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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西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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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鞭动马头高,临城与西夜邻壤,东方烨和华影很快就离开了大穆进了西夜境内。路障虽多,却都被东方烨轻描淡写的化解。
西夜地处江南,此时依然是莺飞草长的暖季,到处鸟语花香杨柳依依,比着北方多了些草木烟雨的朦胧,小桥流水的静幽,金楼银粉的繁华。虽然西夜与大穆正在峙战,西夜的百姓却丝毫没有被战事影响,处处安详融合,生活在一派安宁之中。华影在这里本就没什么国籍观念,所以若被问道是哪的人,以前她会说是大穆人,现在她一定会说自己乃正宗的西夜人。
一路上,不断有人好奇的打量这共骑一马的两个俊俏公子。只见那高大肥硕的红驹上,后面的那人儒雅俊逸翩然若仙,水墨画出的眉目,嘴角的溶溶的笑意,潋滟着惊鸿绝世的魅惑,足让所有见过他的人心肝馋馋。再看看前面的那人,柳眉含笑,一点朱唇轻抿,美则美矣,不过一看就知是个阴柔至极的男子。此时两人正旁若无人的说说笑笑。这样的一幕,实在不能不让男子窃笑,女子肠断。
华影其实对这样的张扬甚感难为情,可南宫那厮偏得走城市为中心的路线,还非得来个牡丹过花街。华影觉得吧,这张脸再怎么丢,还不在这头上?伸手拍拍被一众异样的目光臊的通红的脸。
“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浪迹天涯。”
“那你的清风山呢?”
东方烨答非所问:“若真有天涯海角,你可愿与我同去?”
华影嗤笑:“我可舍不得红楼和那点基业。”
东方烨眼神黯了黯,不再置一词。而最终,东方烨对防备着拄栏卖笑和娇羞深闺们时不时抛来一段飘香的手绢、饱满的果子甚感厌烦,于是扬鞭一甩,直奔青山绿水处。
天色渐暮之时,他们在几段野林下稍歇。在华影喝水的空,东方烨已经拾掇了柴火燃起了篝火,铁钩支架下的陶锅里在煮着东西,东方烨正认真的捣弄着。
华影疑惑:“煮的什么呀?”
东方烨简答:“吃的。”
华影撇嘴,取出早间酒店打包的饭菜,虽然已经没了温度冷掉了,但闻起来还不错,华影撕了一片鸡肉就要开吃,却被东方烨连碟带碗端了去,修长玉手就这么捏着一块块鲜肉,送入桃色菲唇,吃的那个优美香甜。
华影怒:“你不在煮吃的么,做什么抢我的肉吃?”
东方烨笑:“那是煮给你吃的。”
东方烨饭饱之后,盛了一碗冒着热气黏糊糊的粥递给华影。华影本来看着他将自己的食物吃光,心里那个怒啊,可接过颜色和底料都很怪异的粥,不由问道:“这里面杂七八咋的都是什么?看着都怪膈人的。”
东方烨一脸坦然:“这是用桑叶菊花决明子煮的,化虚益气,缓解头晕玄虚。”
暖暖的感动犹如春风和煦拂过的草地,在华影心下涟漪荡晕散开。她一贯不喜骑马,受不了马蹄颠簸,在马背上坐了半天,现在她的头还晕乎乎的,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囫囵的吃完饭,华影借着饭后消食在周围溜达,她心里乱,得一个人呆一会想清楚。四下树木葱嵘,繁浓的油绿,若一屡精勾绿揄濯,披在这漫山之上,彰显着生命的炽热。湉湉溪水,涓涓的流淌,发出玉佩环琅的叮咚脆响。
华影坐在一块凉石之上,想好好的理一理杂乱的思绪,脑中东方烨那似笑非笑俊逸的面容,跑马灯一样一遍遍的回环。
揉揉微颦的眉心,华影起身准备回去,小腿处猝然的一阵剧痛传来,华影惊得低头,一条泛着黑红油亮斑纹的小细蛇正昂三角蛇头对她“嘶嘶”的吐着血红的信子。
华影觉得吧,人要是背起来,喝水能被呛死,穿道袍照样见鬼。这几日,自己的小命所遭受的威胁惊吓都能够写一本历险记了,这青天白日都能被蛇咬,虽然蛇咬人不像人发情,分白天黑夜,好吧,她也承认人发情也不分白天黑夜。
没毒的蛇不咬人,咬人的都是毒蛇。华影忙撅一根树枝将对她“蛇视眈眈”的蛇赶走后,就慌得脱下了鞋袜,雪白剔透的小腿上赫然有两颗发黑的齿印。
华影暗呼了口气,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一阵疾飞从身旁掠过,待她反应过来,自己的小腿已经被东方烨轻握在手里放在他的腿上。
东他眉梢皱了皱,不带丝毫犹豫,唇贴上了那两颗齿痕。华影呆了,伤口处钝钝的麻痛,她却清晰的感到他微凉的唇和温软的舌在细腻而有力的允吸。
东方烨连吐了数十口黑色的血液,见血色恢复了正常的红色才,他抬起头,整张面孔因嘴角残留的血迹显得格外妖娆。
“在这别动,等我回来。”他说。
其实华影的只觉得伤口处麻麻的疼,意识倒是很清晰,她知道毒液还没有扩撒开,心里一松,应了声:“嗯。”
东方烨离开到再次回来,只是片刻间。当东方烨重新站在她的面前时,华影感到了他身上风尘仆仆的味道,那胜雪的白衣染上了些微的尘土,一头墨丝不再是齐整不苟。他在华影面前蹲下,嘴里嚼着东西,又将酒囊打开轻抿一口,捉起华影的小腿唇就贴了上去。
一阵清爽的凉意从伤口处传来,华影疑道:“这是什么草药?”
“麻黄半夏。”
华影惊道:“它们都是毒草,你……”
东方烨似乎笑了下,烁烁的眼波睃了华影一眼,就低下头处理伤口。一贯懒散冽意的桃眼,专注的凝着手里的动作,手指轻绕,动作温柔,仿若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如玉俊逸的侧脸晕在这微暮的昏黄之中,炫着极致的魅惑,像是摇曳风中的百合,又似绽雪香溢的红梅。华影心弦一动,竟然很想碰触一下这男人的温润的脸庞,其实,身比心快,待她回复了神智,指尖已经掠上东方烨的下颌。
东方烨手上的动作僵了僵,缓缓勾起了唇角,黑澈的眸子流光溢彩波光粼粼,似有点点星光璀璨,菲唇是妖冶的弧度:“怎么,心动了?”语气是志在必得的轻佻挑衅。
心动?不行啊?华影心下这么想着,嘴上却否认:“我花痴不行啊?谁叫你生的这么勾人的?”
东方烨起身,将眼底的那抹狡黠隐去,横空抱起华影,在她惊呼前已经将她放在了马背上,一手攥过缰绳一手揽着华影的蛮腰,语气少有的慎重认真:“你的伤还要彻底处理一下,你先忍着点。”说完大喝一声驾,红骜飞奔而去。华影耳边只剩呼呼的疾飞,将东方烨的话吹落在身后扬起的尘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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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夜的皇宫,在昏淡的天幕下,犹如一座沉静繁华的岛屿。金黄的琉璃瓦朱红的宫墙,朦胧在一片金色的光晕里,巍巍的重檐殿顶,磅礴气宇的鸱尾仙鹤栩栩如生,华表凌云,琉柱沉红,端的美轮美奂。
华影的小腿已经麻木,只感到隐约的疼痛,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什么抽空,只能依偎在东方烨的怀中。残留的毒液已经扩散,华影头晕目眩,看不清眼前华美的殿宇是真的还是幻象。轻声的问身后的东方烨:“这是什么地方?”
东方烨轻道:“这里是大内皇宫。”
“干嘛来这?”
“这里有最好的药材。”
东方烨带着她从大开的朱阍毫无阻碍的策马而进。华影知道这个男人背景不简单,对他这么直闯西夜皇宫却没遇到任何阻拦,华影也没深究,只是眼前犹如白金汉宫的高殿华楼,让华影不禁称叹道:“真是气派啊,难怪那么多女人,明知道这里会是坟墓却还是争着往这里钻……”
东方烨微笑着凝着她:“你也喜欢这里?”
华影兀自扯了扯嘴角:“当然,哪个女人不喜欢金楼玉宇宝马香车?”
东方烨眼波流动,带着几分试探几分蛊惑:“那将来你就做这里的女主人,可好?”
华影讥笑:“我是很想住这么气派的房子啊……可怎么听你这话好像你是这里的男主人似的,切。”
东方烨将华影的脸扳向他,让她看向自己的眼睛,薄唇微启,字字清晰:“若我是这的男主人,你可愿做这里的女主人?”
东方烨眼中闪动的细碎而小心翼翼的炽热期许,让华影呼吸一紧,不知作何回答。饶是她耳聪目明兰心慧智,也想不到在大穆山野打家劫舍的南宫烨会是西夜当朝太子东方烨。
马儿踢踏在玉石碧路之上没有先前那么的颠簸,华影没回答东方烨的问题,却在马背上睡着了,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唇绛若血,东方烨抱着她跃下马背,奔向延清宫,那是他的住处,太子的寝宫,忽略掉跪了一地的宫人侍卫,只匆忙的交代门卫立即请冷太医。
延清宫的宫人哪里见得过主子这般焦虑的摸样,一时间全都紧张纷乱起来,他们虽不常见到他们的主子,但在他们心中,他们的主子一直都是温润和煦淡若清风的,即使当初皇后娘娘仙逝,年仅六岁的小主也只是将自己闭在寝宫里不吃不喝一日。眼下他的焦虑急躁心痛恐慌全写在了脸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殿下床榻之上躺着的那位俊俏的小公子,绝对是个很重要的存在。
很快,门卫扛着一位年迈的老翁进来,那老翁颤颤巍巍的支起身子,对那粗鲁的侍卫投去一把幽怨的眼剑,而后上前恭敬的俯身就要给东方烨下拜,却被东方烨扶起。
东方烨说道:“冷太医莫须多礼,小侍多有不敬之处他时本宫定会给你个交代,眼下还劳烦您先救人。”
那冷太医方捋捋一把白胡须,看着东方烨眼露欣许之色。这冷书冷太医在皇宫之中可谓是德高望重备受尊敬,就连当今皇上也要对他礼遇三分。他曾是江湖人人称颂的一代神医,有“华佗再世,元化重生”之称。只因多年前与西夜皇帝的一赌之输,才自甘呆在皇宫里担任太医之职。
冷书只瞄了眼榻上的华影,似乎懒得为其切脉,就幽道:“老夫还以为是什么重患疟疾,原来只是被毒蛇咬了。”一边写着药方一边揉着肩膀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哟,就是穷紧张易冒失……”将药方交到刚才扛他的侍卫手里,“这位小哥,劳烦下次不要把我当麻袋扛行么?我这把老骨头指不定哪天就散了……这是那姑娘的药,你再往太医院跑一趟吧,我这浑身还疼着呢,得好好歇上一会。”
原来那俊俏的小公子是个姑娘啊,难怪殿下这般焦急。侍卫赔笑着应了声,在得到东方烨的示意后,就如一阵风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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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轮美奂的宫壁柱影,精致鎏金的铺陈摆设,身上清新的柔软锦被,让华影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华影起身问捣弄熏香的红衣罗裙的少女:“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
少女见华影醒了,笑道:“姑娘醒啦,这是延清宫,奴婢是这里的侍女红儿。”
华影疑惑:“延清宫?”
红儿满脸微笑:“嗯,这里是太子殿下的寝宫,姑娘真是好福气,昨儿个晚上,殿下可是守了姑娘一夜呢,今一清早去了朝堂。”
华影蹙眉道:“殿下?我并不认识你们的殿下啊。红儿,那个你有没有见过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人,他一身白衣,很帅的。”
红儿微愣,而后噗嗤笑道:“姑娘所说之人准就是太子殿下了,昨天他抱着姑娘冲进屋的时候,我们都被殿下的摸样吓着了,记得当初西雅公主无意落水时,就是他昨晚的那个样子……”
华影愕然,咽了咽口水:“你说南宫痞子是……咳,那个红儿帮我倒杯水,谢谢。”华影虽很难相信,但心下了然。难怪他身上总有一般匪徒绝有的高贵气质,难怪他会应邀参加大穆太子婚礼,难怪他连一个日用水杯都是玲珑翡翠的,难怪他问若他是这儿的男主人,自己可愿做这的女主人……
“醒了。”东方烨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不同往日的素雅白衣,他穿着一件鹅黄镶金袍子,束着五彩攒花宫绦,缀着琳琅环佩的玉石挂件,丰姿奇秀,宛如高贵清华的神袛。
红儿恭敬的行礼:“殿下。”
“下去吧。”东方烨脚蹬金缎软靴,径直走向华影。
华影看着东方烨有点晃神,直到他到了床边要坐下,她才腾地爬起来站好,好半天憋出一句:“看来青蛙真的可以变王子的,原来你姓东方。”
东方烨不以为意:“姓什么我无所谓,只是父皇正好给了这个姓而已。就像你叫华影还是华盛顿,对我来说都一样。”
“……”
“……”
“东方烨?”
“嗯。”
华影犹豫着要不要礼貌的说句“你好,幸会。”东方烨却已经先开口:“你以后可以叫我,烨。”
华影被东方烨眸中细碎的光泽和温腻的声线蛊惑,似乎醉倒在了他桃唇专属的慵懒的弧度里:“烨……?”
东方烨满意的点点头:“对……”
一种上当中计之感在华影心里陡然而生,可东方烨不给她任何反应时间,“昨日的那个问题,你现在可能给我个答复呢?我可是紧张了一个晚上了。”
“若我是这的男主人,你可愿做这里的女主人?”他昨日如是问她。
华影在脸部发热前:“那是你对我的表白么?”
东方烨眉梢轻挑,缓步走到华影面前,眼中晴光潋滟:“那你可接受?”
华影听到自己胸膛中“鼓咚鼓咚”的声音,那是心动的韵律。华影有点狼狈的低下头,怕嘴角露出的不自觉的微笑被他看了去:“当面要女孩子回答爱不爱这个问题,你不羞,我还不好意思呢……”
话一出口,楞的不仅是对面的一直微笑无虞的东方烨,就连华影自己也被自己惊倒了,这么娇嗔嗲媚的话,是她说的?华影脸上飚升两片红云。而东方烨如清泉叮咚花夜妮语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华影连耳根都开始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