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Target.40 虔诚的倒影（四） ...
-
我僵硬的身体正被云雀圈在怀里。这种客观角度来看尤其不真实的场景就连自己都没法迅速反应过来，可是紧贴着脸颊的衣服布料、相互传导着体温的肌肤、和近在咫尺的心跳声都反复证实着现在的一切并非虚妄。
倘若这不仅仅是个游戏，那该多好。
不知该放在哪里的双手松开了紧攥着的衣服下摆，战战兢兢地沿着云雀宽厚的后背上抬，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西装外套。
就在不久前还呼啸着从耳边扫过的海风，也在不知不觉间减弱了它的威力。然而我在之后才笨拙地发现并不是海风主动降下了风速，而是身前的这个人为我挡去了大部分。
过了不知道多久——或许仅有十秒钟，但潜意识间擅自消弱了时间的流逝感——我才在恍惚中找回自己全身的感官支配权，用魂不守舍的破碎音将想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吐出口：
“……早就……不会后悔了啊……”
根本没想过后悔，自己明明是这般向往。
即使承受了意外的、甚至使自己濒临崩溃的苦楚，也从来没有想过。更多的是心疼，对摒弃轻松日常生活主动涉入黑手党社会的他们的心疼。
只是想体验看看，他们现在的生活方式。
能遇见你们，遇见云雀恭弥——我很高兴。
纵使披荆斩棘跋山涉水，我也甘之如饴。
“……那么，我允许你留在这里。”
他缓缓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宛若救赎的宽恕话语在我头顶响起，然后乘着风飘到我的耳畔。
“——在你离开之前。”
顿时什么都无所谓了。
只要能得到原谅，只要能让我留在他身边。
我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决堤，顺着脸颊泅泅滑落。
可是，为了不使他觉得困扰，我还是尽自己所能地抬起头，看着他，露出一个宽心的笑。
“谢谢你，云雀先生。”
·
然而，我和云雀恭弥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变化，依旧只是合作关系，只不过我的存在价值顺理成章了起来。
比起惋惜，心里更多的是轻松，一旦这种对等关系发生了变化，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维持现状才是双方不会因此困扰的最优决策。
恢复后的我重拾与云雀同行游说研究合作伙伴的工作，那个危险的匣子也交到了James手上让他负责研究，一切恢复原有的风平浪静，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八月。
纽约属于气候比较温和的城市，但在八月份则类似于□□北京的天气，干燥闷热，但持续时间并不长。纵使如此，几乎所有的室内场所都安装了空调，温度也往往设得较低——毕竟美国人个个人高马大，脂肪储备较多。
但是我的体质正好与他们相反，相对比较畏寒的我对于炎热天气抵抗力较强，也因此无法适应空调的温度。大概在七月底，常常因为打喷嚏导致必须随身准备面巾纸。
“阿嚏——！！！”
在发出“嚏”声前我便提前收到预警般双手捂住了鼻子减弱了发出来的声音，不过在商谈时当着对方的面这还是第一次。眼前这位研究者似乎有严重的洁癖，带着厌恶的表情抬手挥了挥，对我的好感因此降了不少的样子。
幸好云雀及时出声将话题重新扯了回来，我也连忙抱歉地赔笑，这次谈话才没有因此打了水漂。虽然偶尔会出现不愿意与黑手党合作或不满意给出的条件的研究者，前者我能理解，但后者只能说是那些人的损失。
事实上在美国的这段期间，目击到持枪伤人事件并不在少数。事后看电视新闻得知并没有无辜人士因此丧命，但对于美国没有限制枪械使用的现象，我还是不免感到一阵心悸。
从大门走出来后，正午的艳阳就这么从头顶照了下来，刺眼得无法抬头直视。不知怎么了，视野猛地一黑，踩在地面的脚步也软软的提不起劲，我从踉跄中勉强找回了平衡感，却仍是迈不开前进的步子。
顶着艳阳的云雀眯起眼走在前面，似乎见我迟迟没跟上便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我攥紧了拳头，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咬牙试图跟上他的脚步。
就像一脚踩上了棉花，忽然失去平衡的我就直接撞上了身侧的栏杆，突如其来的疼痛不免让我皱起了眉。
“怎么了？”
视野有些模糊，我听到了从前方折返回来的脚步声，大概是云雀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了吧。
“没……没什么。就是头有点晕，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我阖着眼苦笑了几声，手来回摸索以便身体顺着栏杆蹲了下来，刚想坐下，身体却被扶正了。
然后，有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肩膀，轻轻地揽着我重新找回平衡感，缓缓顺着楼梯走下，朝旁边的草坪走去。
与此同时，照耀在眼帘上的光线消失了，只剩下星点的光斑细碎地洒了下来。
方才的晕眩感因为大片阴翳的笼罩而缓和了过来，我像缺氧般大口呼吸着，然后缓缓地睁开眼。
云雀微颔着的脸庞正好对着我，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显然找不到原本锋芒毕露的凌厉感，像归巢的雄雕收起了大张的羽翼，留下的只是柔情。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云雀露出这种表情的次数多了起来。虽说这是他的本质，不过他往往很少会向外人流露。
他那样柔和的表情同样耀眼，我连忙别开视线让自己静下心来。
“现在……好多了。”
云雀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移了一会儿，随即收了回去，直起身拿出他的苹果手机。
“待会，你不用去了。”
“哈？……不，等等。云雀先生，我没关系的！”
我忽然意识到他打算做什么，连忙跪坐起来想阻止他。可是云雀的动作相对更快，他迈开脚步走到旁边，开始和电话那头的人对话。
从对话的内容可以判断出电话那头的是这近一个月时间为我们开车接送的司机先生，大概过了不久他就会开着那辆兰博基尼出现在这条街的街边。我讪讪地低下头，听着他们结束了简短的对话。
“这种小病……根本就没有关系。”
——你明明允许我留在这里。
也不怕这不服气的自言自语被他听了进去，毕竟对于他的擅自主张我确实感到了不满。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容忍他的大男子主义，但真正遇到事关自己的情况我也没办法置若罔闻。因为突如其来的愤怒，我情不自禁想站起来走开，一阵没来由的腿软还是把我扯回了草坪。
看到我这边的动作，云雀露出一个“看吧让你逞强”的冷笑，随即敛起眼，走到我旁边靠在树干上。
“无论什么身份，保持健康都是最基本的。”
云雀罕见地像老者般苦口婆心，不知怎么的让我觉得有点喜感，嘴边忍不住溢出了笑。
看到一旁越发不爽的脸色，我连忙收回笑板起脸，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正经，顺势抬起手，在额头上试了下温度。
——异常的热度。
“啊~啊，都是这天气的错。”
得知确实发烧后，我叹了一口气，抬手搁在额头上直接躺下，望着上方摇曳的绿荫愣神。不过我很快意识到这样可能会加重病情，赶紧爬起盘腿坐着。
偏过脑袋看了一眼云雀，他阖眼微低着头，看不出是沉思还是浅眠。为了避免惊醒他而遭受拐子的惩罚，我缩了缩脑袋，不敢弄出一点儿动静。
恐怕再过不久回到意大利后，我又要重拾“赏金猎人”的行当在各大战斗中打酱油，像现在这样的悠闲估计也不会再有。正是因为这样，美国之旅越到尾声，心中对这段日子的依恋也越发高涨。因此，如果可以，我现在很想把这样安逸静谧的画面给拍下来，带回现实用以留念。和云雀恭弥的合照，光是这样就能充当一个货真价实的标题党，即使他只给镜头留了个背影。
只是想要证明，我们真的存在过。
悄悄地注视着他，我一边将脑袋倚在双膝上面，然后勾起了傻傻的、满足的笑。
过了一会儿，云雀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很快睁开眼，扫了一下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后转头朝我望过来。
“车到了。”
“啊……嗯，就在那条街对吧？”
我愣了一下，连忙站起来向他告别，随即忍不住暗自抱怨起自己的情绪变化之快。对云雀果然生不起气来啊，我在心里叹气道。
“那么，抱歉了，云雀先生。我先回去，之后就拜托你了！”
平时在告别之后云雀往往会很快地点个头示意一下，可是今天竟罕见地慢了半拍，翕动的嘴唇微张着似乎想要额外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沉默地点点头。
在离开的时候，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好几次回过头看了他几眼。我慢慢地走到车旁边打开门，回过头时云雀已经不在了，只好压下心中泛起的惆怅，低下脑袋钻进车里。
“伊藤小姐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先在车上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知怎么的，司机先生沉稳的嗓音听上去格外遥远。我迷迷糊糊地扫了几眼，这种天气感冒的人似乎不少，连司机先生都戴上了口罩。车内弥漫着的一股香气让人觉得十分安稳，不仅是身体上的沉重感，眼皮子也不知不觉耷拉下来。
终于抵抗不住那铺天盖地的睡意，我索性直接霸占了后座的全部空间，蜷起身子躺了下来。
最后看见的，是司机先生嘴角若有似无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Target.40 虔诚的倒影（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