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深处归无计》一月夕一

9、九

　　第二日，李冰若去朝堂，皇上已经听闻了昨夜之事，对慕夕寒夜闯尊天阁一事甚是生气，觉得慕夕寒亵渎了镇邪宝鼎，准备下令好好惩罚他，全仗着李冰若与言子桓二人力保求情，这才法外开恩未作深究，只罚他抄写法楞经一百遍，闭门思过一个月（囧~）。言子桓从朝堂出来，随了李冰若一起来看慕夕寒的伤情。
　　慕夕寒早上醒过来，只见身上好好的盖着被子，李冰若却已经走了，他扭一扭肩，伤口传来一阵刺痛，不过比昨夜刚受伤时要好多了，他皱着眉头爬起身下床来，想了想昨夜之事，非但没看到宝鼎还挨了一刀，不禁觉得万分沮丧，不过想到李冰若紧张自己的样子，心里却又飘过一丝甜蜜。他忽然想起了李冰若送给自己的那把剑，便又把剑取出来端详。剑鞘是古朴的乌黑色，除了鞘口与鞘底部有几道横纹装饰，鞘身上没有多余的花纹，显得异常的干净大气。剑柄也与剑鞘风格相应，只做了几道横纹装饰，整把剑在庄严古朴中透着精巧坚毅，慕夕寒越看越是喜欢。他缓缓抽出剑身，剑身与剑鞘相擦发出清冷的摩擦声，剑刃一出鞘，顿时见寒光闪闪，一股剑气隐隐而至，剑身的一侧刻着细密的剑纹，看起来却是恰到好处，一分多余的感觉都没有。慕夕寒还剑入鞘，捧起柄上的剑穗端详起来。这剑穗在他得到此剑的当日就仔细端详过了，剑穗上系着两个精巧的圆形镂空铃铛，下面垂着长长的褐色流苏。他轻轻晃了晃那两个铃铛，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只见那两枚银色的铃铛镂着云纹，做工甚是精致，竟让人翻来覆去爱不释手。慕夕寒对这柄剑甚是满意，想着这把剑是自己的了，心下十分得意，再思及此剑乃是李冰若所赠，更是觉得甜蜜异常。慕夕寒正在赏剑之时，言子桓与李冰若来了。
　　言子桓进门望见慕夕寒坐在桌边道：“慕公子，昨夜伤的如何，我来看你了。”
　　“言大人，你昨夜见了我问都不问劈头盖脸就打，你的飞刀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有这么严重么？”
　　“有那么严重呢，你的飞刀可是一点都没有留情，害的我这几日只能趴着睡。”
　　“哈哈，谁叫你大半夜没事不好好睡觉跑去看什么鼎，扰乱了我夜勤不说，还害的众人虚惊一场。”
　　“那个鼎有什么稀奇的，还不准人看”慕夕寒委屈道。
　　“都是你调皮惹的祸，你看吧，这下好了，鼎没看成反还挨一刀”李冰若道。
　　“好了好了不许再说了，我受这个伤已经够倒霉的了。”
　　言子桓笑道：“是啊，这么调皮可不好，应该让你李大哥好好管教管教。”正说间，言子桓注意到了桌上摆着的那把剑。言子桓见了这剑便起了兴趣：“咦，这把剑不错，不过，怎么看着好像有些眼熟呢。”
　　慕夕寒惊讶道：“眼熟，难道你见过？”
　　言子桓想了想对李冰若道：“冰若兄，这剑跟你前阵子找我商量要订做的宝剑很像啊，难道这就是你定制的宝剑么？”
　　李冰若道：“额，是，已经定制好了，就是这把。”
　　慕夕寒颇为得意道：“李大哥已经把这把剑送给我了。”
　　言子桓颇为惊讶道：“啊，慕公子真是幸福啊，我上次向他讨这剑穗上的铃铛，要了几次他都不肯给，说是要留着做剑穗，这回倒是大方的很，直接整把剑都送给你了”说罢又回头对李冰若道：“哎，冰若兄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要个铃铛都不肯给，却肯把这么贵重的剑送给一个才认识的不久的家伙，我可真是受打击呀。”
　　李冰若似被他戳破了心事一般，颇为不好意思道：“子桓你跟我这么好的交情，还这么计较啊。”
　　慕夕寒听了言子桓的话，倒是又惊又喜：“真的啊？！”
　　言子桓道：“哎，你看冰若兄对你多好，连我看了都羡慕了呢。”言子桓想了想，又凑到慕夕寒耳边问道：“他真的就这么白白把剑送给你了，什么条件都没有？”慕夕寒闻言突然想起了这剑可是自己答应扮女装给李冰若看换来的呢，而且那天他还吻了我…呃，我怎么又想到这件事情了呢，对啊，说起来不仅仅是扮女装，还牺牲了一个吻呢…啊，不行不行，不能告诉子桓我扮女装的事情，不然一定会被笑话死的。只见慕夕寒的表情短短之间变了数变，此刻居然脸红了起来，慕夕寒胡乱想了一大堆后道：“没…没有，他自己愿意送给我的。”
　　言子桓：“真的呀，那我可真是要嫉妒死了”，李冰若听了言子桓的话，也想起了扮女装的事情，也觉不好意思的很，便也不说话。此时言子桓却望见慕夕寒突然变得满脸通红，不禁奇怪道：“夕寒兄，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呃，有吗，脸红吗？啊，是天气太热了…好热呀…”慕夕寒顿时窘了起来，搪塞道。
　　言子桓也不知道慕夕寒心里的秘密，忽然想到了皇上对他的处罚，便又对慕夕寒道：“对了，你昨夜误闯尊天阁，皇上十分生气呢。”
　　“啊，皇上生气了？”慕夕寒惊道。
　　“是啊，皇上说你闯了尊天阁，亵渎了宝鼎，龙颜大怒，说要把你砍头呢”言子桓故意吓唬他道。
　　“啊，不是吧，只不过闯了下尊天阁而已，又不是真的刺客，有…有这么严重么”刚才还想着剑的事，听了言子桓的话，不禁心中大为欣喜，此刻闻言却吓的不轻，脸色都白了。
　　李冰若却笑道：“子桓你这是报复我不肯给你铃铛呢，这么吓唬他。”
　　“哎呀，你又心疼了？”言子桓撇了眼李冰若，继续对慕夕寒道：“不过你别急，这还是多亏我在皇上面前苦苦求情，皇上这才答应从轻发落呢。”
　　“你替我求情？”
　　“是呀，要不是我替你求情，你现在说不定已经小命不保了呢”言子桓故意忽悠他道。
　　慕夕寒看看他那得意的神情，心里想了想，这个言子桓，一定是故意忽悠我呢，不过也不动气，只淡淡道：“哦，那真是太谢谢言大哥了，那么…皇上现在要怎么惩罚我啊？”
　　李冰若却故意道：“伐抄法楞经一百遍，闭门思过一个月，这就是子桓向皇上提的建议。”说着还故意瞟瞟言子桓，心想，什么叫你在皇上面前苦苦求情呀，搞得好像我没求情似的。
　　言子桓瞪了一眼李冰若，却听慕夕寒闻言跟个泄了气的皮球般道：“啊，言大哥，这就是你帮我求的情啊。”
　　言子桓道：“伐抄法楞经一百遍，闭门思过一个月，总比砍头好吧？”
　　“抄经一百遍，一个月不能出门，这比杀了我也好不到哪去吧。”
　　“你自己闯的祸，怨不得别人。”
　　“好过分啊，我还受着伤呢，居然还叫我抄经！”
　　“嘻嘻，你这个月就安分地呆在房里好好抄经吧，大不了让你的冰若大哥为你研墨，我看他肯定是十分愿意的”言子桓嬉笑道，一面奸笑般的瞅瞅李冰若。
　　“言子桓，知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李冰若一挑眉要打言子桓，却被他一个退身躲闪开去，他向二人做了个鬼脸道：“你们慢慢抄，我不打扰你们了。”说罢夺门而去，溜的比说的还快。
　　李冰若见他溜的飞快，也不屑去追，走回来看看慕夕寒道：“你的伤好些了没？”
　　慕夕寒叹气道：“哎，这下好了，一个月不用出门了。”忽然又精灵的瞅瞅李冰若，幽幽道：“那个…冰若哥哥…”
　　李冰若猜透了他的心思：“叫的这么好听，不会真的想叫我帮你研墨吧？”
　　“你看我受了伤还要被伐抄经一百遍，已经很倒霉了，冰若哥哥对我最好了，你就帮我研墨吧”慕夕寒撒娇般的说。
　　李冰若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立刻就软了：“哎，真是败给你了。”说罢当真取过墨台研起墨来。慕夕寒见他真的肯为自己研墨，心里既得意又满意，说不出的满心欢喜。他走到书桌边坐定，一手支着下巴，兴致勃勃的看着李冰若站在桌边，一手扶着袖子，一手在砚台里认真的研磨着。慕夕寒忽道：“那两个铃铛你果真不肯给言大哥，却送了我？”
　　李冰若道：“你若不喜欢，大可以还给我。”
　　“不还。”
　　李冰若轻轻笑了笑。慕夕寒的心里却跟浸了蜜汁一般，他这几日不知怎的，天天跟泡在蜜缸里似的。
　　慕夕寒安静的抄了几遍法楞经，呆呆地问道：“几遍了？”
　　“五遍。”
　　“才五遍啊，一百遍要抄到什么时候，而且还一个月不能出门”慕夕寒沮丧道。
　　“我看你还是乖乖呆在房里，免得再出去惹祸。”
　　慕夕寒幽怨的看着他道：“你幸灾乐祸了。”
　　“哪有啊，你被关禁闭我也跟着你倒霉好不好，晚上去看星星，也没有人陪我了”李冰若也幽怨道。
　　“你以前不也一个人去的么？”
　　“但是现在，我就喜欢把你带在身边。”
　　“哎，快别说了，说了也去不了，真无趣”慕夕寒越发沮丧了，他丢了笔，站起来欠了欠身，走到窗口望这外面的好天气。李冰若朝他便走边道：“一天写五遍，一个月三十天，可以写一百五十遍，绰绰有余了。”
　　“咦，那我今天可以不写了。”
　　“恩，不写了。”
　　“那你以后要天天过来给我研墨。”
　　“恩，天天为你研墨”慕夕寒心里一乐想，真乖。
　　于是李冰若每天来陪着慕夕寒研墨抄经，帮他换药包裹，夜夜陪他睡觉，这闭门不出的日子倒也没有那么难受。几日下来，慕夕寒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却只是苦于不能出门，着实闷的慌。
　　这日慕夕寒拖到晚上才极不情愿地开始抄写经文，李冰若在灯下研墨，慕夕寒铺着宣纸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写了四遍经文后慕夕寒把笔一丢：“累死了，不想抄了。”
　　“不行，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啊，我实在抄不下去了。”
　　“那不如，我们来画点别的吧。”
　　“咦，你要画什么？”慕夕寒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李冰若过来拾起笔，在宣纸上画了起来。只见李冰若挥笔一画，纸端便见群山连绵，那山形栩栩如生，远近交错，群山间江河奔流。慕夕寒看的入神了，见那墨色浓浓淡淡，一副清远的山水图俨然活跃纸上，不禁道：“咦，李大哥，想不到原来你还是画中高手啊，画的不错不错。”他想了想，拿过笔来在画上添道：“恩，山水不错，这里若是再加一叶小舟就更妙了”，说着在河流间添上了一叶小舟，船头还坐一渔翁。李冰若一看，加上了人跟船画面果然生气了许多：“恩，果真有意思。”
　　慕夕寒笑道：“呵呵，看我再添些草木”，便又在群山上点染出许多松树来，最后道：“好了，大功告成。”经过慕夕寒的补充，那山水画果然活色生香了许多。李冰若道：“画的不错，这叶扁舟，夕寒真是生花妙笔啊。”
　　“那当然啦，还是画画比较好玩。”
　　“好了，法楞经还有一篇，赶紧抄。”
　　慕夕寒又不得不无奈的开始抄今天的最后一篇经文。抄完经文，李冰若摸摸他的左后肩道：“今天第十天了，你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慕夕寒扭动扭动左肩道：“好了。”
　　李冰若“恩”了一声道，看了看窗外天色暗沉沉：“夕寒，把灯灭了。”
　　“灭灯做什么？”
　　“恩，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既然是看东西，那更要点灯了啊，不然怎么看的清啊？”慕夕寒不解道。
　　“不行，这样东西不能在灯下看。”
　　“呵呵，什么东西居然还不能在灯下看啊？”
　　“恩，把灯灭了你就知道了。”
　　慕夕寒半信半疑的看着李冰若带着神秘笑意的脸，果真走去把灯吹了：“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你猜啊。”
　　“喂，灯已经灭掉了，快点拿出来给我看啦。”
　　只见李冰若从袖子中摸出一个小方盒子递到慕夕寒手中：“打开看吧。”
　　慕夕寒兴奋的接过来掀开盒盖，只见眼前忽的一亮，一颗熠熠发光的硕大珠子静静躺在盒中，那清冷光芒在夜色中显得明亮却不刺目，映照的两人脸上一层清辉。
　　“夜明珠！”慕夕寒兴奋道，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恩。”
　　“啊，冰若大哥你真好，居然带夜明珠来给我看”慕夕寒激动道。
　　“呵呵，这回你可是真的看到了哦。”
　　“果真是神奇的很，真有趣，你是从哪弄来的呀？”
　　“你那日说要看宝鼎上的夜明珠，我便忽然想起了在皇上的赏赐品中似乎有一颗夜明珠，所以就翻了出来。”
　　“冰若大哥对我真好”慕夕寒心里顿时甜蜜不已。
　　“你若喜欢，就留在身边吧。”
　　“真的么？”
　　“这珠子平日都压在箱底，你既然喜欢那还不如让你拿去珍藏，这可是我送给你的，不许弄丢哦。”
　　“放心，我一定好好珍藏”慕夕寒喜道。
　　李冰若看看夜明珠又看看窗外天色道：“很晚了呢，你的伤既然好的差不多了，那我也回去睡觉了，你早点休息。”
　　慕夕寒心想自己的伤好了，也不便再留李冰若，此刻却似有一丝不舍，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天安心的躺在他身边，虽然还有些舍不得他就这么走，却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淡淡道：“哦，那你回去吧。”借着夜明珠的光芒，慕夕寒送李冰若至门口，李冰若道：“好好休息哦。”
　　慕夕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快走啦，这么晚了，可不要再给人撞见了当做刺客哦。”送走了李冰若，慕夕寒怔怔的倚在门口，望着如水夜色中盈盈泛光的夜明珠，却不知为什么李冰若的音容笑貌丝丝扣入心弦。慕夕寒回身入房躺到床上，望着夜间清冷的房间，忽然觉得少了什么，什么时候起自己居然这么依恋他了，走了李冰若，少了那份安心的气息，慕夕寒竟觉一丝的怅然若失。不过他送的夜明珠不是还在自己手上么，慕夕寒斜眼望望那盒中清冷宁静的光芒，心里泛起一丝笑意，终于满意的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