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浮梦影》边月冷

36、异变

　　华影和东方烨此番乔装成再普通不过的小夫妻的行头回到临城，低调的满大街一抓就一把的那种类型。
　　在红楼时，华影不想给东方烨带来任何的困扰，所以并没有将东方烨的身份告知他们，只重新以她的夫君的名头介绍了东方烨。众人自是少不了一阵唏嘘。
　　这次她狠了狠心将一众生意都彻彻底底的交给了韩永，并放出了风声，华盛顿月前病重而殁，由他的助手韩永接他的衣钵。
　　华影对外面的虚名着实是以将它们看成是虚名的，这也是她想回来的原因，东方烨是西夜太子，她断然不愿在和大穆有哪般牵扯，尽管东方烨并不会在意。
　　东方烨一双明眸柔情荡漾，道：“娘子，你此次做的如此绝决，不怕哪日为夫不要你了，你连个退路都没有？”
　　华影佯作狠状：“我有手有脚有脑子，还能饿死不成？不过哪天你若敢不要我，我就将你寄存在我手中的财产全卷卷带跑，让你和你的相好喝西北风去。”
　　东方烨轻笑：“就这样？”
　　华影追道：“当然不会这么便宜你了，我要将你的相好给绑了丢到野林深山，让你永远也找不到，见不到！”
　　其实华影不敢也不愿想，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会如何。
　　东方烨缓缓的弯起了唇角，吻了吻她的额头，“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影，我的生命里，只会有我们两个人的苍老。”他说，声音似乎穿越过千山，洒碎了蛊惑柔媚，只余满满的挚情真致。
　　华影禁不住眼眶微微湿润，紧紧的环上了东方烨的腰身。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淡淡萝香，幸福与满足溢满胸腔。
　　“烨，你只需知道，我华影此生只为你一人所有，一生不离不弃。答应我，只要我活着，就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只要你活着，我就会在你身边。”
　　生死契阔，执子之说，不需要经历生死历经磨难，亦可以承诺的水到渠成。
　　星月若水澄澈空明，灯火如豆隽永沉寂。清淡的月辉映着灯影幢幢，隐约了两抹交缠相偎的身形，隐没了一室的旖旎风情。
　　**
　　已经出来很多时日了，这几日的俩人朝夕相处，华影觉得日子充实美好。她虽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久点，但她清楚，东方烨是西夜太子，身上与生俱来的责任不能容他轻懈，所以本着贤良体恤的好妻子的原则，华影很不情愿的提议结束他们这次的蜜月之旅。
　　马背上，东方烨似乎很不开心，将头搭在华影的肩上，抱怨道：“娘子，这么快就回去作甚，为夫还想再逍遥几日呢。”
　　华影伸手揉揉东方烨的脸，笑道：“你是西夜太子，比不得旁人，这几日的公文奏章必摞了几重山了，咱先回去扒山，啊。”
　　东方烨仍是兴味缺缺瓜着一张脸，呐呐道：“我还想带着娘子去很多地方来着，现在看来是去不成了。”
　　华影软声安慰：“夫君可是未来西夜大帝，不能像以前一样只想着冶游四海寄情山水，要襟帷天下，勤政理国，千万不能给我丢脸，知不知道？”
　　一声夫君叫的东方烨心下微动，“娘子教训的是，为夫断不会丢你的脸，只是这博怀天下的胸襟为夫可没得有。这一回去就不能像眼下这般自在相处了。”
　　华影沉吟了会，幽幽的道：“烨，那个皇位是不是真的只有你能继承？”
　　东方烨亲了亲华影的后颈，叹息道：“东方家从父皇那辈就只一支子嗣延下来，父皇和我都是从小就被冠命太子的。”东方烨将华影楼的紧了些，继续说道：“本以为今生会在那个位子上行尸劳碌一生，所幸，为夫遇见了娘子，现在觉得我并不排斥那个位置，因为你在我身边。以后还有我们的儿子女儿，而且……”他顿了顿，往华影颈间蹭了蹭，喃道：“我想给你天下间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只要你要，我就给。”
　　华影抱住东方烨环在腰间的手臂，紧紧的偎靠进他的怀中，自以为轻快的调笑：“都说每一个昏君背后都有一个美丽而英明的女人，看来这话说的真不错。”
　　东方烨的闷笑从胸腔处传来：“这个美丽英明于娘子来说……”
　　华影仰头道：“怎样？”
　　东方烨就势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笑道：“正乃合适。”
　　华影满意的笑笑，在他脸颊上飞了一个吻，只当奖励。
　　两个人在一处，只是单单骑马聊天，却甚是温馨富趣。马背上垫了上好的狐裘氊，背靠着东方烨坚强有力的胸膛，华影坐着甚是舒服，很快就开始打盹了。
　　时间总是赶在幸福的前头，使得幸福的人觉得这光阴荏苒似箭的忒快，一不留神，这一辈子就过去了，可还有好多事情没和相爱的那人一起做过，还有很多的甜言蜜语没和爱人说过。所以连相处的时光都有点胆战心惊的，希望能将自己最光辉的那面展现给爱人，让这些在一处的日子都酿聚着熠熠光芒。
　　华影是被兵器相碰的铿锵的打斗声惊醒的。
　　依旧是那日的两拨黑衣人，拎弯刀的和操短剑的，此时拼做的正是火热。
　　华影惊道：“烨，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烨安抚微笑：“小事，你再眯会儿，待会叫你。”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觉的，也着实算是个人才，华影当然不会是这人才，不过靠在东方烨的怀中，倒也并不是很害怕。
　　陡然间东方烨抱起华影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十丈开外，而原先他们背后的那颗老棔应声而倒，腰间断裂得毫不拖泥带水。
　　华影心下一个哆嗦，要不是跑的早，也许她和东方烨就像那棵树一般了。抬头看看东方烨，只见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只是菲唇紧抿。
　　华影想说什么，可还未开口，一股凛气蛮力直击她与东方烨相握的手。
　　东方烨介开华影，跃起迎上紧随而至的一个脸带黑色面具的男子。那面具男身形硕颀，动作矫捷狠戾，招招逼命，像是囚禁日久的猎豹初获自由，是个少见的高手。
　　华影觉得那个身形有点熟悉，不过那不是她最关心的，她眼睛不敢眨，直盯着东方烨那抹银色修颀的身影。
　　漫天剑花晃得华影眼睛酸痛，她的心揪的死紧，她必须要亲眼见到她的烨完好无事。所幸，她虽然看不清他们相斗的招式，但还是可以知道，东方烨并没被伤到。
　　华影正暗自松了口气，突然感到背后有什么在靠近，猛地一转头，一略显瘦小的黑衣人正在她背后一米处。看到华影转身，那个黑衣人怔了怔。
　　华影慌得用东方烨曾给她的匕首直刺黑衣人的心窝，却被那人轻巧的避过，只是由于距离太过亲近，那人一翻身间，一阵淡淡的香味让华影心下一怔。
　　那种独特的香味，她太过熟悉，和她一直用的香粉是一个味道。曾经有一段时间，她与梅落一时兴起，将柠檬、茉莉、鸢尾、香草、麝香、广藿之类的香料提炼细捻，练出的香粉就是这样清雅沁人的味道。
　　华影愣神间，一直和面具男周旋的东方烨手持玄冥软剑从背后直取面前的黑衣男子。
　　华影心下一惊，喊道：“不要！”
　　她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梅落。
　　与她一步之遥的梅落因华影的一声叫喊清回了神，回身避开了东方烨的袭击。
　　东方烨刚才因为担心华影，那一剑运足了十足的气力，猛地收势使得内力微受到反噬，而然高手过招，棋逢对手，无懈可击方有制胜可能，一着不慎注定的是满盘皆输的结局。就是在那微顿见，面具男直取东方烨心脏的利剑，擦过了他的下肋，一片鲜血四溢。
　　那面具男子似乎不取东方烨性命不罢休，紧随又是致命一剑，华影恐惧悬到了喉咙，不管不顾的向东方烨奔了过去，却被人点了穴道。
　　华影使命挣扎却挣不开困在周身的那股力量。急的眼泪直掉。
　　东方烨负了伤，和那黑衣面具男的相搏略显吃力。
　　华影看着将将应付的东方烨，听到利剑没入肉身的声音，再也不能平静，对着身旁的梅落泣嚷道：“梅姐，你快点放开我，求你。”
　　立在一旁的梅落怔了怔，心中虽有不忍，但终究没理会华影的请求。
　　华影看不到东方烨在哪里，急的眼泪啪嗒啪嗒直掉。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打斗声渐渐消弭。
　　华影的恐惧咯噔一声全数断裂，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停止了？烨，他……
　　华影克制自己不去想，闭着眼默默祈祷，身上的穴道被突然的解开，她紧接着被拥入一个怀抱。
　　华影惊得就要挣扎，耳边响起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我。”
　　华影欣喜的抬头，只见东方烨面容惨白，银色的长袍血迹斑斑，唇上隐隐有丝丝猩红。华影心下一紧。
　　“烨，你怎么样？要不要紧？伤的重不重？”
　　东方烨嘴角微微扬起，一手僵硬的拭去华影脸上的泪痕，一手抵唇闷咳一声，隐匿的拭去嘴角释出的血液，轻道：“没事，乖，你先离开。”
　　华影哪里肯，吼道：“要走一起。”
　　东方烨又连咳了几声，将涌上喉间的腥甜硬生生咽了下去，“他们被困在了幽迷幻境之中，凭那个人的本事，断然困不了他多久，你先走，为夫自来追你。”说着吩咐身旁一个影卫，“护送太子妃先走。”
　　自己走，那么他呢？留下来拖住穆秣陵？还是将他引向别处？是的，华影在认出梅落之后就已经肯定那个面具男子是穆秣陵了。
　　那个影卫丝毫不顾华影的哭喊与挣扎，强行将她拉上了马，挥鞭而去。他要将这个女人带到安全的地方，这是主人交代的任务，他会誓死保护这女人的安全。
　　“你放开我，放开，我要回去，听到没有？”华影挣扎，声音止不住的哽咽，“烨他是你的主人，你怎么可以丢下他独自逃命？你不回去你怕死，你自己走，我要回去，快点放了我……”
　　“主人的命令，我只有服从。”黑衣影卫开口。
　　华影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试探道：“你是，钟嵇？”
　　钟嵇轻瞄了她一眼，扯下了面巾。
　　华影不想知道他会成为卅局骑的影卫，急道：“钟嵇，我要回去，快停下来！”
　　见他不为所动，华影挣脱着就要跳马，却被钟嵇一个手刀劈下，晕了过去。
　　待华影醒来时，正处在一座破庙里，天已经黑透，燃着的火堆照亮了这破庙的一隅。
　　钟嵇在给马喂水，已经跑了一个晚上了，马儿驮着两个人着实要歇歇了。
　　华影的一只脚将将跨出破庙门槛就生生顿住。
　　穆秣陵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摘去，一张冷峻非凡的脸在这漆黑的夜幕之下却仿若暗系鬼影。
　　华影的心揪到了嗓子口，穆秣陵没事，那是不是意味着……
　　不！
　　华影一把抓住穆秣陵的衣袖，手指僵白，语音颤抖：“东方烨呢？他在哪？在哪？”
　　穆秣陵眉峰蹙了蹙，暗沉如渊的眸中似有两团血色的火焰，抬手，将华影的手指一点点的掰开。
　　“他死了。”
　　华影只觉得一个雳雷从头顶生生的将自己劈开，撑着腿努力不让自己跌倒，疯了一般的摇头，吼道：“我不信我不信！不会的不会的！”
　　华影踉踉跄跄的就要往来路的方向跑，却被梅落拉住。
　　“影，他真的死了。”
　　华影觉得胸腔内一股热流直涌到喉咙间，“除非见到他，否则我是不会相信的。”
　　梅落叹息道：“他坠了断肠崖。”
　　华影咽下喉间的腥甜，双眼腥红，咬着嗓子：“是你们害死他的，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