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箱》百纳川

4、第三章01

　　铁皮箱
　　第三章01

　　西门伯爵所有的土地，荒凉而偏僻，一点儿也不像外面传说的，长期受人照料的样子。
　　这块土地上的旅人，显然感受到这个冬日的严酷，疲倦地看着脚下的泥土，疾步而行。沙沙作响的狂风，吹得旅人、以及所有活物都瑟瑟发抖。
　　那幢被传说笼罩着的房子，就座落在这一片土地的大路尽头。可它却是一幢名副其实的古雅建筑，由大块石头与砖构成，充满着古老西洋式的雕刻、梁柱、壁板；哥特、巴洛克、洛可可风格，一切的装饰手段在这房子上尽览无余；它是时间的经验留下的审美结晶，是历史最精美的收藏品！
　　它的里面，有一个相当老旧，却异常精致的楼梯间，和一个古奇红木隔绝起来的回廊。回廊两侧墙壁的上半部，包裹了奢华的土耳其壁布——红底描金花的织布，还装饰了满满的人物肖像油画，以及有着精美框架的镜子。
　　沿着这红木墙回廊直走到尽头，就进入了府邸的深处。
　　齐舒安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他跟他爹齐桥来过西门府邸几次，大房子给他的印象一直是神秘的。现在，神秘感升华成了一种深埋着的、晦暗的、秘密般的感觉。这古怪的地方，好像一潭深水，在午后阴暗的天空下，更添诡秘。
　　“对不起先生，请问您找哪位？有没有预约？”
　　齐舒安刚来到过厅，就被一位灰白头发的男仆拦住了去路。他赶紧说:“ 我是新来的家庭医生，已经告诉了看门的老赵，他同意我进来的。他认识我，我父亲是齐桥。”
　　“这么说，您就是齐舒安先生？不！医生？”
　　“是的！”
　　“太好了！您来得真是太好了！”老男仆紧紧握住了齐舒安的手，“我是西门伯爵府的管事，我叫田忠！我们听说了您父亲的事，我向您表示哀悼。”
　　“谢谢……”
　　“您不必客气，请听我说！府里简直乱套了！完全超出了我的职责范围！您来的可真及时，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可、可我能帮您什么呢？实际上，我也是来救助的。不知道哪个混账家伙烧了我的家，我无家可归了。”
　　田忠露出了吃惊而遗憾的表情：“那真是太不幸了！”他又握住齐舒安的手，用力握了握，“不过您不必担心，我这就叫人给您收拾出一个房间。”他打个响指，马上来了一位年轻的男仆。
　　“去把二楼左边尽头的房间收拾出来。”田忠吩咐年轻男仆，并让男仆把齐舒少得可怜的行李先拿去了房间，“这下您可以放心了？”田忠以探索的眼神看着齐舒安。
　　“是的，谢谢！那么我能帮您做些什么？”
　　“住下来就行！别让这儿看起来不像个家！”
　　“怎么回事？”
　　田忠叹着气摇摇头，眼角的皱纹加深了。
　　他把齐舒安引进大厅，说：“伯爵大人过世后，到处都找不到大人的遗嘱。他去世前的一个晚上，的确把我叫进房间，对我说他立好了一份遗嘱，让我于次日帮他找李律师来。可是到了第二天，大人去世了！太突然了！没人知道遗嘱在哪儿，律师指责我撒慌，大人的亲戚们也这么说，还要把我开除！我十九岁到这个家工作，为大人服务了三十年，不敢说尽职尽责，也算得上忠心耿耿！如今遭到这样的诬蔑，我真是死不冥目！我个人也就算了，可大人的那些亲戚们以大人没留下遗嘱为由，要瓜分这个家，已经有好几门强行住了进来！”
　　“我作为医生又能起什么做用？”齐舒安虽然这么问，其实早就打定了要长期住下的主意。
　　田忠赶紧说：“齐家医生只服务于西门氏伯爵一人，您出现的话，就暗示着下一任伯爵即将到来！”
　　“下一任伯爵？”齐舒安忽然想起他爹齐桥，“是济世少爷吗？你们有人通知他吗？”
　　“这事儿您听我说……”
　　突如其来的皮鞋响，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接着，从楼梯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又是谁来了？我早说过，外姓都给我轰出去！”
　　“怎么？又有人要挤进来？哼！还真热闹！”
　　一个浓妆艳抹的肥胖女人，和一个叼着烟卷、嬉皮笑脸的年轻男子，一前一后走下了螺旋式的楼梯。
　　不一会儿，又有三男一女陆续下了楼。
　　“这又是哪位？”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怒视着齐舒安，问。
　　“您好，我是……”
　　“这位是伯爵的新任医生，齐舒安先生。”田忠得意地把那些男女扫了一遍，微笑着告诉他们，“小姐、太太、先生、少爷们，从即日起，齐舒安医生也要住到这房子里了！”
　　“哈！一个外姓的外甥不够！连家庭医生也想分杯羹吗？”那个叼着烟卷的男子冷哼着笑。
　　“你小子！什么叫‘外姓的外甥’？！难道伯爵的外甥和伯爵没有血缘关系吗？！”
　　不等齐舒安和田忠做出解释，站在中年男子身后的一名年轻人立刻跳了出来。他有着鹰嘴似的大鼻子，双目像猩猩的眼似地圆瞪着。
　　“好啦！争什么？！”
　　胖女人试图阻止争吵，可是跟本没人把她放在眼里。大厅里乱成了一团。原本只有两个人的争吵，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大混战。
　　“您瞧瞧吧？每天都这样！”田忠把齐舒安拉到一旁，无可奈何地说，“我敢打赌，他们之所以到现在还不把我辞退，就是害怕一旦没有了管事，连给他们做饭的人也没了！”
　　齐舒安看着乱糟糟的场面，扶了一下眼镜：“的确很糟。”而且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打算意外地出现在西门家人面前，让混于其中的凶手露出些蛛丝马迹，但事情似乎往他设想之外的方向发展了——没人在乎他活着还是死了，他们关心的仅仅是他是否与西门登科的遗产有瓜葛。
　　看来该想个新的计划！
　　齐舒安忧心忡忡地想。
　　就在这个时候，大厅门首传来一声极有威严的呵斥：“吵什么！”紧跟着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大厅里顿时静下来，人人都屏住了呼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