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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
我每天都跟着她,在她去车站的路上。
那条路的两旁种着细长的柳树,风吹起的时候,柳条儿飘起来,翩翩然然,仿佛在空中旋舞。
有时候柳条儿会被风吹拂着略过她的头发,这时候她就会停下脚步,抬头看一眼天空,嘴巴微微张开,然后低头的那一霎那再轻轻抿上。
有时候她会停下脚步站在一个卖棉花糖的摊子外围,看着小学生们闹哄哄地买那些五颜六色的棉花糖,这时候,她的背影有稍微的松懈,没有挺直的脊背,也没有匆匆的步履。
而很多时候都是她在前面疾步匆匆,我在后面默默跟随。
她从不知道有一个我在后面跟随,因为她从未回过头。
从未。
我不知道这样的跟随能持续多久,也许在她下一个回头之前,也许在她不再绕路去车站之后。
(2)她
我每天都要走二十分钟的路去车站坐车上班,或者二十五分钟,这取决于我是否遇见你。
原本十分钟的路程,我硬生生地将它改为二十分钟。
为了遇见你。
有时候你的小摊热闹非凡,小学们围着你,让你给他们做又香又可爱的棉花糖,糖丝儿一圈一圈地从圆柱机器的两边飞出,再一圈一圈地绕上你手中细细长长的竹签,绕得乱七八糟,绕得不可理喻。
这时候我会停下脚步,看着你笑嘻嘻地将手中完成的棉花糖递给小学生买主,然后你的妻子会递过一瓶用稍旧的矿泉水瓶子装着的开水让你解渴。
你的妻子握着瓶子,然后你笑嘻嘻地张口喝水。
这时候,我会盯着你妻子发白的手指关节看一会儿,然后移开目光,再移开停下的脚步。
(3)他
她的背影越发的消瘦,可还依然放弃她家去车站的十分钟路程,而选择绕一个更长些的弯路走去车站。
初春的清晨,空气有些微微地发凉,小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走在去上学的路上。
她还是依然步伐匆匆,迈出的每一个步子都带着一股不回头的决绝,所以我越发地安心,相信他永远不会发现我的跟随。
棉花糖的摊子今天没有摆出来,或者说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有摆的。
她低着头从那个地方经过,没有一丝停滞,仿佛之前,她从未在那儿停留过那短短的五分钟。
(4)她
很多时候,我多绕的那十分钟路程都是无意义的。
每次遥遥望见那个空空如也的位置,我都会很迅速地收回目光,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过那里。
仿佛之前,我从未在那儿停留过,从未在那儿注视过。
我解释不了,我只能掩盖这些。
有时候我会抬头看看天空,然后看着看着,就走神,想一些记忆深处的东西,尽管那些东西一直被我翻出来焖煮烤炸,可它们还是忍不住地,就陈旧生锈了。
(5)他
初夏的时候,那个摊子不再出现了,而她也不再拐着弯多花十分钟的时间去做那五分钟的停留了。
我猜不出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我也懒得去猜,唯一没变的是她每天去车站的那一段路,仍然还有我的跟随,与她的从未回头。
(6)她
在你消失前的这最后三个月,九十二天,2208个小时,132480分钟里。
我只拥有了你0.001个月,0.03天,0.72个小时,43.2分钟。
如果静静地凝视与冷冷地旁观也可以称为拥有的话。
如果一个人纠结一个人沉默也可以成为靠近的话。
而这些,你不知道的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7)她一个人的秘密
十只手指头才数得过来的年月里,你在做什么?
她?她用这些年月,这些足足十年的青春年月,想念那个人。
那个人有一把温润如玉的嗓子,他在她的耳边一遍遍地唱着刚学的京剧片子:
党给我智慧给我胆,
千难万险只等闲,
为剿匪先把土匪扮,
似尖刀插进威虎山,
誓把座山雕埋葬在山涧,
壮志撼山岳,雄心震深渊,
待等到与战友会师百鸡宴,
捣匪巢定叫它地覆天翻。
一句一句地,一遍一遍地,不知道歌词的内容唱的什么,但是那把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荡漾开来,就直直地漫过了心头遍野,花开不过瞬间。
“是不是很难听啊。”
“是啊,都没有气势的。”
“废话,现在是上课啊,改天大声地唱给你听啦。”
“好啊。”
“你看,这有只小蜗牛。”
“诶,它掉到地上了,我们把它放到叶子上去吧。”
“我不敢碰。。。你放吧。”
“好啊。”
好吗?好啊。
下课了,陌生人般地各奔东西。毕业了,天南地北,陌路双飞。
谁还记得谁的承诺,谁早已忘了角落里面快要虚弱得死掉的小小蜗牛。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这只是种卑微到接近渺小的喜欢,懵懂的我们还不知何为爱何为情,只懂得,看着你笑,我就忍不住地开心,人群中,总会忍不住第一眼去寻找你,虽然你就在眼前,可还是忍不住地想靠你更近,更近。
都是忍不住地,去思念,去牵挂,去难过。
谢谢你种下那颗种子,谢谢你在最开始的时候小心浇灌,谢谢你离开,谢谢你让我再也遇不到。
后来的后来,她固执地将这些埋入心底,就像那些休眠火山,一年一年地,在时光的长河中,没了踪迹。
只是偶尔挖开看看,还结着颜色淡淡的痂。
然而多幸运。她又遇见了他。即使这中间,隔着长长的12年。
在街角偷偷地望着他,望着他开心地制作一支又一支的棉花糖,望着他生意好时虽然疲累但是满脸笑意的模样,望着他没人光顾时翘着二郎腿小小声地吹着口哨的模样,望着他的妻子给他送饭,为他擦汗,然后夕阳西下,两个人手挽着手回家时如斯幸福的模样。
她躲在角落,愣愣地看着这些,然后,转身离去。
彼时,她和他,早已一个为人妇,一个为人夫。再怎样,都不会怎样了。
偶然从一个小学生嘴里听说,街角那个卖棉花糖的叔叔,春天以后,就要搬家了。去另一个学校附近,继续做他的棉花糖,去另一个地方,带给孩子们甜蜜和快乐。
她有些慌了。
每天的躲躲藏藏变成了明目张胆,她明目张胆地多绕十分钟的路程去远远看着他,她明目张胆地多花五分钟的时间去远远看着他,她明目张胆地多出一颗心来去小心翼翼地回忆从前的他和铭刻现在的他。
然后夏天来了,然后他走了。
她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每天去车站的二十分钟也恢复为十分钟。
她的表情又恢复平淡,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突然发现通往车站的路旁种着的那些柳树,又绿了好多。
她抬头,不再发愣,不再放空,不再神游,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是,她知道,也只有她知道,心底的那块痂,已然揭开,疤痕也逐渐转淡,新的皮肤长出来,有些痒痒的,但是很舒服。
-----end
好像漫长的梦越在时光海洋
咫尺天涯相思长人各在一方
秋千随风摆荡话还在我耳盼
一朝醒来发苍苍心事却依然
许我向你看每夜梦里我总是向你看
在这滚滚红尘心再乱一转头想你就人间天堂
许我向你看美好记忆只因为向你看
竟然青春是如此短暂暗恋才因此漫漫的延长
许我向你看每夜梦里我总是向你看
在这滚滚红尘心再乱一转头想你就人间天堂
许我向你看美好记忆只因为向你看
竟然青春是如此短暂暗恋才因此漫漫地延长
向你看
向你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