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赏》Candyana

31、谈心

　　南宫赏离开雪峰后就日夜兼程赶回别剑山庄。他本就在雪峰冰窟中落水受了寒，加上严重的心理打击和日夜奔波的劳累，身体哪里受得住？一到别剑山庄就病倒了。

　　用不着石雨说话，朱月容自然将这次任务的前前后后向南宫烈焰细说了一遍，话里话外还将七星北斗的丢失怪在了别剑山庄的头上。南宫烈焰心中不快却也不好对她发作，毕竟林江月是别剑山庄派去的人，却在半路倒戈了神鬼域，七星北斗会落入魔教之手别剑山庄难辞其咎。

　　本来借冰魄珠是别剑山庄与御剑门私下的交易，却因为林江月的身份暴露而被张扬开来。一时间，武林人士茶余饭后的话题就集中到了两个问题上。一是南宫烈焰残月功达到十级之后是否可与少林方丈非怨大师匹敌，这武林排名是否会有变动；二是别剑山庄的少庄主南宫赏被神鬼域的天月少主迷的魂不守舍，此时正因为佳人的背叛而卧床不起。

　　南宫赏并不知外面风言风语将他与天月传成怎样，他这一病就是十天，这十天中只有自己的母亲和石雨在身边照顾。

　　到了第四天他才有力气说话，一开口便是问石雨：“为何知道江月的身份之后不先告诉我？”为什么飞鸽传书将消息送回了别剑山庄却不告诉近在咫尺的他？

　　石雨的回答很简单：“我怕公子不肯相信，去找天月对峙，打草惊蛇。”她强调了天月两个字，提醒他江湖上已经不再有林江月这个名字。

　　南宫赏直直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他眼中的冷漠刺痛了石雨，可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地说道：“公子怪雨儿也好，怨雨儿也罢，雨儿始终都是别剑山庄的人，为别剑山庄效命。”这是她的命，也是他的命。就这样让他怨恨自己也好，将来他便不会为她的背叛再痛一次。

　　那日之后南宫赏便再没跟石雨说过话，石雨照顾他也只是例行公事，两人形同陌路。偶尔南宫夫人会来陪他说话，他却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几句。看儿子这样，南宫夫人也只得暗自叹气。

　　十天后他终于痊愈，第一件事情就是给父母请安。

　　面对大病初愈的儿子，南宫烈焰却没有半点好脸色。只冷冷地说道：“你还知道来给我这个父亲请安？”

　　南宫夫人连忙说道：“赏儿不是病了吗？如今一好就来跟你请安，你不安慰几句还怪他？”语气中不乏埋怨之意。

　　南宫烈焰哼一声，说道：“你还好意思提他生病的事情？看看你的好儿子，别剑山庄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南宫赏还不知道江湖上有关他和天月的传闻，说道：“没想到神鬼域的人出现是孩儿考虑不周，御剑门的七星北斗被夺孩儿也有责任，江……天月的事情孩儿也是始料未及，此次任儿未能圆满完成，还请爹爹责罚。”

　　南宫烈焰眯起眼来看他，然后转向南宫夫人，怒道：“你还没有告诉他，对不对？！你还要把他惯成什么样子？！”

　　南宫夫人被吼得打了个冷颤，磕磕巴巴地说道：“他不是生病了吗，我是想等孩子病好了再说。”

　　见父母为自己争吵，南宫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不是，还请爹爹息怒，不要责怪娘亲了。”

　　南宫夫人见儿子孝顺更加心疼，心头泛酸，眼眶里打起了泪花。

　　南宫烈焰却未消气，斥道：“当然是你的错！如今全武林都在笑话我们别剑山庄的少庄主被魔教妖女迷的失魂落魄、卧床不起！”他用手背拍着自己的面颊，“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

　　南宫赏这才知道父亲生气的原因，“天月她不是什么妖女，她只是……”她只是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罢了。

　　南宫烈焰气得发抖，“你还替她说话！”

　　“孩儿仔细想过了，天月应该也是最近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否则天风被神鬼域带走的时候她为何不跟去？那时候她应该跟我们一样，都以为蓝琦身边埋着的那个女婴就是天月。所以她不是有意要骗我们……”她不是故意骗他的，一定不是！

　　“那又怎样？”南宫烈焰收起了怒气，语气依旧冰冷：“她是天月，是神鬼域前任域主的女儿，是神鬼域现在的天月少主。”

　　南宫赏身子一僵，“您说她做了神鬼域的少主？”

　　“不错，她已经是神鬼域的人了，我劝你还是早些清醒吧！”南宫烈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说道：“还有，进攻黑旗分舵的事情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这一次只有我们和御剑门、天剑派三方联手，一切行动都要隐秘。我想这次行动就由你全权负责，你要用心的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南宫赏知道父亲是想给他一个机会表明自己的立场，让那些江湖传言不攻自破。可他却想的不止这些，他要去黑旗分舵，不仅仅是要剿灭敌人，他还要想办法找出天月，然后跟她问个明白！

　　第二天起，南宫赏便接管了行动的指挥工作。按照南宫烈焰的吩咐，这次行动的筹划进行的十分隐秘，除了参加行动的别剑山庄和天剑、御剑两派就只有非怨大师、无尘道长和苏红线知道。

　　这天夜里，天风又在一剑天喝酒。想起前天碎雪的来访和这几日天月的情绪低落，心中不觉烦闷。没多久酒壶就见了底，他叹了口气向后一倒，躺在地面上。一线天的星空依旧狭窄，却是黑夜中最耀眼的光明。

　　“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碎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却不想理会，只是继续仰望星空。似乎听到微弱的叹息，身后的人走过来躺在了自己的身边。两个人并排仰卧在狭窄的星空下，将身体的重量全都卸在沉寂的岩石上，仿佛要融入那一片寂静的漆黑，只有碎雪身上的一片月白突显。

　　“还在怪我对天月的态度？或者是怪我一直瞒着你？”

　　都有，但似乎又都没有。或许说不上怪，只是他心中的烦闷一时间自己也想不明白。

　　“其实我也没想刻意瞒你。起初是因为还不能确定你对神鬼域的忠诚度，所以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以策万全，毕竟是十年的辛苦，我不想功亏一篑。到后来，其实是有些贪玩罢了。觉得你越好奇我究竟是何模样，我便越不想揭晓答案。”

　　天风扭头瞪她一眼，闹了半天是拿他寻开心。

　　碎雪见他并非真的生气，嘴角扬起，双眼堆满笑意。

　　见到那比星空更加耀眼的明媚，又想起南宫赏，天风心中不是滋味，将脸又扭向了一剑天。

　　碎雪脸上的笑容褪去，以为他是在恼另一件事，便解释道：“对天月那样说，一方面是希望她能够面对现实，不要陷的太深，这种事情长痛不如短痛。”

　　天风知道她说的没错，时间长了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早些了断或许对天月来说是好事。总要有人当恶人的，碎雪不过是当了那个恶人罢了。

　　她继续说道：“另一方面，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想气气她。因为……那个人喜欢的是她，甚至愿意为她去死。”

　　天风心中一动，有一些吃味她语气中的醋意，更多的却是没想到南宫赏对天月用情至深。

　　就听碎雪继续说道：“南宫赏是家中独子，南宫烈焰对他的期望颇高。他在父亲的严格管教下成长，又十分孝顺，从未顶撞过父母。与天月的情感是他这一生第一次违逆父亲的意思，他甚至还反驳南宫烈焰，说天月不是妖女。”她顿了顿，说道：“其实我很佩服他有那样的勇气，若换做是我，一定顺着南宫烈焰说天月的不是，以保住父亲对我的欢心。”

　　天风终于开口：“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坏。”

　　碎雪自嘲地笑，“我从小就被送到别剑山庄当细作，察言观色、顺势而为、明哲保身，这就是我所学到的全部。不是我把自己说的那么坏，我本来就那么坏。你看蓝月和玄风都信我，不是因为他们敬仰我这个大师姐，而是因为他们知道我比谁都狡猾。只有青云傻乎乎的，以为我对他好是因为跟他性情相投，其实我不过是顺着他的脾气让他为我所用罢了。白日跟紫雾才是最了解我的人，所以他们讨厌我。”说完，她看向天风，“其实现在你也很了解我，所以才会开始讨厌我的，不是吗？”

　　“谁说我讨厌你？！”

　　突然转过来的双眼亮得吓人，碎雪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我觉得你其实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将自己的真性情压抑的太久了。”

　　“真性情？”碎雪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十年来我都在演石雨，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也在演碎雪，我的真性情究竟是什么？”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得十分好笑，于是咯咯的笑了起来。

　　天风皱起眉头，“别笑了，笑得那么丑。”

　　碎雪却笑得更加厉害。

　　被她笑得烦躁，天风猛地伸出左手捂住她的嘴巴，右手在她腰间瘙痒。

　　碎雪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立刻感觉到腰间的搔痒，忍不住笑的眯起了眼睛。可嘴被捂着又笑不痛快，想挣开，于是用力翻了个身。天风顺着她的动作也翻了过来，跑到了她的上方。

　　这个姿势太过暧昧，天风慌忙松开了手站起身来。

　　嘴上的力量被除去，碎雪咯咯的笑出了声，这一次在天风眼中却是美得动人。他的眉头松开，说道：“记住现在的感觉，下一次如果做什么事情让你有这样的感觉，那就是你真心想做的，是你的真性情。”

　　笑声缓缓停歇，碎雪看着他，一剑天的星空在他背后形成一条亮丽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