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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缘定(上) ...

  •   秋狝结束后,这日胤祥和筱琴来到慈宁宫给回鸾的皇太后请安。刚走到内殿,筱琴指着前方的人影道:“那不是四哥吗?”
      胤祥定眼一看,果真是胤禛清瘦的背影,此刻他正站在堂中对着殿壁发怵,胤祥加大了步伐,走过去道:“四哥,看什么呢?”
      胤禛转过身,平淡道:“没什么,只是看这墙上的梅篆写得好而已。”
      只见西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寒塘落梅图》,画境不俗,画功却略显单薄,但画两侧的梅篆对联“五岳红梅开盛世,九州瑞雪兆丰年。”却如画龙点睛,将此画顿然拔高了一个档次。
      胤祥笑道:“这是九嫂的字,太后当年寿筵上得了,很是喜爱,便一直挂在这里。”
      “我知道。”胤禛背身又望着画道:“这梅花篆体空灵、清雅,是书法中的千古奇葩。早在商朝便已有了雏形,到了汉代更是成了欣赏收藏的佳品。我府中便收有一幅宋代林和靖的梅篆字帖,细看来,这题字之人的功力,竟可和那‘梅妻鹤子’的林和靖不相上下。”
      “先前也只是听闻九嫂的才女之名,现经四哥这么一说,果然是眼见为实,名不虚传啊!”筱琴拍手笑道。
      胤祥则疑惑地问道:“这幅《寒塘落梅图》挂在这儿也有好些年了,四哥为何今日才这般重视?”
      “是啊,我以前为何没留意到呢?”胤禛颔首道:“这篆形似梅花,所谓字中有花、花中有字、远看是字、近看是花,的确是让人雾里看花,琢磨不透啊!”
      筱琴听了,不禁叹道:“九嫂文采出众,我若有她的一半才情,那该有多好啊!”
      “傻妹子!”胤禛转过脸,严肃的脸上竟显露出一丝笑意道:“像你这般安分守己的,才是真正有福气的人。女人太聪明了,不见得是件好事。光看这幅画,就知这作画题字之人,是耗费了多少的心思啊!难怪当年,太后会松口答应他们的婚事!”

      康熙三十九年的十月初十,正值永定河堤工程竣工,又逢仁宪皇太后六旬万寿节,康熙帝制作了《万寿无疆赋》,亲书围屏进献,一时间普天同庆,宫中上下人等为了夜间的华诞寿筵忙碌不己。
      胤禛预备去德妃的永寿宫,商量寿礼的事,刚走到一处馆榭,却见皇太子的贴身太监正守在馆门外张望,忙闪身到墙角。他心中略迟疑了下,便从墙后绕到馆榭的背面,那里虽看不到馆内的情景,却能清楚地听到内中的谈话。待他贴墙屏息而立,却听到皇太子和一位女子的对话。
      “你果真要参加选秀?”胤礽望着眼前这朝思暮想的容颜,清丽依旧,只是却没有了当初的温柔甜蜜。
      “回太子殿下,奴婢是按祖制参选,不敢违例。”尘芳的脸虽对着他,眼神却飘忽不定。
      胤礽沉凝了下,道:“小敏——还好吗?”
      “回太子殿下,小敏很好。”尘芳恭敬道:“由于奴婢此次是来选秀的,她不方便同行,便安顿在了京郊的一座别院。”
      见她冷若冰霜,胤礽不禁酸楚道:“梅儿,我们之间何苦要落到如此田地呢?这两年来,我昼夜自责,终日悔恨。难道这样还不够吗?你真得就如此绝情?”
      “谢太子殿下的抬爱,奴婢人微福薄,承受不了您的这番心意。”尘芳说着,便想挪步而去。
      胤礽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哑声道:“别走,我不会放手的!”
      尘芳抬脸望着那双饱含痛苦的眼,琥珀色的眼珠里是浓得是化不去的沧桑和郁结。她垂下眼,良久方哽咽道:“那年遇见你时,我还太年轻,对这个世道,这个宫廷认识得还太肤浅。我以为只要彼此情投意合,便可以永结同心。但是我却忽略了一点,你不是一般的皇子,你是大清国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在立的储君,围绕在你身边的荣辱是非,不是仅凭我一个弱女子便可以从容应付的。”
      “我会保护你啊!”胤礽急道:“我是皇太子,有谁敢伤害我喜欢的女人!”
      “可是伤我至深的人,不正是你吗?”尘芳冷笑道,胤礽一怔,抓着她的手劲也不觉松了下来。“我曾发誓‘同辇随君侍君侧’,可如今,就算我对不起你吧!对于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力不从心,无法承担。”
      “那胤禟就可以吗!”胤礽厉声道:“难道我还不如他吗?”
      尘芳心头一寒,推开他的手道:“你明知我若随了你,日后必然会痛苦,却仍一昧抓着我不放。他虽执着,却曾愿意对我放手,宁愿自己痛苦,也不忍心看着我失去欢笑。光凭这点,你就不如他!”
      胤禛听到此处,便无意再停留,浅步离去。才拐了个宫角,却见太子妃石氏正盈盈走来,忙上前行礼。
      石氏问道:“四弟,可曾看见太子殿下?”
      胤禛想了下,道:“没见啊!想是还在皇上那儿吧?”
      石氏疑道:“我刚从养心殿来,可没见到殿下啊!这倒奇了,太子殿下这么个大人,竟会凭空消失了不成?”
      胤禛干咳了两声,却见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在石氏耳边低语了两句。石氏当即黄了脸,匆忙向前面的馆榭走去。胤禛不禁摇首,发出了声长叹,顾自离去。
      “只要你能原谅我,即便倾我所有,也在所不惜。”胤礽面无血色道。
      已走到门口的尘芳,听了这话,转身便问:“你说倾其所有?那你能放弃皇太子的身份,远离朝堂,做个不问世事的闲云野鹤吗?”
      胤礽当即愣了,惶然道:“此事怎可能?我是——”
      “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尘芳摆手,苦笑道:“所以胤礽,不要再为难我和你自己了,这就是你我的宿命。”
      胤礽颤抖着唇,喃喃道:“宿命?这并不是我要的。”
      尘芳不忍道:“你自幼学习帝王之道,文治武功皆是出类拔萃的,只是遇事太过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从今后需得硬起心肠,对你的那帮臣子亲信也莫太过放纵,还有皇上不喜皇子们私结党羽,你别犯了他的忌讳,还有你——”说到此,她突然红了眼,闷声道:“总之,你保重吧!”
      待尘芳推开门,咋见石氏赫然站在外面,她不觉先是一愣,随即恢复常色,请安后迈门而出。石氏冷着脸,燃烧着怒火的凤目瞪着她道:“你竟敢教唆太子退位?”
      “奴婢不敢,太子殿下也不会。”尘芳道:“您还是大清国独一无二的太子妃,没有人能够取而代之。”
      “我看你不是不敢,是不屑吧?”石氏冷笑道。
      内中的胤礽一听,身子微晃,待手扶住桌几,方才站定住。
      尘芳眯了下眼,淡淡道:“若是连奴婢都不屑太子妃之位,您又何苦如此紧张呢?请太子妃殿下勿要如此自贬身价。”
      “你——”石氏被抢白得无语,又见胤礽毫无反应,不禁咬牙切齿道:“你小小一个秀女,竟敢顶撞本宫。我知道你现如今是想攀上高枝,去作那阿哥正统的嫡福晋,可是皇家的门槛不是这么好进的!”
      “谢太子妃殿下的提点,原本奴婢还是有些不安,不过经您这一说,奴婢心中倒是踏实了。”尘芳道。
      石氏不解道:“你这是何意?”
      “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子妃殿下是皇太后面前的红人,只要您一句话,抵得上旁人的十句、百句。既然您已洞悉到了奴婢的心思,还望能在皇太后面前为奴婢美言几句,成全了奴婢。”尘芳柔声笑着,突然语气一转,又冷涩道:“但如若奴婢的心愿无法达成,那么太子妃您也休想安枕而眠了。毕竟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随后,她意味深长的望了眼馆内的胤礽。
      石氏咀嚼出她话中的意思,脸色一变,尘芳乘机闪过她飘然而去。石氏回身,气鼓鼓地对胤礽道:“她竟敢威胁我!她一个小小的秀女,竟如此胆大妄为!”
      “哈——”胤礽突然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半晌,他抹着眼角,对着正感莫名其妙的石氏道:“好可惜,竟然是个女儿身!我的太子妃殿下,听到了她的话吗?别让她失望,否则你会后悔的!”
      “殿下,您难道不想要她了吗?”石氏拉住欲走的胤礽道:“您是要我成全她?”
      “成全她吧。”胤礽眼神变幻陌测,口中冷哼道:“她长大了!我,已经要不起她了。”

      尘芳回到东所的住处,刚到门外便听到房里传来银铃般的娇笑,走入一看,却是同屋的秀女白佳氏桂月正和胤禟在闲聊。
      桂月见自己来了,便笑道:“你这是去哪里了?九阿哥等你半天了。”
      胤禟起身道:“可不是,幸而桂月格格也是个好客的,否则我可是要吃闭门羹了。”
      “我不在岂不是更好,看你们俩倒是聊得极为投机。”尘芳笑道,随手倒了杯茶边饮边道。
      桂月瞬即红了脸,轻声道:“我去其他屋子坐坐,你和九阿哥说会儿话吧。”
      见她尴尬离开,胤禟正色道:“桂月格格留我在房中等你,我只是和她说了半盏茶的功夫,并无其他。”
      “我知道。”尘芳放下杯盏,满不在乎地道:“桂月并不是个擅谈之人,也只是对你方才如此。你若看中了,一并将她要过来,我也好多个伴。”
      “没想到你竟如此贤良。”胤禟一征,随即冷笑道:“看来日后,我不用担心内眷们争风吃醋的事了。”
      尘芳也笑起来:“我说着玩呢,你倒是当真了。”
      胤禟一把将她拉住怀中,苦涩道:“不要随便和我开这种玩笑,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现在就只有你了!”
      “好,不再开玩笑了。”尘芳仰面,伸手抚着他俊美严肃的脸道:“即便是要下那十八层地狱,我也会一直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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