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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心有灵犀 ...

  •   猛然睁开眼睛,陌生的窗帷映入眼帘。胤禩喘着粗气,耳里依旧嗡鸣着,他抬手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外头天已经大亮了,至于代王,早已人去楼空。

      他做噩梦了,那些困扰了他一生的噩梦,没想到这辈子,还不放过他。

      “雪鸢。”胤禩唤了一声。

      “夫人,您醒了。”

      雪鸢端着盆从外头走进来。

      “代王说,您昨儿累了,让奴婢们不要打扰您休息。”雪鸢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胤禩见雪鸢微红的脸颊,哪里会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瞎想什么呢。”胤禩无奈的开口。

      “我昨天的确是累着了,昨天晚上我陪代王下了一夜的棋,能不累吗。”

      “下棋?”

      “嗯,下棋。”

      雪鸢很不理解,代王,这倒底是喜欢夫人,还是不喜欢夫人啊?

      “这个代王,比咱们想像中更难对付。吕太后的对手不简单,你我都要小心再小心。”

      “我知道了,夫人。”

      胤禛如往常一般,下了朝,去孔雀台给薄姬请安。今儿去了之后,见到王后青宁也在。薄姬在纺纱,而青宁则是在一旁抚琴。

      “儿子给母后请安。”

      “是恒儿啊。”薄姬并不显老,只是常年的忧虑,让她美丽的面容,不论何时都略带些愁苦。

      “母后,这是心情不好吗?”有了刘恒的记忆,胤禛敏感的察觉到了薄姬的神色间带着淡淡的不悦。这个薄姬作为母亲还是不错的,如果不威胁到自身利益,胤禛愿意保她安渡晚年。

      “唉。”薄姬叹了口气。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薄姬知道自己儿子的毛病,太过温柔多情,可帝王之家哪里是出情种的地方。

      胤禛已经知道薄姬要说什么了,他也不解释,只是安静的坐在薄姬身边,帮薄姬斟了杯茶。

      “锦瑟的身份可疑,你不去查也就罢了,还有心情宠幸那个窦漪房。要知道,她是吕后赐下的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

      “母后放心吧。”胤禛不急不徐的道,混不在意薄姬的担忧。

      “儿臣有分寸的。”

      “你又说你有分寸。”薄姬不满的瞪了胤禛一眼。

      “哀家是不管那个窦漪房究竟长得如何美,她是吕后赏的人,单是这一点,哀家就不许你胡闹。还不知道她是不是细作呢!”薄姬是打定了主意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宠幸窦漪房,尤其是在今天听了青宁的话之后。薄姬知道自己儿子的个性,如果吕后利用他多情的弱点,用美色来瓦解他的意志,那么他们这么多年的谋划就付诸东流了。不管窦漪房是不是吕后的细作,都不能留!

      胤禛微有些不悦,若是换作他以前的个性,早就甩手离去了。但是残留在身体里刘恒的记忆却提醒着他刘恒是一个事母至孝的人,绝对不会反驳薄姬,这才按捺着脾气。

      “母后,儿臣要定了窦漪房,一切都不必多说。”胤禛平静而漠然的说着。

      “如果她不是细作,已经是儿臣的女人了,又何惧之有。如果她是细作,那儿臣也会让她心甘情愿的倒戈相向。”

      当!刺耳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胤禛和薄姬同时看向青宁,青宁微微的笑了笑,有些抱歉的意味。

      “琴弦断了。”

      薄姬面露不悦。

      “又毁了一把好琴。”

      直到回到了自己宫里,青宁才卸下了伪装的微笑,面色扭曲。

      “查清了吗?”见两侧无人,青宁高傲的发问。

      “那个白玉枕在谁那儿?”

      “回王后娘娘,几位新封家人子中,只有那个叫墨玉的有白玉枕。”

      竟然是她?青宁冷哼了一声,看上去骄纵跋扈,似乎无害得很。恐怕是装的吧,太后娘娘选的细作,又怎会如此肤浅呢。

      “紫荆,本宫有件秘密的事情要你去做,做好了本宫重重有赏。”青宁温和的说道,随即语锋急转直下。

      “当然,如果做不好,本宫就要你全家陪葬!”

      那名叫紫荆的奴婢闻言,更加是惶恐之至,只得不停的磕头。

      “王后娘娘饶命,饶命啊!”

      “不必如此紧张。”青宁冷笑了一声。

      “这事说来简单得很。本宫只要你,找个机会,将墨玉美人那里的白玉枕偷出来,藏到窦夫人的廉清殿里。你能做好吗?”

      “奴婢一定尽力。”

      青宁闻言猛地一拍桌子。

      “不是尽力,是必须要做好!不能留下任何破绽,可别忘了,你全家都掌控在本宫的手里!”

      “是,是!奴婢一定做好,一定做好!”

      哼,青宁面露得色,到时候确定了窦漪房是细作,就算代王鼎力保她,母后也绝对不会允许一个细作待在代王的身边。

      至于那个墨玉,到时侯寻个理由除掉就好。虽然是细作,但短时间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你不专心。”胤禛又收了一大片的白子,直打得胤禩落花流水。

      “代王棋艺精湛,我甘拜下风。”胤禩半点没有放水,这个刘恒的棋艺果然了得。他自认为棋艺是不错的,能够将他打得如此狼狈的,记忆中就只有那个人而已了。

      “代王莫不是专程到我这里来找自信的吧?还是来讽刺我棋艺不佳?”胤禩不悦的撇撇嘴。这半个月以来,刘恒每晚都来找他,也不干别的,专门下棋,刘恒是缺棋友吗?

      胤禛闻言也笑了笑,向来冷漠的脸出现了一抹亮色。

      “本王原来也喜欢跟一个人下棋,他输了的时侯,也是这样说本王的。”

      胤禛很喜欢跟窦漪房在一起的感觉,即便不做什么,这份儿清静也是难得。自从那人去了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安心的感觉。

      “你在担忧?”不知道为什么,胤禛很容易就能捕捉到窦漪房的情绪,哪怕是最细微的。

      “代王会在意我的担忧吗?”在刘恒面前,胤禩总是很难伪装自己,也许是他跟四哥真的太像了,胤禩总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我在意。”

      毫不犹豫的回答,那样的理所当然,让胤禩一时间无言以对。

      “我如何能不担忧。”胤禩叹气。

      “我是吕太后娘娘赏赐的家人子,你不应该相信我的。”

      “你是在暗示本王,你是太后派来的细作吗?”胤禛反问。

      “不,我只是在想,代王您究竟有什么目的,是试探?还是......”

      胤禛看了胤禩很久。

      “你不需要想这么多,你只需要相信我,相信我能保护你。”

      胤禩闻言一楞,这一刻,他的心似乎选择了相信。虽然知道眼前这个人,之于自己,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虽然知道,两人是敌对的关系;虽然知道,有朝一日必定要分离。但是这一刻,胤禩是相信他的承诺的。

      “代王您一定很爱那个人吧,那个经常和你下棋的人。”胤禩大胆的问,他知道代王之所以愿意待他如此,是因为自己很像‘那个人’。被人当成替身,这种感觉还是挺微妙的。

      “那个人已经死了,是被我逼死的,你说呢?”胤禛道。

      胤禩哑然的看了胤禛一眼,这代王还真直接啊。

      “仇人,或是爱人,有时侯很难分清。”胤禩忽然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但是又不得不说,因为眼前的人是那么像四哥,像到,他已经难以分清了。

      仇人和爱人,他们都在你的心里留下了最深刻的痕迹,不论是醒着还是睡着,不管是痛苦还是快乐,他们都在那里,挥之不去。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蜕色,不会由于生死的阻隔而遥远。所以,连最初的目的都忘记了,只留下一个无法撼动的念头,那就是记住他,刻在骨血里,刻在灵魂里。

      风声低徐的吟唱着,空气中好像回荡着一些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让人如此的怀念,带出淡淡的痛。

      ‘四哥,你会保护我吗?永远......即使我做错了事情,你也不会怪我.....’

      ‘会的,小八,会的。因为.....我喜欢你.....’

      ......

      ‘八弟,你永远也赢不了我。因为皇阿玛绝对不会允许大清朝的皇帝,有一个辛者库出身的圣母皇太后。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四哥,只要我还活着,哪怕一天,我就会让你如鲠在喉。因为我不在乎输或赢,我只是恨你,恨你......而已......’

      ......

      ‘允禩,允禟昨天夜里去了,你还不知道吧。’

      ‘有什么差别吗,我以为我们早已经都去了。’

      ‘小八,朕想看你笑,你好久没有笑过了。’

      ......

      ‘四哥,咳,咳!我这一生人,最,最快乐就是现在......因为,因为你痛苦,这痛,是我给你的,所以,我快乐......’

      ‘四哥,你不是想看我笑吗?看,我笑得多开心......’

      ‘四哥,你看到了吗......是小九!看,他就在那,他来接我了......小九一定是等得急了,别怕,八哥就来陪你,就来了......’

      直到许久之后,胤禛低着头默默的将棋子收起来。

      “夜了,就寝吧。”

      我们都是如此,仇人,爱人,已经分不清了。但是却仍旧记得你的一言一语,记得你的每一个动作,记得你留给我的铭心刻骨的痛......

      次日,一早下了朝胤禛就看到宋昌候在乾坤殿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宋昌乃是刘恒身边的得力之臣,文武全才,颇得刘恒仰仗。而此人与张武,也是日后汉文帝手下的卫将军和郎中令。

      “宋卿有什么急事吗?”

      胤禛如此一问,但见宋昌目光闪烁,视线移向两旁的宫人,胤禛随即会意。

      “你们都下去吧。”

      “诺。”

      待到宫人退出殿外,宋昌便即刻从襟中取出了一封羊皮书信,呈给胤禛。

      “代王,长安那边来了消息,说皇帝病重,太后意欲召各路诸侯前往长安,目的不明,绛侯请您早作打算。”

      绛侯,胤禛想了想,是周勃。

      “皇帝已经不行了吗?”

      “恐怕,就这两天了。”

      胤禛点点头,现在已经是惠帝七年了,也是时侯了。

      “刘长、刘章等人那边,都有什么动静?”胤禛并不打算现在有所动作,虽然刘盈的命寿已经差不多了,但是吕后还在呢。根据史书,高后纪可是足足维持了八年之久呢。但这些汉朝的人自然不知道,还以为皇帝去了,吕后就再兴不起风浪了呢。

      “刘长已经动身前往长安,据说,带了重兵。至于刘章,并未听说有什么动作。”宋昌道。

      “代王,毕竟那位只能算是高祖的孙辈,既非高祖所出,又非惠帝之后,名不正,言不顺啊。”

      “哦?那我和刘长就名正言顺了吗。”胤禛反问。

      “这......”宋昌显然不解。

      “请代王明示。”

      “刘盈可是有后的,不出意外,吕雉定然是要立太子刘恭为新帝。皇帝崩猝,由太子继位,这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可,可那太子今年才三岁,而且刘长已经前往长安了,万一......”宋昌颇担忧。

      “三岁也是太子。至于刘长,去就去罢了。有勇无谋之辈,不足为虑。等着看吧,吕后恐怕早已经作了万全的准备。他这一去,是生是死,是吉是凶,可就没准了。”

      “宋昌,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惠帝,而是吕后,不要轻易受到他人的煽动,做了错误的决定。”

      宋昌自然是相信刘恒的话,听到刘恒这么分析,于是也明白了这是一个局。

      “那代王现在打算如何?”

      “等。”胤禛道。

      “等长安的讣告,我等准备一应大丧之物,届时去长安吊唁。”

      “代王英明。”

      后宫中人的生涯是很无聊的,胤禩再一次感慨这点。怪不得那些女人都喜爱勾心斗角争宠呢,生活这么无趣,不自己没事找事儿,日子还真没法过了。

      “夫人,您的字写得真好。”雪鸢在一旁磨墨,而胤禩则是百无聊赖的练字。

      “雪鸢,你是第一个夸我字写得好的人。”胤禩笑了,在众兄弟之中,他的字是最差的。胤禩又忆起了往昔跟兄弟们一起在上书房的日子,唉,一去不复返了。

      “我有一个哥哥,排行老四,他的字写得那才真叫好呢......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可称是点墨成金。”

      听胤禩这么说,雪鸢只是摇头说道。

      “女子能识得几个字就不错了,又岂能与男儿比肩,我着实看不懂那些字好与坏。夫人已经很聪明了,是雪鸢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胤禩现在还是不习惯别人说他是女子,虽然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了。不过,胤禩想,用女子的标准要求自己,他倒是轻松了许多。只是偶尔还会怀念那些身在庙堂,指点江山的好时光。

      正说着,一只八哥飞落在窗沿上。雪鸢见那通体黑色,羽尾带黄的八哥,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太后来信了。”雪鸢和胤禩对视一眼。

      “飞‘哥’传书?”这还从没见过呢,有人用八哥传书。

      “也可以这么说,夫人,请借用笔墨一用。”

      雪鸢执笔,就见窗外那八哥声声鸣叫。雪鸢听得仔细,一边听,一边写。有一会,那八哥便不再言语了,站在窗沿上扑腾着翅膀,徘徊不去,而案上出现了一封秘信。

      “你懂鸟语?”胤禩这才明白过来,吕后实在太强了,竟然能将细作训练得如此出众。

      “嗯。”雪鸢点点头。

      “太后自幼就训练我们模仿八哥的鸣叫,不同的音调、长短,代表不同的意思。八哥最擅长模仿,我们将要传递的消息拟成鸟鸣,而后教给八哥,这样就能不知不觉的将消息传递出去。”

      “果然聪明!”胤禩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胤禩从雪鸢手中接过秘信。

      “惠帝死了,厉王刘长已带重兵前去长安,所图不轨。太后设计瓮中捉鳖,要我们探一探代王的口风。”一把火将手中的羊皮卷烧毁,胤禩坐在一旁。

      “夫人,我们该怎么办?”雪鸢问,这种机密的事情,怎么好开口问代王。夫人才刚到代国不过一个月,若是代王因此起了疑心该怎么办?

      胤禩思考了一下,随即吩咐道。

      “雪鸢,去一趟杂役房,就说......就说我要染一匹大红的缎子,要全新的,想绣一副百鸟朝凤图,送给薄太后。”

      “啊?”雪鸢不解,夫人明明就不会绣花的啊。

      “去就是了。”胤禩道。

      “哦......”雪鸢点点头,她现在已经总结出经验了,夫人吩咐的事情就去办,总是有理由的。

      半晌,雪鸢哭丧着脸从杂役房回来了。

      “夫人,杂役房的人说近期都染不了。”

      “却是为何?”

      “不知道,据说代王有令,近期不可染大红和明黄二色。”

      “那今日杂役房门口是否停着许多马车?”

      “夫人您怎么知道?”雪鸢很是惊讶。

      胤禩笑了,果然如此。国之大丧,不可染红;新帝登基,民间不可染明黄;那些马车是为日后前去长安准备的,内外都要漆成白色。

      去与不去都是罪,反与不反都是错,不如将计就计。太后设局等待各路诸侯,要来个有去无回,为刘恭继位扫清道路。不管那些刘姓子孙有没有反意,此行去长安都是九死一生。

      代王也一样,刘长带兵前往长安,这是一个下下策。反而给了太后除掉刘长的机会,而代王意图明哲保身,因此只能给自己找一个理由,一个让太后不能发作他的理由。

      “雪鸢,回复太后,就两个字:奔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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