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传奇》洋流

2、偶遇

　　二人都是一愣，转过身，看向爱玛指着的方向。
　　那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光线格外昏暗。一阵风吹过，树影摇晃，很难看清那里到底有什么。
　　“你没听错吧。”埃尔斯问。
　　“当然没有了。”爱玛显然对他的质疑感到很不满，“我怎么可能会听错，绝对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那是什么东西？魔兽？”埃尔斯道，右手握住了剑柄。
　　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这个不太靠谱的队友，毕竟，万事小心为上，而且，不论怎么说，他对自己队员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它还没过来，我怎么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埃尔斯一阵无语，松开了握住剑的手：“算了算了，我们走吧。”
　　“你不相信我？”爱玛表示非常愤怒，“你知不知道，你在质疑大陆上最美貌弓箭手的判断力！”
　　“判断力和美貌有什么关系？”埃尔斯已经无言以对了，他这种超乎想象的自信心是哪里来的？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里农却忽然叫了起来：“老大，那片草丛刚刚动了一下！”
　　埃尔斯吃了一惊，忙拔出剑来对着草丛，爱玛也跟着搭弓挽箭，里农忘带武器，只好捏紧了拳头，摆出战斗的姿势。
　　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风吹起来，高大的树木连同低矮的灌木一起沙沙作响，在地面投下参差不齐的阴影。
　　近了！三人一同感觉到了一股隐晦的气息。
　　“什么人？”埃尔斯高声喊道，想要先试探一下。
　　没有人回答。
　　“是魔兽！”埃尔斯的脸色沉了下来，对两人这么说道。
　　突然，灌木丛又动了一下，却从中窜出了一个人。
　　是人？三人都吃了一惊。既然是人，那刚才为什么不答应一声？
　　然而，那个人仿佛已经筋疲力尽，刚窜出来，一晃身，就直接扑到地上，晕了过去。
　　那是一个蓝色短发的年轻男子，穿着一件法师袍，料子看上去很不错，可衣服却破得很厉害，仿佛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因为他一出现就倒在了地上，三人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容颜。
　　“这……”三人面面相觑。
　　“我早就说了嘛，有人过来，你还不相信！”爱玛得意洋洋。
　　你刚刚说的是东西，什么时候说了是人了？埃尔斯心想，不过他当然不会这么说出来。于是，他无视了爱玛的自我吹嘘，走上前去，摇了摇晕倒那人的肩膀。
　　“兄弟，你怎么样了？”
　　那人晕倒在地，没有反应。
　　“老大，现在怎么办？”

　　入夜，塔加森林更加昏暗了。
　　埃尔斯的佣兵小队找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燃起了篝火。
　　“老大，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造成森林火灾啊？”里农一边吃鱼干，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傻瓜！塔加森林里的树是烧不着的！要不然这里这么多火炎兽，森林早成了一片废墟。”埃尔斯一边鄙视着里农的智商，一边伸出手，“也给我一片鱼干。”
　　“哦，老大真聪明！”里农一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一边把最后一片鱼干塞进了嘴了。
　　“你……”埃尔斯额头上青筋暴起，后槽牙被磨得咯吱作响。
　　“里农一向都是这样，你还没有习惯吗？”爱玛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个半身大的镜子，搔首弄姿中。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习惯的。”埃尔斯忿忿道，“还有你，你就不能多带几筒箭来吗？非要把这个东西从旅馆偷出来？”
　　“什么叫做偷？我只是借来用一下，任务完成我就会还回去了。”爱玛不屑地哼了一声，“倒是这个家伙，你把他拣过来，是想怎么样？”
　　地上，那个蓝发男子正安静地躺着。埃尔斯把他救了回来，然而他却一直没有醒。
　　“看他的样子，他应该是个魔法师，救了他对我们有好处。”埃尔斯解释道，“况且，说不定他能够带我们离开塔加森林。”
　　爱玛扭过脸：“我可不认为，他能够带我们出去。”
　　埃尔斯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爱玛：“其实，你这么讨厌他，主要是因为他长得比你好看吧。”
　　在路上，三人都已经见过了这个男子的相貌，埃尔斯瞬间就自卑了。对于自己的长相，他虽然不像爱玛那样自负过头，但也是有一点自信的。可是这个人，明显，和他们不是一个水平级的。
　　也就是在那时，爱玛的脸色直接沉了下来，镜子照得比往常还凶。
　　“什么？你说我嫉妒他？”爱玛气得站了起来，“是，我承认这个男的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可是，这又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我这么举世无双的五官，他哪里比我好看了？”
　　“哪里好看吗？”埃尔斯低下头，仔细地打量着男子的容貌，最后，抬起头，说，“好像哪里都比你好看吧。”
　　“你……”爱玛“你”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最后只好狠狠地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再说话，只是疯狂地照着镜子。
　　埃尔斯耸了耸肩，低下头，看着晕倒的男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应该，差得不多吧，总之，千万不能让茜亚见到他，否则我肯定就没戏了。”
　　这时，里农却突然叫唤了起来：“老大！老大！”
　　“怎么了？”埃尔斯转过身，“别告诉我说你把东西都吃光了。”
　　“不是不是，老大，你快看那边，就是那里。”里农神色慌张，不像在耍宝，倒像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二人顺着里农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片漆黑的密林，黑夜把树木的阴影无限放大，让它成为了森林的主宰。
　　虽然看不见，可埃尔斯却明显感觉到有一股不弱的气息，正逐渐靠近。
　　而且，那股气息并不温和，而是带有一份明显的暴戾，恐怕，来者不善。
　　有危险！
　　三人都做出了战斗的准备。
　　忽然，那片黑暗中，闪现了一点火光。
　　“那是……”埃尔斯微怔。只见远处的那点火光渐渐靠近，最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团浮在空中的，熊熊燃烧的火焰。
　　四周的温度在上升。
　　渐渐地，那团火焰开始变形，伸出了双手，睁开了双眼，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火炎兽！”埃尔斯把剑横到胸前，火光在剑刃上跃动，“没想到我们没去找它，它倒自投罗网来了。”
　　“老大，现在怎么办？”里农问。
　　“它来都来了，我们也没有理由放过它了，上吧！”埃尔斯喊道，热血沸腾。
　　战斗就要开始了，实际上，佣兵的快乐，不就在于肆无忌旦地战斗吗？
　　所以，他们只觉得兴奋，不觉得害怕。
　　说话间，爱玛就已经放出了第一箭。
　　为了这次任务，埃尔斯找了魔法师，给三人的武器上都加持了冰魔法，所以爱玛发出的这一箭，自然是带着火炎兽最害怕的冰魔法。只见那支箭如同一道流星飞过，身周还缭绕着点点蓝光，瞬息之间，就准确地命中了火炎兽的左眼。
　　“漂亮！”
　　火炎兽痛极，发出惊人的怒吼，大掌一挥，一个硕大火球就向着爱玛飞了过来。
　　然而，爱玛毫不慌张，抽出两支箭，搭在弓上，转眼间就发出了一式连珠箭。
　　轰的一声响，第一支箭与火球撞到一起。伴随着红蓝光芒瞬间的交织，火球灭了，而那支箭也化作了乌有。
　　只是，第二支箭却还完好无损。它带着点点蓝芒，闪电般命中了火炎兽的右眼。
　　箭身被火炎兽周身的火焰焚化，但它的眼睛，却再也睁不开了。
　　双眼被毁，火炎兽显然愤怒至极。它身上的火焰突然暴涨了一倍，连周围的树木都开始变的焦黄。
　　“它进入狂暴状态了！”爱玛道。
　　“干得不错，里农，你拖住它，我需要点时间。”埃尔斯说道。他伸出手，口中念出了一串古怪的咒文，瞬间，几道紫光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是，老大！”里农应了一声，随即拿起一根木棍冲了上去。他没带武器，所以只好用塔加树的枝干临时做了一根棍子。
　　不过这也无妨，因为塔加树是烧不着的，用来对付火炎兽正好。
　　一棍又一棍，抡在火炎兽身上，溅起飞舞的火星。火炎兽也不断挥掌，试图反击，可它已经瞎了，再加上里农的身手十分灵敏，于是最终，它一次都没有打中。
　　此时，埃尔斯的吟唱终于完成了，在他的手中，紫光已经凝集成了一个古老而诡异的字符。
　　“幻符，去！”
　　埃尔斯挥手，那道紫色的字符就飞向了狂暴中的火炎兽，狠狠地打上了火炎兽的额头。
　　火炎兽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它却在那一瞬间停止了攻击。
　　它中了埃尔斯的幻术。
　　幻术并不属于魔法，在拉玛大陆也并不常见，只有少数人能够运用幻术对敌。幻术并不能直接产生伤害，但往往会比魔法还要可怕。
　　刚刚，火炎兽处于狂暴状态，想从物理上压制他十分困难，可是，它也失明了，在精神上变得非常脆弱，只要稍加干扰，它就会完全失去本来就不高的判断力。
　　可以说，爱玛方才的两箭，就是在为埃尔斯的幻术做准备。

　　此时此刻，火炎兽的世界，是一片无际的紫色天空。
　　刚才失明时，那样无边的黑暗让它感到害怕。在黑暗中，它什么都看不到，无依无靠，只有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它脆弱的灵魂，仿佛自己正在不觉中走向死亡。
　　可是，忽然间，一道紫光闪现，瞬间照亮了它的天空，驱赶走了所有黑暗。
　　仿佛，不再孤单。
　　那么温暖，连伤口都不再疼痛……
　　火炎兽，就生于耀眼的火光之中，光是它唯一的信仰，黑暗是它最恐惧的恶魔。
　　它没有理由不去依赖那道光。
　　紫光洋溢在它的周围，包裹着它，一股股暖意渗透进它的灵魂里，好像在最冷的冬天盖上了棉被。
　　虽然，这棉被似乎有些重，一层又一层，把它裹了起来，让它失去力气。
　　但它毫不在意。
　　于是，渐渐地，它无法动弹，却也根本不想再动……
　　火炎兽的灵魂，最终完全被幻术禁锢了起来。

　　“呼，成功了。”埃尔斯看着一动不动的火炎兽，松了一口气。
　　“还真简单，这么轻松就搞定了。”爱玛收起弓箭，理了理头发，仿佛刚才那一战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埃尔斯显然对爱玛的吹嘘不屑一顾。他走上前去，挥剑，刺穿了火炎兽的胸膛。
　　没有血，只有火星四溅。
　　火炎兽没有反抗。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那样呆呆地漂浮着，沉浸在幻觉之中，额头上的字符依然闪着紫光。
　　又一剑，它身上的火焰渐渐稀薄，力量也逐渐流失。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整个塔加森林都安静了下来，默默地见证着一只火炎兽的死亡。
　　一只微不足道的火炎兽。
　　篝火幽幽燃烧，偶尔发出噼啪的响声。
　　最后，也不知道被刺了多少剑，火焰终于完全熄灭。一颗红色的晶球掉到地上，骨辘辘地滚。
　　那是它的魔核，上好的装备原料，埃尔斯此次任务的目标。
　　埃尔斯把它捡了起来。
　　一旁，默不作声的爱玛忽然开口：“火炎兽的世界很简单，光是它唯一的信仰，只要有光，它什么都可以相信，哪怕被人一剑剑刺死。”
　　埃尔斯看着手中火红的魔核，道：“是啊，所以我的幻术，可以松易地打败它。”
　　魔核半透明的外壳中，有红色的光芒在流动，仿佛跃动的火焰，仿佛燃烧的灵魂。
　　“可是，人呢？”爱玛看着镜子中燃烧的篝火，自言自语，“有什么东西，是人会无条件相信的？”
　　埃尔斯摇了摇头，收起了魔核：“不知道，难道你又愿意无条件地相信什么吗？”
　　爱玛站起来，傲然道：“我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