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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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就是跟谁混都特别好，比如说崔慕。这人成绩好，讲义气，开得起玩笑，长得挺是那么一回事，还没有女朋友。要说缺点吧，也就是审美有问题，这点小事在这些优点面前，也就没什么打紧的了。
所以几天前，同系的几个朋友忽然找上了他，说想举行一次金融系和中文系的联谊。
大学生有的是时间，有时间意味着多消遣。联谊这种事情，表面上说得好听是为了促进同学间的友好关系，实际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懂——不就是单身男女想找另一半么。
十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难免就有很多话讲，于是朋友提议，不如去G大附近的甜品店坐一坐。
这会儿大白天的，酒吧还没开门，咖啡座又太安静，剩下的都没什么主意，一行人便进了格调精致的甜品屋，几乎把半个场都给包了下来。
苦着脸被拉过来当招牌的崔慕刚坐定没多久，突然听到他们中有人说，不如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紧接着手气很不好的崔慕第一轮便抽到了鬼牌。
旁边坐着的几个同宿舍的男生笑得十分奸诈，肯定打算出一些很猥琐的问题让他回答。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们几眼，发现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之后，塌下肩，颓废地道：“我选大冒险。”
对面坐着的中文系系花神色顿时黯淡了。
抽到最大的那张牌的人让他去大街上找个陌生人搭讪，崔慕愿赌服输，只好硬着头皮出了店门。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街上行人虽不少，可是都不是好随意勾搭的主儿，犹犹豫豫间他忽然瞧见了过道对面有个打扮随意的青年，背靠着墙，曲着腿在画板上画着什么。身后的朋友一个二个都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崔慕只好咬咬牙，走了过去。
很久之后等他们俩都圆满了，李泽年听他说起初遇时候的事情，冷笑一声，问，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好搭讪的主儿么。
于是崔慕被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安抚恐怖气场已经侧漏的魔王。
当然这都是后话。
当时的崔慕走到了对方面前，青年抬起头瞧了他一眼，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崔慕赶紧往边上挪了一下，摆起一张笑脸：“这位小哥，你在画什么。”
青年淡淡道：“画画。”
“……”这不废话么。
崔慕额角抽了抽，只觉自己踢到了一块硬石头。
他略有兴趣地扫了一眼对方的画板，上面的白纸已经布满了各种简单连贯的线条，构成一幅街上人来人往的情景，人与人的间隔中，还可以看到对面朋友所在的甜品屋。
“这是作业？”崔慕好奇问。
“嗯。”
“画得挺漂亮的，你是G大的学生么？”
“嗯。”
“啊，我也是G大的，金融系的学生。你是美术系的吧？”
“嗯。”
“我叫崔慕，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做个朋友吧。”
“嗯。”
……嗯你个头。
崔慕泪奔地发现对方根本是在敷衍他。
他从前与人交往都很顺利，能跟家对门的大妈谈近来的菜价，能跟表妹讲最新出的小说和动漫，能跟朋友比较国内与国外的网游，能跟舍友说今天又遇到哪个漂亮妹子帮你们要到电话号码了，刚才还与坐在对面的系花聊这附近有哪些餐厅值得一去。
从来没遇见过这般冷淡的人。
青年在画纸上又添上了几笔，蹙着眉，似乎对自己的作品仍然不满意，但他却没再修改，反而收起了纸和笔，把它们放进斜挎包里面。
“崔慕是吧。”他突然说。
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的崔慕立刻回过神来：“啊，是。”
“你的衣服搭配很难看，颜色也丑死了，回去改改。”青年说着，把画板背在身后，连名字都没透露，走了。
失魂落魄的崔慕回到店里马上迎来了哄笑声，同系的系花朝他大声喊：“崔小慕你这个笨蛋，搭讪谁不好，搭讪美术系那个魔王！”
“啊？”崔慕疑惑问，“魔王？”
“是啊。”系花道，“李泽年那家伙画画的时候被别人打扰绝对不会给好脸色的，平时人也是冷冷淡淡，只有对同系的朋友还比较好……话说他跟你说了什么了，看你这一脸纠结的。”
崔慕沮丧地回道：“他说我衣着难看。”
一瞬间，甜品店安静了下来。
宿舍老大一脸诚恳地对他道：“崔慕，其实我们很早就想对你说这事儿了，但是怕伤你自尊，一直没说——你的衣服真的很难看。”
崔慕顿时有了一头撞死的想法。
结果第二天他经过那条街想去蛋糕的时候，又见到那个青年，还是坐在与昨天同一样的位置，一个人静静地画着画，完全无视旁人的眼光。
崔慕打量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着装——因为昨天受到的两次打击，他今天特意在衣柜那里挑了半天，找了一件不错的上衣和黑色牛仔裤搭配。他心里暗暗想着今天肯定不会被鄙视了，他一定要把这块坚硬的石头给拿下，于是鼓起勇气上前。
“嗨，又见面了。”崔慕在他旁边坐下，看了一眼对方的画纸，上面已经有简单的几笔勾勒出了一道人影。
李泽年没有说话，好像没有听到他似的。崔慕想起系花说那人并不喜欢人打扰他画画，于是在一旁没做声，掏出手机听音乐。
约莫半个小时左右，对方开始收拾东西。
崔慕见状，立刻开始搭讪起来：“嘿，你叫李泽年是吧。”
“嗯。”
“你是大几的学生？”
“二。”
“和我同届呢，我也是大二。”崔慕道，“话说你画画真好看。”
“谢谢。”李泽年也不谦虚，收拾好东西之后，回头看了崔慕一眼，说，“上衣太糟糕了。”
崔慕一愣：“啊，我觉得这很好看啊。”
对方嘴角抽了抽，上下打量了一番崔慕身上那件红底菠萝树图案的浓重夏威夷风格的上衣，没接话转身走了，留下金融系才子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第三天——
“今天的衣服好多了吧。”崔慕自信满满地展现自己百般挑选的衬衫。
李泽年一脸嫌弃地道：“这团黄色是什么鬼东西，难看死了。”
第四天——
“嘿嘿，那现在呢。”
“这条苏格兰裙子……你底下穿内裤了么。”
第五天——
“李泽年，我……”
“你衣服穿反了。”
第六天——
“我觉得我今天的配搭超赞的。”
“先把裤子穿好了再说吧。”
“……”
两个月之后，G城逐渐转冷。
李泽年已经戴上了围巾，依旧是每天早上准时出现在大街的墙角下。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多了个小跟班。
小跟班的审美有问题，居然把香港警匪电影里面那种□□老大很俗气的夏威夷穿法完完全全复制过来。小跟班很有耐心，每天自己观察着路上行人的各种姿势，他就要蹲在旁边陪着看着，一贯不喜欢在绘图时有人打扰的李泽年竟然也习惯了对方偶尔的一两句话。小跟班还很喜欢吃甜食，时常给他带一些牛奶糖，甜甜圈，芝士蛋糕。
今天天空灰蒙蒙的，有两只白鸽低空飞过，似乎随时会下雨，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有那么几个也是匆匆走过，李泽年画了没半个小时，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一旁的崔慕从包里拿出两块巧克力：“要来一个么。”
李泽年点点头接过巧克力：“谢了。”
“客气个什么。”
“你等下有金融，赶紧回去吧。”
“不急，没那么快。”崔慕耸耸肩。
李泽年慢慢吞吞地撕开包装，就着露出的边缘啃了一口，忽然问：“我说，你每天来这里一趟做什么。”
“啊？”崔慕道，“不就是为了……为了你帮我看一下我的衣服怎么样。”这话说出口，他自己也觉得，逻辑不对。
每天早上无论风吹日晒，按时跑到这里来陪着李泽年，难道只为了让对方纠正自己对衣着的审美么。
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
李泽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背着画板离开了大街。
晚上崔慕回到宿舍的时候，老大在房间里面打DOTA，听见了开门声回头一看，惊道：“我去！崔小慕你怎么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迷茫地道：“什么我怎么了。”
老大语文没学好，想了半天没想好形容词，遂直接把崔慕拉进了洗手间，让他自己对着镜子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怎么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下午回来就已经变成了这幅鬼模样。
老大打量了一下崔慕的表情，问：“崔小慕，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失恋了？”
他垮下肩，抓了抓头发：“没有恋……哪里有失。”
“那你这几个月每天早上怎么都不在宿舍里呆着呢，我知道你早上没课。”
“我去找李泽年了呗。”
老大震惊了，连忙伸出手探了探崔慕的额头：“这没发烧啊。”
“去你的。”崔慕挥开对方的手，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
“喂，你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出什么事了给哥们说说呗。”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假装自己听不到。
“啧啧。”老大凑了过去，调侃道，“我说你小子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次日早上，李泽年准时出现在G大附近的街上。还是在那个老地方，他把纸和笔都掏了出来，拿出画板准备画画。一般再过个五分钟，崔慕也会出现在这里，坐到他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画画。
然而今天没有，崔慕一整天都没有出现。
李泽年等了五个小时，最后收起潦草画了几笔的画纸，回到专用的画室。
谁会知道一向沉迷于作画的魔王，竟也有一天会端着颜料盘，坐在椅子上，对着连遮布都没有掀开的油画发呆。
“是不是昨天我说那话说得太早了……才把那个人给吓跑了呢。”
不会说话的画布给不出任何答案。
结果李泽年还没忧伤几天，元气满满的崔慕又出现在了大街上。
“嘿，李泽年！”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在作画，崔慕兴冲冲地道，“你是那个吧。”
被叫到的人抬头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的来的消息，淡淡说：“嗯。”
“那这样的话，”崔慕抓了抓头发，认真地问，“我可以追你么。”
李泽年听他这么一说，突然停住了手上的铅笔，流畅的线条戛然而止。
“好。”半晌，他闷闷地说。
等今天的草图都画完了，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忽然问崔慕：“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到画室去。”
后者刹时间睁大了眼，欣喜地点点头。
可能是这些天被老大开了窍，一直反复思索着自己对传说中的大魔王究竟是什么心情，崔慕睡得一点也不好，晚上总是翻来覆去的，隔日醒来感觉睡了还不如不睡，精神与身体反而更累了。于是对画室的新鲜感过去之后没多久，崔慕的头就搁在了李泽年的肩膀上，呼吸声平缓。
梦里他把李泽年压倒了然后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然而人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现实就是李泽年一巴掌把他拍醒，因为他睡着的时候流了一滩口水在对方的肩膀上。
十月的最后一日，也就是万圣节前夕，金融系和美术系有一个打着鬼节派对招牌的联谊会，李泽年和崔慕都会参加。
崔慕已经彻底对自己的审美观丧失信心了，直接拽过艺术细胞丰富的魔王去买衣服，对方瞥了一眼他的身材，从一堆挂在架子上的黑不溜秋的衣服里随手挑出了一件跟自己的一起拿去买单。
于是晚上聚会的时候，狼人崔慕与吸血鬼李泽年得到了全场的关注。
崔慕的宿舍老大拍拍崔慕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崔小慕啊，恭喜你终于回到正常人的世界。”
结果他得到了崔小朋友的一个滚字。
派对上的香槟味道不错，崔慕一不小心喝高了，老大正苦恼着怎么把他搬回去，就见到李泽年走了过来，一手环过崔慕的腰，一手拉过对方的左手，让它搭在自己肩上。
“我带他回去。”李泽年面无表情地道。
老大看了看魔王的气场，又看了看自己的气场，当下作出了决定：“好的好的，你随意。”
于是崔慕就被自家老大给卖了。
崔慕的酒品不太好，喝醉了喜欢说话，一路上对李泽年说个不停，从小时候那点破事说到上大学，对方也没嫌他烦，把他丢在床上，一边听他絮叨一边开始剥他衣服。
“魔王……”崔慕抓着自己的狼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骚扰着李泽年的大腿。
“嗯。”
“大魔王……”崔慕打了个酒嗝，晕乎乎地说道，“我喜欢你啊。”
李泽年一听，脑袋立即就充血了，抓过崔慕直接朝着他的两瓣嘴唇狠狠咬下去。
于是酒后乱吻有，酒后乱性没有。毕竟第一次还是要留给以后双方都清醒的时候。
晌午时分，崔慕刚醒过来，就被一身油画气味的李泽年拉去了画室。还是在那个盖着白布的画布前，魔王说让他掀开来。
于是迷迷糊糊的崔慕伸出爪子，拽住白布。
“我的画还没画完的时候，是不给别人看的。”身后的李泽年淡淡道。
崔慕一愣，停下了动作。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
“……谁？”
李泽年靠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如果是我媳妇的话，怎么样，我都无所谓。”
后者的耳根顿时红了。
有光从透明的玻璃窗漏进室内，崔慕掀开白布，底下的所有色彩在一瞬间内尽数显露在阳光之下。
一年之后，这幅油画被挂在了学校美术系的展览上。
这是一幅街景画，人来人往间，有一个青年面对着观赏者，面容英俊，表情温和，穿着奇特，在模糊的人群里凸显而出。
魔王曾对他的跟班说过，你是我的世界里，最特别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