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同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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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仍未见停。
一开始就隐隐感觉到夙火师姐对他的照顾比他人都要多，很多次都是夙火师姐一脸平静的从那些嘲笑他的人面前经过，一句：“修行不够，加倍。”让那群人作鸟兽散，而后又冷着脸开始拉他做功课，往往这时她会就那些嘲笑的原因进行解惑。
私下里不是没听过关于夙火师姐的闲言闲语，最常说的就是关于她跟玄霄玄震两个人的事，很多人说她是狐狸精。
但是云天青总觉得师姐是无辜的，虽然承认师姐的确拥有天然的吸引力可他直觉的认为师姐喜欢的是另一个人。
那一晚突兀出现又消失的红发男人。
那个师姐念念不忘的焰。
那个手段残忍性格鲜活的“师姐”。
云天青看着现在这个苍白着脸色，嘴唇颤抖的美丽女子，回想另一个谈笑间明艳不可名状的人，突然觉得心里生出些许可怜的意味：“师姐，焰这个人是不是死了很久了？”
“胡说！”纯子愤怒的竖起眉，“胡说！！”她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但握着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焰不会死的，在最后的最后，他亲手摘出了她的心脏放在了她脸旁。
“纯，我杀掉你了。
——这样，你的生命就由我来承担。”
是的，他杀了她，承担了她的生命，又怎么还会死？
“云天青，不要让我再听到……”她闭上眼，后面的话因颤抖发不出声响。
“但是师姐，他已经是孤魂野鬼了，我不知道他对你有多重要，也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我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人活着就不能让死去的左右自己！”
纯子突然有些想笑：“你说什么？你以为我被附身了？”
看着云天青一脸“难道不是吗”的表情，纯子只是摇摇头：“我和他不一样的，附身这种事做不到——”她忽然停住，表情变得复杂，“附身？”
她想起了自己每次睡着的异状，忽然不太确定了。难道自己真的是被附身了？或者只是自己因为太过想念下意识的催眠了自己？
第一个可能性刚冒头就被否定，但第二个纯子却没有把握。
也许……也许她真的这么做了……
“师姐，你和他相差太大了，就算是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也都和你不一样，”云天青说出自己的理由，“比如你是右撇子，但他是左撇子。”
纯子抬眼看他：“左撇子？”焰是右撇子，真的是左撇子的一直都是她。
自从转生，她就一直在刻意的模仿，坚持什么都用右手也只是小小的怀念方式，但是云天青说她被“附身”的时候是左撇子。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是真的催眠，为什么会变回左撇子？
纯子想着抬眼看到云天青很是关切的样子便收起了思绪：“这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再担心。”
云天青却固执的摇头：“师姐，还是解决了才好，你不知道每次你变作他的时候有多奇怪……你就好像一把杀了很多人的剑，煞气特别重。”
“我的煞气一直不轻，你想多了。”纯子安抚的拍拍他的肩。
“不一样的，师姐。我说过我杀了不少人，我分得清这些。”云天青又摇头，两人的差别太大，如果说那人是一把还淌着人血的剑，师姐就是一把不粘血的剑，干净清明。
天差地别。
“天青，不要再说了，”纯子难得的如此亲近，她支着额头疲惫而痛苦，“不要再说了，继续说下去我会哭。”若是哭了，哭完就会忘记。
雨下完是一片晴朗，她若为了焰哭泣，哭完一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爱他，一定会淡忘甚至于放下这段感情。
不可以哭。
怎么可以哭？
“师姐……”
“告诉你好了，”纯子叹气，“我是不会被附身的，因为我本身，就是附身在这个身体上的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这样一个消息足以令云天青死机，纯子便趁机离开。她还有事要做，之前做的法事定住了女鬼的鬼气，现在只要召来鬼差让他们循着鬼气把女鬼的三魂七魄再拼好就能进入轮回了。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要有妖鬼外的伤亡。代表雨负责后勤的她即使参加了战斗也会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事实上如果需要那种0损伤的战斗，几乎都是由他们雨一部人员来完成，她身为雨长老更是如此。
人总有这样那样的要做的事，出于习惯抑或出于内心。
纯子在第一次为他哭泣时就知道总有一天自己还会为了他而哭泣，并就此将他忘记。
最讨厌哭了。
把手头的事全都做完，纯子就觉得空闲起来，以前在琼华她空下来还可以去炼炼药救救人总是闲不下来的，现在却没了打发时间的事情，真的很不习惯。
该怎么办？
纯子找了处隐蔽的地方慢慢坐下来闭上眼主动进入意识海，原本那些进入身体的秽物就应该被清理，再者她也想知道自己“附身”的真相。
依旧是那片无边的天与海，不同的是海的颜色比天要阴沉些，应该是因为她现在消极的心情吧？其他的却也没有异常了，那些进入了意识海的秽物还在令人不安的蠕动，分出细长的肉芽企图探向意味着身体与灵魂的海天。
污染抑或支配？不，你都做不到，因为你并不属于这里，这弥漫在海天之间灵气会隔绝你，只因你找上的是一个强过你的术士。
置身于真正危地的只有纯子一人，她在肉芽注意到自己之前便连接起了灵气，使其不断压缩将秽物困在其中，同时用着争取到的时间连接起海天。
就在连接上的瞬间，伴随着身心涌来的支配权传入心中的还有异常熟悉的气息。
“啊……怎么会……”
云天青对于自己把师姐搞丢这件事感到非常郁闷。自己这接受能力绝对是退步了，不过是一句话而已，若师姐真是鬼附身，那么他的师姐就是鬼。一直以来都在关照自己教导自己的都是同一个人，都是师姐啊。
“师姐！师姐，你在哪？”你可千万不要闹失踪啊，顶多……顶多我不再说焰的事了还不行。
照着记忆里的方向找着纯子，云天青尤感憋屈——叫都不敢大声叫，生怕引起玄霄夙瑶的注意。
啊啊啊，师姐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鬼叫什么？”懒散的声音突然从近旁响起吓的云天青寒毛直竖，他转过头就看到纯子散着发斜倚在树上，居高临下的看他，在树木透出的光影下嘴角弯弯，十分诡异。
是那个人。
“你……”云天青看着这个明明就是师姐但是衣襟微敞露出锁骨与师姐完全不同的艳丽女人，表情有点复杂，他憋了半晌，不好意思的开口，“那个啥，你能把衣服穿好么？”
不行啊不行，明明是个衣服上连皱褶都没有的人，现在这样头发不梳，衣服不穿好差别真的太大了！
“啊啊，那样会很不舒服，领口紧的我没办法呼吸。”女人勾了勾衣领，口子开得更大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上来坐不？”女人狡黠的笑笑，眼中恶意闪闪。
云天青“哦”了一声，从四周矮树上借力跃到她身边，带动起的风拂过女人的长发，软软划过他的脸颊。
花香残留。
“你还真敏感，究竟是怎么发现我不是纯的？”装着焰这个灵魂的女人笑意满满，“明明连那个玄霄都没有发现啊。”
她并不等云天青回答，对于他来说既然被发现的结果是既定的，那么原因并不重要。歪头看着远处，他语气轻飘飘的道：“我喜欢纯，是第一眼就决定的事情了。”
“我喜欢她。”用女性柔软的声线说着充满了男性气息的话语，焰露出眷恋的表情，“你知道吗，那时她小小的，脆弱无助，连根藤蔓都不如，可是却没有怨恨，那样纯净的眼睛，没有生也没有死，空洞但美丽……”他伸出只手在空气里描绘轮廓，感叹的追忆，“真的，好像用自己把她填满。”
“……”云天青想，这个人应该只是想他在一边听着。
“她说她是附身的，其实没有错，因为我杀了她，然后将她附身在我转世的身体上——啊，对，这个身体原本是我的。嗯，我转世后的身体。”
看到云天青的表情，他轻轻笑：“怎么，转世变成女人很难接受吗？我倒觉得正常，因为喜欢就是喜欢，无关对方的性别、年龄、种族。
“而且，这原本就是要送给她的身体。”
云天青瞪大了眼半天才找到声音：“你说你……杀了她？”
焰斜瞟他一眼，点了下头：“没错，不借助任何工具，亲手，挖出她的心脏。那是很美妙的感觉，在那一瞬间与她一起死去——啊，纯没教过你杀人，不过你既然杀过人了就应该有感觉才对，那个人的生命到了你的身上，同生共死——我杀了纯，我就真的得到她了，我的生命也就和她一起死了，然后我就转世来到了这里。”
——杀人是一个沉重的仪式，你现在还不用听这些，先把水决背一遍。
这么说的话，师姐原本是要告诉他这个的，大概就这与这没差的内容了，但背负生命并不是赴死，为什么这个人会在杀死了师姐之后也死去呢？
“没有她的世界，没有生活的意义。”焰眯起眼笑出一排白亮的牙，他拍拍云天青的肩膀，哥俩好似的凑过去把尖尖的下巴压在他肩上，“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就不要在唧唧歪歪的惹纯伤心，老实说要不是她看中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的，知道么？”
突然爆发的杀气又突然的收回，焰如同玩老鼠的猫笑眯眯的看着云天青因为恐惧僵硬的侧脸，甚至还好心情的开始哼小调。
“这个身体虽然是你的，但是你却让给了师姐，是这样吧？”云天青压下被杀气激起的战栗，为了不颤抖，紧绷的声音不带一点起伏，意外的阴郁起来“那么真正死的就是你啊，你死了，为什么还要拉着师姐？”
云天青并不清楚师姐和焰之间的爱恨情仇，刨去那些弯弯绕，他觉得焰才是真的死掉的那个。
死掉了，就什么都没了。
云天青无法原谅将死亡当做枷锁来囚禁活着的人的人。
——囚禁师姐的人。
思绪飘远，他想起了刚离开琼华的时候师姐脸上的笑，淡得化入阳光里，带着几分尘土的卑微。也许师姐一直想逃出来的吧？无论是琼华还是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同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