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里·葱的故事》法半夏

2、第 2 章

　　此后的加布里•葱似乎长时间地陷入了一种怪诞模糊的梦境中。当他睁开乏力的眼睛时，几乎无法断定自己是否真的睁着眼。时而明亮时而黑暗。过去了很多天吧。他这样想着，闭上眼努力集中精神。有时他看到一些人影出没。偶尔竟会看到奶茶店吸血鬼的脸出现在房间的一些黑影中。他已经不太能记得最初的情形。绑架或是什么。完全没有概念。
　　终于，在一段不明时间的思索之后，加布里辨别出声音，听到一些诡异的对话。
　　一个庄严的声音传入加布里的耳中。这个声音开始念一种深情的东西，仿佛诗歌一样：
　　“他的存在，就如同历史进程中的那些偶然一样，即使将当时的一切条件完全重现也未必能得到相同的结果。因此他的存在是如此的微妙与神奇，令人赞叹。那种偶然的微妙几乎不可能被重演。我的意思是，那种微妙不可能被人工制造出来。”
　　一些掌声。
　　加布里不太理解。他怀疑自己已经死了而正在接受某种审判。他怀着希望揣摩着自己下辈子能否摆脱这种命运，——那番庄严的微妙个不停的话似乎表达的是“不可能再重复”的意思。
　　一些杂音。
　　“就是说我们再怎么实验几十年也没法保证能制造出那样的血液。就算克隆一个他也不能保证。”另一个声音像注释般低声说。
　　“是么。”又一个声音应道。
　　又一些杂音令他感到不祥。
　　细小的金属触感令他吃了一惊。被触碰到的左臂抽搐了一下。猛然间他愤怒地意识到了可能的事实。这是他此生最愤怒的时刻。他想起上个月在酒吧半醉的一天碰见的那个跟他大谈人类之伟大并希望他向某研究所定期提供血液以研制足够抗吸血鬼药物的男人。
　　这真是个荒唐的提议。尤其对有着一颗正直的吸血鬼之心的加布里来说，这简直伤天害理。现今的吸血鬼多半以合成血浆为主食，他们拥有那样的生产机构。袭击人类至死的事鲜有发生。甚至，“奶茶”这样的给生活增添情调的风味饮料让加布里觉得有些伤感。
　　秉承传统来消灭一个可能的威胁，为博心安的话恐怕还不如首先捅死那个站在身边的人来得爽快。
　　血开始从静脉流出。这已经是近几天来的第很多次了。
　　他,加布里•葱，已经成为了一个造血机，一个新时代的血奴。这个想法令他神经抽搐，心脏颤抖。
　　他尖叫起来，拼命挣扎。但事实上他完全被一些器械和设备固定了，这些东西可以保障他的生命健康继续制造血液。而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的身体还没有醒来，不听指示地跟死了似的，——他毫无动静地躺着，连眉头也没法抽动。这是一种梦魇般的持续绝望。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缓慢地让人觉得心跳实在太快。时不时心悸一下。
　　每当静谧的取血工作进行着的时候，加布里总陷入不可忍受的痛苦中，他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来。但更痛苦的是没有人在而又不知道这些人何时会出现来做令他痛苦的事的漫长过程。何况这又一次的漫长过程漫长得不同往日。取走足够多的血之后自己被遗弃了，这样的可怕念头时时出现，然后被努力赶走。
　　不停想着办法。总是以失望告终。加布里不禁开始寄希望于外部的力量。或者他开始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家人或是朋友，警察或是特工，会是谁来救他呢。或者是吸血鬼呢，如果他们还没死的话，可能会有吸血鬼潜进来救走他之后杀死他也说不定。奶茶店吸血鬼的面孔又开始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记挂他。唔，他陷入此种境地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便是他，可能是这原因吧。
　　“嘿！加布里•葱。”奶茶店吸血鬼说。
　　加布里瞪着他。在确认不是幻觉的同时脑中反应出“看来他们还没死绝。这真是个好消息。”的想法。

　　他救了他。过程异常轻松。没有遇到人，加布里不完全的意识可以明确这点，有点不祥。他被扛出了那个机械的一尘不染的地方，接着被放进了车里。再次呼吸到夜风的加布里感到异常的舒适和感动。并没有在意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无论如何他得感激他让他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他们呢？”当加布里终于可以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问道。急切地想知道吸血鬼们的安危。这同时也关系到他自身的安危问题。
　　“去投毒了。”吸血鬼回答说，让加布里不解的是吸血鬼似乎在第一时间把“他们”理解为了研究所的人们，“真是个狂欢日。”
　　加布里一阵无语。
　　“很快这个城市就没有吸血鬼了。”吸血鬼笑了。他的小尖牙露了出来。然后他取下了它们。
　　加布里隐约有点崩溃的感觉。因为太过震惊而没有想法。他的心里充满了赞叹和沮丧。竟有他认不出来的假牙！和一个伪装的吸血鬼！那简直……太完美了。
　　加布里开始用怨毒的目光注视对方。活像个怨妇。
　　“这他妈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不停问着。没有人应答。渐渐地，他念叨着这句话，变得仿佛强迫症状般无意义。大约一时太受刺激耗费了太多精神，之后渐渐又陷入了难以思考的状态。那些不变的路灯或是不断变幻的景物，眼前的忽明忽暗或是远处的幽黑，以及偶尔的颠簸，让他觉得正处在一种胶着的梦境里飘浮。可怜的加布里他太累了。
　　在高速公路上移动了五六个小时之后，车在午夜一点十八分的时候停下了。
　　黑漆的铁门缺了一个尖。
　　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加布里坚信着，努力保持最后的意识。死死盯着那个黑色的缺口。车子驶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