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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七章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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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无边,日升日落,是万年不变的壮阔。青松之旁,有人静静矗立,面上无喜无忧,一头银发随风飘逸,身形绝然挺拔。
那个人,直到最后一刻都牢牢的握住他的手,“约……约……定。”
桑海桑田,风刀霜剑,俊美的容颜早已只剩下了满面的沧桑,炙热的眼神却一如初见。究竟是什么让这个男人如此执著?究竟是什么让这个男人的眼神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依旧热切?究竟是什么让自己的心开始有酸涩的痛楚……
从相遇到最后,几乎是永恒。这个男人,给了自己他的永恒。
原来永恒真的存在。
明明已经是风中残烛的男子,却依旧执著的用炙焰般的目光无言的等待,直到最後一刻。
直到……“约定。”云静微微垂下了眼睛,吐出的字句却清清楚楚。
“狐族云静与人类陆文湖约定,”,说出立誓的禁句,云静的声音变得空渺,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成为一道金光围绕两人飞舞,“无论陆文湖如何转世,云静都誓将找到陆文湖。只要陆文湖认出云静,云静就留下直到其生命的终点。除非陆文湖解誓,否则循环往复,生生世世!誓立!”
随着最后两个字落地,围绕两人飞舞的道道金光突然大胜,云静咬破指尖,在陆文湖的额头印入一滴血。狂舞的金光顿时划为一道光箭笔直射入蔚蓝的天空。
完成仪式的最后一个步骤,陆文湖已经灯尽油枯。无限眷恋的看了云静最后一眼,便溘然而逝。
掌心的温度以惊人的迅速消失着,失去生气的躯体只不过具臭皮囊。呆愣的握着手中冰凉的手掌,直到窗外月兔东升,酸涩的双眼才黯然的闭上,轻轻道:“奈何桥上孟婆汤,留三分。”
天空已经将明未明,正是乍暖还寒,薄薄的晨曦已经开始在天边顽强的挣扎,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身上还披着那个人的大衣,那个人的黑色君威却已经干脆的消失在视线外,云静站在自家楼下有些发愣的按着自己的唇。那个人说:等我。
那个人,留下一个仿佛烙印在灵魂里的深吻后,扔下一句:等我,就干脆的消失,只留下他一人在自己楼下发呆。
这一夜实在是费所思疑的精彩。而令人精疲力尽的是精彩并未就此结束。
云静有些发愣的看着眼前纤巧的高跟鞋,忽然啼笑皆非。近千年的岁月,他从来没有象今天那么象说书先生嘴里的狐狸精。这算什么?新欢对旧爱?
“您好。”显然同样也一夜未眠的女子,看着他身上的大衣笑得有些勉强,脸上的残妆更让她显得憔悴。
“您好。”平静的交换了一个问候。
“我姓张,单名一个怡字。冒昧来访,请多见谅。”
“陆,陆云静。”
此刻,天边出现了第一缕曙光,明亮的宣扬于阴郁的蓝色天空,将接近地平线的部分然成了瑰丽的玫紫色。沉寂了一整晚的城市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闹钟震醒,仿佛蚂蚁一般忙碌的人们开始了新的一天。
两个一看就是彻夜未眠的男女,一个是衣冠不整一个是面有残妆,无论哪一种猜测都能让人想入非非。身边早起的邻居好奇的眼神,让两人都不免有些局促。
“我家就在楼上,去喝点东西暖暖手脚?”
迎向周围好奇的目光,张怡坦然一笑,“多谢。”
上了楼,云静小心的没吵醒睡在里间的童童,招呼女子坐下,便进了厨房热牛奶。他记得好像还有一些谷物麦圈剩下,那个东西挺养胃的。应该是放在这里……云静按着记忆打开了柜门。
“你就是秦海青的前任恋人吧。”
是肯定,不是怀疑。
麦圈果然在那里,可云静却失去了招待客人的兴趣。
“只是前任罢了,怎么当得起他现任的恋人的特意拜访。”云静懒得转身,声音却是一片清明。
“是我鲁莽了,抱歉。”张怡的道歉来的得体,“我无意冒犯,只是……只是想和你谈一谈,找一个答案。”
恰在这个时候,微波炉“滴――”的一声,牛奶热好了。
云静指了指小卧室,“里面有个孩子在睡觉,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去书房谈如何?”
介意?当然不。
云静的书房不大,一面落地窗户,三面的书墙,疏疏密密并没有放满。上头并没有用来充场面的部头书,全是些主人喜欢的杂书,有工作用的软件说明,也有市场营销之类的泛泛书,甚至还有几本菜谱和园艺。一张可以称得上简朴的桌子,一组看起来很舒服的沙发,如此而已。
“你看得书真多。”张怡的赞美总是带着真诚,让人不由心生愉悦。
云静倒有些不太习惯,“只是工作罢了。”
“工作?”
“是的,我是个编辑。”
“杂志?”
“小说。请坐。”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温热牛奶,张怡露出一个感谢的微笑。
现在,至少他们的谈话有一个不太坏的开始。
“秦海青在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告诉我他已经和前任恋人分手,可仍是旧情难忘。现在看来……”现在看来,果真如此。“既然如此难忘,又为什么分手?”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高深。云静苦笑道:“当初提出分手的是他。”
两人俱是一阵静默,气氛有点尴尬。
云静正在那里费劲思量,忽见张怡笑道:“是我八卦。本来你们为什么分手根本不干我事,我只需要弄明白你们究竟会不会复合就行了。”今天她会耐不住出现,说到底也不过为这么点事。
“这个问题并不取决于我,……换句话说,你会不会同意和他分手?”
张怡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滞,但很快恢复了常态:“这就是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啊。如果你们没有复合的意愿,那么我会认真的和海青交往下去,并且尽自己的一切力量让他快乐。如果你们本来就是脉脉含情,分收不过是骗骗外人的小情趣,那我也没有必要掺和进来。”
“这么说来,张小姐的态度完全取决于我们?”
“是这样没错。”
“你把选择权都放到了我们的手上,我们这里、别人那里固然都可以交待了,那你对自己如何交待?再说,感情是可以看情况再放的吗?如果有可能的话才投入感情,这样的感情能算作真挚吗?如果真的喜欢他的话,只是因为我们两个有复合的可能就放弃吗?这样的逻辑,我倒是今天才听到。”
感情的事情本不应该这样斤斤计较,张怡对自己的功利,难免有些尴尬,却还是鼓起勇气回应:“我已经过了浪漫的年纪,考虑事情自然难免实际些。”
云静冷哼道:“做人自然是实际些的好。”话虽是顺着张怡的说,语气却是明明白白的轻蔑。
“做人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难事,各人有各人的际遇,自然各各不同,偶有想法不同也是常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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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那样事事打算,处处当心,为的究竟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以后能减少矛盾。”
“减少矛盾又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以后能不用争吵,过的开心。”
“那你这样连感情都要计量,开心吗?”
半晌无语,张怡陷入了空前的迷茫,她一向是目的明确的。要什么,不要什么,清清楚楚,日子过的人人艳羡,怎么让这个男子一说,她却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重要的事。
“今天就是我和你今天谈好了结果,把秦海青分的清清楚楚,他又会同意吗?这样感情现在已经是三人的局面,将来怎样的收场,谁都说不上来。各人尽各人的天命,都挣扎着想要属于自己的那份快乐,这又有什么错?”
“那陆先生的意思……”
云静突然中楞了一下,是啊,这场残局又该如何收场?
“随缘吧。”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却任谁也看不透他水面下究竟藏着些什么。
这场谈话来的突然,结束的也仓促。在这个寒意阵阵的深秋早上,两个当事人都同意他们都应该假装这场谈话应该从来没有发生过。云静送张怡出门的时候,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满满消失在门外,突然忍不住开了口叫住了她。
“为什么不惊讶我是个男人?又为什么和我谈?”
她是女人,绑着秦海青另一端红线的女人,本就是占尽优势的一方,根本不用事事以他们两的背德之恋为先。
“因为这件事无关男女,只关感情。”
张怡回头一笑,不待回答便轻盈的消失在楼梯口。
这件事情,她想了一整晚。她的男友的前任恋人居然是个男人。究竟该说她赢得了先天优势,还是输在了起跑线上?
摇摇头,不愿多想,张怡拉开楼门走了出去,清晨寒意正浓,不由紧了紧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