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幕》敬墨

10、莫清

　　第二天路林醒来时大脑轰轰地响，像是在听被厚厚的旧棉絮包裹着的鞭炮声。
　　等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这是一间完全不认识的房间，白色的墙壁反射着太阳耀
　　眼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辨识了一会儿，才骤然发现落地窗旁边站着的人
　　是尹离。尹离听到他醒来，目光变得很复杂。
　　便也只是轻轻的说：“昨天的事，还记得吗？”
　　随即是闷闷的响声，路林不胜重负的身体又重新砸到床上。
　　八个小时前，应该是１１月２７日夜晚１１点。
　　水沉在唱歌，她说：“曾经的爱人。”不知道唱了好久。路林也不知道自己喝
　　了多少瓶酒，只记得啤酒很快喝完了，然后继续喝白酒。再后来，有些天旋地
　　转的感觉，像是又逆着时光回到了曾经，像是自己又成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少年。然后，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水沉旁边，狂摇着她的肩膀大声吼她，让她说
　　出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水沉却愈发像只可怜的小猫，只知道不住的摇头，泪珠
　　越来越大。而路林还在继续吼叫，他受不了，受不了．．．直到他感觉自己突
　　然被什么人踹飞出去，抬起醉醺醺的眼，是尹离。声音冷冷地，“你闹够了没有？”
　　路林迅速而吃力地爬起来，揪住尹离的衣领把他抵到墙上，声音更狠，“你告
　　诉我，水沉为什么会这样？你到底带她去哪里了，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会
　　哭成这样！！你说啊！！！”所有的怀疑，担心，心疼都统统迸溅出来，以这
　　样丢人，可怜的方式。
　　咚！尹离又一拳打过来，直直打在路林的太阳穴，路林骤然倒了下去，砸到背
　　后的茶几上，所有的酒瓶劈劈啪啪碎成一地玻璃与酒水黏在少年的白毛衣上。
　　“你．．．”
　　“你闹够了没有！”这次是喻浅阑，她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冲路林叫道
　　，然后又压低声音，“尹离，对不起。很多事他不知道，这次求你饶了他。”
　　这是公主的卑微，任谁都拒绝不了。
　　一秒钟的沉默。
　　“寝室应该关门了，我去宾馆开房间。”尹离又恢复了平静。
　　“不行！你先告诉我水沉到底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路林挣扎着想从喻浅
　　阑的怀里站起来。
　　“你没有资格．．．”
　　“我去了墓地，”空气的温度霎时降到零度以下，“今天是我爱人的祭日。”

　　路林安静而快速的起床，以从来没有的细致耐心，穿衣，洗漱，整理被褥。他
　　他只知道自己有事情要做，很重要的事情。
　　１１月２８日七点三十分。
　　“我出去做点事，”少年顿了顿，“回来后，随便你打，我不会还手。”
　　“水沉住在对面房间。”
　　“谢谢。”
　　是陶晚言开的门，看到路林她明显不再有从前的笑容与温柔。可她毕竟不是个
　　狠心肠的人，只是神情有些复杂。“进来吧。”
　　喻浅阑看到路林，不自然的笑了笑，很快又把眼睛转向窗外。
　　水沉依旧以昨天的姿势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宾馆里的文竹
　　，似乎没有发现路林的到来。
　　“对不起。”少年狠狠地鞠下一躬，上身与腿成九十度。
　　水沉依旧是刚才的样子，似乎仍在她们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听到。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路林依旧那样站着，你不原谅我，我不
　　会起身。
　　身后的喻浅阑和晚言有些躁动不安。只是在浅阑心里，看到少年这样，很心疼
　　。
　　“水沉．．．”浅阑有些不安地叫了一声。
　　“你说清在那边过的好吗？”水沉像是在对文竹说，又像是对路林说。只是文
　　竹不会回答。
　　“我不知道。”路林回答地很诚实。伤害她然后欺骗她，这种事路林做不出来
　　。
　　“我也不知道。”水沉的声音还是慢慢的，像是自言自语。“我觉得他看到我
　　这个样子一定很伤心，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快乐起来。”
　　．．．．．．
　　“求求你．．．不要恨我，我真的不是有意伤害你．．．”少年的声音同样很
　　慢，像是信徒的忏悔。
　　“不会的．．．”水沉声音更轻更慢，“我不会为伤害这种小事就怨恨一个人
　　。”
　　听到水沉的话，喻浅阑忙赶过来把路林扶正，少年才发现自己的腰已经疼得僵
　　直。

　　咚咚咚．．“我去开门。”陶晚言小步跑过去。
　　是水沨，带着早餐。他径直从路林身旁走过，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来，小沉吃饭了。”他利落的收拾桌子，把餐具和早饭摆好。“浅阑和晚言
　　也来吃吧，照顾小沉一夜，谢谢你们。只不过我不知道晚言的口味，如果不喜
　　欢吃，我再去买。”
　　“我吃什么都好的。”晚言轻快的说。
　　“嗯。”水沨看向路林，“你，跟我出来。”
　　“是。”

　　路林站在宾馆的阳台上，意识在难以察觉的空隙里，疏散，飘移．．．
　　他听到水沨讲：“水沉的爱人名字叫莫清。”
　　“莫清家住在建州的一个小巷。”
　　“莫清虽然长相和路林不同，但身高，声音却惊人的相像。”
　　“莫清最好的朋友叫尹离，这也是尹离陪水沉去祭奠的原因。”
　　“水沉为莫清的死自杀过，被尹离救下了。可是，尹离从那以后就再也不许别
　　人伤害水沉。”
　　“水沉，莫清和我本来都在建州中学，沉和我是初三时转学到苍靡的。”
　　“因为苍靡是莫清没有到达的目的地。莫清是在建苍高速上出车祸去世的。”
　　．．．．．．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的ＱＱ昵称叫“沉默”。
　　“沨哥真是好心，水沉和莫清的事大概不久就会成为公开的秘密。”尹离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小沉和清都不会在意。”水沨声音严厉。“这次，饶了路林吧。他是有错，但小沉都不生气，我们又有什么资格怪罪他。”
　　“你好像记不清这几天你让我绕过多少人？”尹离当仁不让，“即使你妹妹在你眼里变得廉价，不值得你为她动手。可在我眼里，她还是我喜欢的人，还是莫清的女人，还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事物！”
　　路林甚至没有看清水沨出手，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尹离已经半躺在地上。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冷冷地笑。
　　“那句话，你再说一遍！”水沨真的气急了，他怎么能忍受“廉价”这样肮脏的词用在他妹妹身上，更有甚者，主语是“他”。
　　“对不起。”尹离站起身来，恢复了冷静，目光重新转向路林，“可是，我不会放过他。”
　　“是这样吗？”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沈琪希一脸严肃的站在阳台口。“很开心遇到你们这样的学生，真让我大长见识！喝酒，打架，逃课，夜不归宿，每件事都做得那么完美，那么理所当然。是学习累了想玩游戏吗？我奉陪到底。叫上那三个人，跟我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