过一丝厉色，转而又温颜微笑道：“倒是本宫病糊涂了？上次内务府送上来的香料，本宫觉得甚好，来人，送与慧贵妃一些。”
　　慧贵妃听说“香料”二字，面色变了变，皇后接着说：“想来荣贵人才新晋，将本宫私库内的金银绣赐予荣贵人。”
　　慧贵妃的脸色变得惨白，皇后依旧语气不紧不慢的道：“其他人都散了吧，慧贵妃留下来陪本宫说说话。”
　　其他人听了这话，巴不得早走，不一会儿翊坤宫中就没了人影。月棠和晓悦并肩而行，晓悦脸上隐隐有些担忧，月棠瞧出了些什么，安慰道：“放心，慧贵妃没那么容易倒台，翊坤宫那位估计是知道自己命不长了，才敲打一下慧贵妃。”
　　“我担心绵恬。”晓悦平日爽朗的脸上显出了忧色。
　　“无妨的，慧贵妃圣宠正隆，皇上护她护得紧，皇后轻易动不得她。今日听皇后的说法，这二阿哥孱弱，皇后身子骨受损，大约都是她的手笔。只是皇后可怜，只怕也只能在太后娘娘那里备个案罢了。”月棠眨眨眼，道，“我常日里闭门锁院，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晓悦，看着吧，若是皇后不去还好，若皇后一去，这宫中怕就是慧贵妃一人独大了。”
　　晓悦嘲讽的笑了笑，道：“这宫中现下看来，除了皇后与贵妃，就是我与怡妃了，怡妃是皇上潜邸的老人，却争不过贵妃，人也怯懦，若皇后一去，只怕我的处境便艰难了。”
　　月棠握住她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晓悦反倒安慰似地朝月棠笑了笑，道：“月棠，这满宫之中便是你与我最为亲近，我比你先升一步，但日后，只怕我的绵恬还要承你照顾了。”
　　月棠惊了一下，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会好好的，日后还有贵妃，皇贵妃的福气呢。”
　　晓悦微笑，“别说那些好听的，贵妃不是个心善的，以前皇上潜邸的老人只有怡妃出了头，却也不甚受宠，我们这一批的秀女，齐婉仪如何了你也看见了，荣贵人如今也牢牢被攥在慧贵妃手上。我二人不过先时分到敬嫔宫中，敬嫔又是个木讷的，不争不抢，这才有了我二人出头的机会。再说我二人也算家中势大，金家不过是个包衣抬的旗，根基不稳得很，暂时动不得咱们罢了，皇后一去若是贵妃再进一步，一切也就难说了。”
　　月棠沉吟了一会儿，微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日后我二人守望相助，不要心生间隙，倒也不会出什么漏子吧。”
　　晓悦点点头。

　　当晚，月棠睡得正熟，鹦哥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道：“小主子，小主子，不好啦。”
　　月棠猛然睁开眼，心中一丝不祥的念头闪过，道：“怎么了？”
　　鹦哥一脸焦急的说：“皇后娘娘去了。”
　　月棠吩咐道：“更衣，穿那件豆青的，雁奴，来给我梳个小两把头就是，簪朵白绒花，鹦哥，去吩咐好粗使宫女和苏拉，没我的令不许擅出钟粹宫大门。吴嬷嬷，你去看着三格格、四格格，别在这节下出什么纰漏，我带雁奴、鹦哥去翊坤宫，吴嬷嬷守好咱钟粹宫就是了。”
　　月棠带着鹦哥雁奴往翊坤宫方向走去，走到御花园时，见晓悦也行色匆匆的走来，晓悦一身月白的衫子，也是十分素净，头上插了朵乳白色的绒花，与月棠打扮得如同亲姐妹一般。两人对视点了点头，一同向翊坤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