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空余爱》莫以然

5、脑电波

　　晚上十一点多，我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一遍遍的拨打姚绪的电话，从最初的直接挂断，到后来的干脆关机。我愤愤地发了若干条短信过去，试图跟他讨要个说法，却也只是徒然。
　　说到底还是怪我贪便宜心急租下了这个房子，对于姚绪的了解，除了这个手机号码，地址、工作单位什么的，我竟一无所知，如今他只要不接我电话，我就没法联系上他。
　　报警？怎么跟警察说？说房东租了间闹鬼的房子给我，警察不把我送进精神病医院就是好事了吧。
　　深秋的天气，我穿着睡衣大晚上的站在外面，保安大约也看不下去了，建议我要不还是去附近找个快捷酒店住一晚。
　　这自然是个合理的建议，大晚上的，去求助别人也不合适，何况我也没有熟悉到这么晚可以去借宿的朋友。
　　只是，住快捷酒店，我苦笑。自从把年终奖都预支了交完房租后，我手上的现金也就剩下几百块了。还要撑到月底发工资呢。
　　再说，就这几百块，也还在那屋里呢。
　　想到之前妈妈给我打的电话，我只觉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止不住地要往下滚。

　　为什么当初大学毕业我要坚持留在这座城市？如果我像读大专的表妹一样早早回家，是不是早已结婚生子，过上平静稳定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瑟瑟的寒风中，面对着一间闹鬼的屋子。
　　可是自怨自艾并不能改变现状，一切的问题，最终还是要靠我自己去面对和解决。
　　一咬牙，我迈开了步子，蹭蹭地就走进了爬上了楼梯，不就是一个鬼吗，我今天就和他拼了。
　　一鼓作气地冲到二楼半，我摸了摸口袋，突然想起自己被吓出门，根本没来得及带钥匙。心内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下楼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却看到钥匙好好地挂在门上。
　　我想起，刚刚进门的时候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我大约、或许、可能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进了门，就把钥匙落在了门上。
　　这一瞬，我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痛恨自己的烂记性。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扶着落灰的扶手，踏过了最后半层台阶，开门进了屋。
　　快速打开房子里所有的灯，翻出几年前亲戚去旅游带回来的平安符和在小店里买的佛珠戴上，因为找不到线香，最后聊胜于无地点了两盘蚊香。
　　就这样，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电视机声音开到最大，抱着一杯浓茶，试图这样熬过一夜。

　　以前觉得那些独自一人居住的女人很厉害，换灯泡、换保险丝甚至是勇斗小偷。现在换做自己了才明白，哪有什么都不怕的女汉子，只是因为没有人可以依靠而已。
　　因为孤，所以勇。

　　“你这些佛珠、平安符和蚊香，对我是没有任何用的。”
　　饶是电视机音量开到了这么大，这句话还是清晰的进入到了我耳中。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几乎是本能地，我跳上了沙发，抓起一枚沙发靠垫挡在胸前。

　　“小姐，你能不能不要穿着鞋就踩上我的白沙发，还有，我不会，也没有能力，更没有兴趣对你做什么，你用不着这么怕我。”

　　我不太相信他的话，仍然警惕地环顾四周，当然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

　　“你看不到我的，我只是一束残留在这个屋子里的脑电波罢了。”他的声音，略略有些无奈和失落。

　　“脑电波？”我大约是这种对话模式刺激的有些傻了，下意识地重复了叶景然话中的关键词。
　　“脑电波就是大脑活动的时候，脑细胞产生的生物电流。”
　　“嗯？”我皱眉不解。
　　“你可以把人类的大脑理解为一个装个电池的玩具，人死了就像是玩具没电动不起来了，但或许，玩具不能动的时候，电池本身还是有一点电的。”
　　“可是……玩具和电池都已经火化烧掉了，为什么电还在？”我大约是疯了，居然会站在沙发上和一个鬼，哦不，一束脑电波聊这些。
　　他似乎有些哑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人明明已经死了，还会有脑电波存在。”
　　他自己或许没觉得，但在清冷的房间里，听到这句话的我，还是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过了一会儿，他又自顾自地说道：“我以前读master的时候有个师弟，人非常聪明，偏偏就着了魔似得研究脑电波控制。我还记得他那时候问过我，你觉得人死后，还会有脑电波存在吗？当时我骂他荒唐，放着正经的研究方向不做，非要琢磨这些有的没的。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过，真的会有人死后脑电波还存在这种荒谬的事情存在。更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那个师弟后来退了学，专心研究脑电波。如果他知道了我现在的情况，对他的研究应该很有帮助吧。”

　　“所以，”我听不下去他的自言自语，出声说，“你是要在这个房子里一直住下去吗？”
　　“这里本来就是我家啊。”
　　“可是现在是我花了七千多块把这房子从你表外甥手里租过来的，也就是这房子现在是属于我的。”还有一句话我没有说：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我想，就算是对于一束脑电波来说，这样的话，也太过伤人了。

　　“姚绪这小子，当天差点把我的研究资料统统付之一炬，被我吓过一回还不死心，竟然还敢把房子租给了你。”
　　“说到这个，”我想到一件事，“你既然可以说话吓人，为什么我来租房子的时候不提醒我？”
　　“这种便宜到明显有问题的房子，你非要巴巴地租下来，世上有那么多蠢人，我还没有闲到要去帮他们的地步。”

　　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骂我蠢，我扬头朝着空气瞪了一眼：“说得好像你多忙似得，你们科学家不是应该很高冷吗？怎么你今天要和我这个智商不够的蠢人说这么多话呢？哦！我知道了，因为你已经被困在这个屋子里一个多月了，没有人和你说话快憋疯了吧。”
　　说完这一番外不无得意的我，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我租房子的那会，叶景然还没能熟练掌握和人交流的能力，也就是说，他很想提醒我，但是他做不到。而后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我说话，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为了要练习这种能力。也就是说他把我当成了他的实验对象——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