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奴良

21、不是你的错

　　--其先生…
　　她走进来，怯怯地叫他。
　　--你要喝什么？果汁，咖啡，茶？
　　他就像没事人一样问她。
　　--果汁…吧。
　　她尴尬地双手都不知往哪儿摆。她跑去其亚的别墅看望他，就算遇到这样狼狈的事，他也还是这样冰山依旧。穿着白色的衬衫纽扣也没有扣上，露出性感的肌肉来，看得她两眼发直。还带着一副半框眼镜，优雅得还是像在拍贵公子的电视剧。
　　--其先生，出这些事，都是我的原因，所以，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请辞退我好了。我想江少也不至于和您过不去。
　　他把果汁放到她跟前，坐到她对面。
　　--你的原因？你别太自以为是了。现在涉及到我，不是你的问题。
　　她怔了怔。
　　--再说了，都闹得这么大了，可不止是你想撤就能撤的。上面已经要把袁凌飞换下来了。
　　她吃了一惊，原来如此，怪不得凌飞那天这样愤怒。
　　--那江城不应该把我换掉更正常么？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不再理会她，换了个姿势望向落地窗外摇曳的竹林。

　　--其亚，真的。对不起。
　　她走的时候，向还静坐在那里的其亚说。慢慢的向他鞠了个躬。
　　--我说了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
　　他转过来，竟然冲她微微一笑。毫无矫揉造作的一个微笑，从此深深刻在她的记忆里。往后无论遭遇什么悲哀绝望，她都会想到他那样淡然的微笑，教会她不再去埋怨。

　　她出门的时候看见公司里的车停在门口，上去后看见凌飞。她僵硬了一下。
　　--那个，凌飞，我那天是不知道你…
　　--我就是这件事道歉来着的。
　　他有些局促地抓着方向盘，有些讷讷的开口。
　　--哎？是我当时不清楚情况啊，还这样自以为是地安慰你。
　　--没有的事。是我的错。
　　他没开车，转过脸来笑着看她。
　　--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还乱发脾气。真是抱歉。我能力太差，也赚不了太多，也不能力挽狂澜。可是我还想着总有一天能让我父母搬来和我一起住，总有一天。我知道我太平凡了，没什么能力，还长着张娃娃脸，不像个快三十的男人，也没什么女人看得上我。我估计这辈子也不可能会很有钱，也不会特别有出息。
　　他苦笑着摸摸脑袋。
　　--但是，至少…我想做个无愧于心的男人。啊哈哈哈，是不是很囧的想法啊
　　他不好意思地哈哈笑起来。
　　她看着他，心里就默默升起一股悲凉，这是多无奈的事，她以前是不知道的。这个世上不公平的事这么多，无辜的人总会被牵扯进来。
　　这是命运在选择，而你总是无能为力。

　　凌飞送她到公寓门口就离开了，据说节礼也是据理力争保下了他，亦或是菅永杰的力量。她也不愿多想，甩着沉重的步伐想要上楼，却在门口又看见了那辆兰博基尼。
　　--你想要干什么？
　　她没有看他，站在阴影里对靠在车上的他说。
　　--我只是想知道，你那天是怎么回来的？
　　江城有些气闷，他那天居然就有那么一丝担心，本来气在头上想吓吓她，后来还是害怕她别真的有什么闪失了还特意叫了司机去看她。结果司机却告诉他早就不在那儿了。让他白紧张一场。
　　--和你没有关系吧。你都已经把我丢在那里了，还用的着管那么多么。
　　他皱了皱眉头，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地冷淡。
　　--当时你是怎么说来着？不要小看普通人？好了，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一个小助理能有什么能耐嗯？力挽狂澜？帮其亚摆脱危机？把我告上法庭？
　　他嘲讽地看着她，一心想看到她臣服。
　　她转过身去默默看着他，阴影里的样子悲伤又苍白。她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起那些画面。其亚对她的那一个安慰的笑容，还有凌飞那无奈的笑，充盈着她的视野。这些人，都是被这个人伤害的。她稳了稳呼吸，睁开了眼。
　　--对啊，我是什么也不能做。我们这样的人，就算拼一辈子，都不太可能爬到和你一样的高度。不会有你那样多的人脉，就算到了你的那个圈子里，也是足够卑微的地位。我现在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揪住你的领带对你吼一句远离我。你却可以掌控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她看着他越皱越深的眉，保持着清浅微笑。
　　她笑着低下头来。她从来没有这样清楚过，这种不公正。
　　--可是，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吧。你可能梦想着要做到多大多大的企业，有多少多少女人，别人呢，只是想着这个月老板能多发点奖金，或者什么时候能换租个大一点的房子。这些追求，都是不一样的吧？有什么好争的呢？有什么好交集的呢？
　　她吸了口气，继续说。
　　--对不起，是我自大了，会惹到您。今后绝对不会打扰到您的生活了。

　　江城被她说得压抑，又有些反应不过来。皱着眉头问她。
　　--你以为，你说这么些冠冕堂皇又不知所云的话，会让我觉得你与众不同，然后对你青睐有加么？还是这样就能放过你了？
　　她本来已经把包挎在肩上打算上楼了，听到这一句话，回眸一笑，长发遮着她的半边脸颊。亦是轻蔑的语气。
　　--你还没有明白么？我们和你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各自忙各自的事，我可没有闲情逸致，陪你去演灰姑娘的戏码。还是你的恩怨情仇。
　　她其实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一个能让自己舒畅的答案，但是这种无奈的回答与妥协，是不是也是最佳的答案呢。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存在，为什么要和他们去争呢？
　　更何况，明明是自己亲手放弃的一切，她有什么资格，去说什么不公平。

　　她倚在冰冷的电梯里，靠拥抱自己来取暖。手机开始不听话地震，她接起来。
　　--喂，您好。
　　--江城的事儿我解决了，你放心吧。
　　她愣了愣，半张着嘴，没有说话。这个人的温暖，让她已经开始习惯。这是多可怕的兆头。
　　--怎么，他还来烦你么？我今天刚找了尹家豪。可能他们还没联系上。
　　--没有的事。
　　她把刘海捋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菅少，谢谢你。
　　--嗯？今天怎么这么乖巧啊。
　　她笑了起来。男子好听的，安稳的声线，在这个冷冰冰的世界里无疑是一剂良药。

　　江城还站在楼下，夜晚的湿气有些重，他略微觉得冷，又想起大哥给他打的电话，嘱咐他别再和丁蕾蕾搅合。他才知道原来她还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却挪不开脚步，脑海里全是她温和、却轻蔑的笑。
　　这个笑带给他的感受这样熟悉，让他无法不再一次联想起那个女人，他大哥的前女友。他那个时候不懂，尹家豪喝多了的时候会对他说的那些话。
　　--很多时候，你觉得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个女人，你怎么可能会对她有感觉。可是当你在夜晚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莫名地想到她，想到她身上特别的香味，还有回眸一笑的样子。
　　--你说的对，女人就是那个样子。你得不到的时候端着个架子，得到了就怎么也甩不掉。但其实是，她们很小心地选择去爱谁，却在做了决定后会比你爱她更爱你。

　　他靠在自己的车上，仰起脸看着这稀稀落落的星辰，心里面像是揪着什么放不下来。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有一个人凭空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