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大笑拂衣归矣（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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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清有事？为何如此匆忙？”伍次友驻足，含笑道。
“先生，我家主子想见你。”曹寅口中的主子自然是指康熙。
“哦？”伍次友挑眉，以前都是“龙儿”来找他的，这次却让他前去。
“先生跟我去吧，别让我家主子等急了。”曹寅又是不容分说，拉着伍次友就向着一顶小轿走去。
伍次友无法，只能被曹寅拽着往前走，最后被硬塞到轿子里。伍次友凝眉，“龙儿”究竟是什么人？
伍次友自然不会把轿帘打起，看外面的情景，只能透过轿帘的缝隙，辨别行走的方向。一开始还感觉很熟悉，后来却觉得路上越来越安静，气氛越来越严肃，能隐约看到两边站立的侍卫，能偶尔看到巍峨的建筑。
最后轿子停下来，伍次友走出来，却看到李德全一身太监打扮，手中拿着拂尘，恭敬地站在一边。
伍次友出了轿子，看到李德全不禁愣住，喃喃道：“您这是——”
“伍先生总算来了。”李德全看伍次友有些迷茫地大量着他，自然知道伍次友的还没想通，“伍先生随我来吧。”
“哦。”伍次友魂不守舍地跟着李德全，最后进了大殿，看着正中坐着的人，情不自禁低声道：“龙儿——”
“是皇上。”李德全在伍次友旁边小声提醒。
伍次友这时才入受惊了一般，看着穿着明黄色衣服的人，瞬间所有的事都想得通了，伍次友反应不慢，听到李德全的提醒，就立即撩袍跪下：“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放下手中的书，眯着眼看了会儿伍次友，态度恭敬但也不卑不亢，眼中闪过惊诧却很快恢复，一切变得了然。
在伍次友以为要继续跪下去时，听到有人走过来，最终声音停在一步之遥，视线中出现一明黄色的下摆。
“伍先生，快快请起。”康熙说着，亲自把伍次友扶了起来。
伍次友没有推辞，顺势而起，并未因为对方是皇上而表现特别，没有诚惶诚恐，也没有感激戴德。
“伍先生，快来坐。”康熙拉着伍次友，就往上位走过去，上位有左右两个，康熙居右，示意伍次友在左边坐下。
伍次友犹豫了一下，还是推迟到：“草民不敢。”
能的皇上称为先生，还能的得皇上如此重视，如此礼遇，能让其在皇宫内乘轿，世上除了伍次友，好像也没有别人了。对纳兰，康熙没有刻意以礼相待，只是放纵了些；对曹寅，康熙虽然也对其有所差别，然曹寅很懂得分寸。对伍次友，康熙想让他离开，让他远离纳兰成德，却又不忍国家失了如此人才，心中矛盾，再加上伍次友对康熙而言，可谓是师生，虽从未行师生之礼，康熙却当真感谢伍次友的教导。
康熙再看伍次友，顿觉有些无力，叹了口气道：“先生变了。”
伍次友抬头看向康熙，康熙整个人显得失落、孤独，有莫名的哀伤，明明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却偏偏担着最大的负担，像是历尽沧桑的老人，伍次友有些同情康熙，“高处不胜寒”——果然如此。
“皇上，并不是草民变了，是‘龙儿’变了，是‘龙儿’变成了皇上，而草民却还是草民，草民可以对‘龙儿’畅所欲言，可以和‘龙儿’谈论国事，可以对‘龙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以畅怀地笑，可以放心大胆的骂，可以不顾及其他抨击朝政之弊端。然——草民却不能对皇上畅所欲言，不能不顾及身份。”
“那么为何先生不把朕看成龙儿，龙儿就是朕，朕就是龙儿啊。”康熙话中有些悲哀，却不知这中间有多少真，多少假。
“皇上虽然就是龙儿，但是在草民心中，龙儿是龙儿，皇上是皇上。”伍次友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回复道。
康熙眼神暗了暗：“既如此，朕也不再勉强。只是，朕想请伍先生为帝师，拜你为吏部侍郎，希望伍先生莫要推辞。”
这便是不容反驳的语气了，伍次友自然听得出来，皇上的话就是圣旨，是不能违抗的，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能答应，即使为了纳兰成德，也不能答应；伍次友还有个直觉，总觉得康熙此时并非真心留他，反倒是在试探，具体在试探什么，伍次友一时却也说不清楚。伍次友有自己的抱负，自然想做一番大事业，若能为帝师，可以说是施展抱负理想的绝佳选择，这样自己的很多有利于百姓的政策都有望实施。伍次友看向康熙，那人眼中仿佛有乞求，然当伍次友想确定一下时，又觉得康熙眼神闪烁，似是在隐藏着什么。
伍次友不知为何想起了纳兰，想起昨日在明府中看到的一幕，顿时一个激灵。
皇上难道看出了自己对纳兰的心思？皇上对纳兰也是……那么自己却不能再在京城呆下去，哪怕是为了纳兰。以纳兰的脾气，纳兰固然不会疏远了他，若是皇上容不下，倒不如如今直接离去。
伍次友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皇上隆恩浩荡，草民——”康熙听着，有些紧张，不知道是紧张伍次友不会答应，还是紧张伍次友答应，康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伍次友，伍次友并未停很久，接着道：“本不应辞，然草民一介书生，实在当不起。”看着康熙微微的失落，伍次友声音也低了几分，却分外认真，补充道，“皇上，实不相瞒，当皇上是‘龙儿’时，草民可以笑天下一切可笑之事，骂天下所有荒唐人。”
“朕也甚是怀念那些日子，那段日子，朕可以忘记身份，忘记鳌拜，能够和先生谈古论今，品茗饮酒，当真是一大快事。”康熙也想起了擒鳌拜前和伍次友一起谈论天下大事的日子，那时候过的着实痛快，康熙扶起伍次友，之后竟是陷入了回忆。
伍次友看着康熙低落的心情变得好起来，本不欲打击康熙，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说明白，伍次友不得不深吸一口气，看着康熙的目光，诚恳道：“只是草民逍遥惯了，不喜朝堂的尔虞我诈，草民愿返回原籍，在民间开学讲道，为皇上教化人心，教书育人，为大清，为皇上培养人才，望皇上成全。”
伍次友说完，撩袍跪下，不再看康熙，他明显感觉到康熙看着他，觉得犹如黑云压顶，有瞬间的窒息感。直到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那种窒息感才消失。
“你说的没错，是朕看错了你。”康熙把称呼由“先生”变成了“你”，自有几分疏离的味道，声音带着失落和——轻松。
伍次友虽然不善此道，却也能察觉出来康熙的不快，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草民不敢冒犯。”
康熙白了伍次友一眼，都当面抗旨了，还敢说什么“不敢冒犯”，真不知道伍次友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伍次友低着脑袋，自然没看到康熙的神情。
“算了，朕虽然生气，但还是佩服你这分‘书生’之气，朕答应你，放你回去。”康熙说的这话有些调侃的味道，“书生”之气不过是酸、迂腐、狂傲罢了，“不过，到时候若是你吃亏了，还是可以来找朕的。”
这就是康熙的恩赐了，明确告诉伍次友，他有皇上做靠山，不用怕有人欺负，最后还送给伍次友一个令牌。
伍次友这次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之感，他觉得越来越看不透康熙，虽然他曾经也不曾看清过，但是此刻他总觉得康熙的心思当真是变幻莫测，果然是君心难测吗？
“草民叩谢皇上隆恩，草民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教化人心。”伍次友又叩了个头，这次比以往几次都诚恳，最后却有些犹豫，“只是——”
“伍先生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伍次友心中忐忑，不知道该不该说，如若不说，就这样走了，恐怕会遗憾终身，倒不如在皇上面前尽量坦诚一些：“只是，草民想等纳兰公子好了再离京。”
康熙一愣，倒没曾想伍次友竟然会提这样的要求，按理说这中要求根本就不用向他提，伍次友虽说离开，但是具体什么时候走，却是由他自己决定，康熙没有理由撵人，那么伍次友这番要求，就是想他坦白，他放弃了纳兰？康熙自嘲，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这是自然，伍先生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朕不会强留，自然也不会‘驱逐’。”康熙状似轻松道。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大笑拂衣归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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