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深处归无计》一月夕一

40、第二十四章

　　夜晚，文舒的王侯府，萧瑟的秋风在院落中阵阵刮过，文舒独自站在自己的王府□□中，望着半明半暗的天空。月色刚起，星光熹微，文舒望着远方的天空，眼前忽隐忽现闪动着那个人的面孔。四年过去了，他离开自己四年了，可他在自己心中却仿佛依旧是那个怯弱的少年。
　　“小殇…”一阵秋风刮过，卷起一段深沉的回忆。

　　那夜的天空也是这般，月明星稀，入夜了，文舒却还未睡，他坐在案边手捧书卷看着书，看着看着，心思便浮动起来，他放下书卷，朝着窗外长叹一声，披了一件披风走到房外的庭院中来，呆呆地望着天空。怀殇却一直看着他房中的灯仍未熄灭，他知道他还未睡，此刻见他披了披风走了出来，正一个人抬头望着天空。夜风轻轻吹拂着他的头发和衣角，月光淡淡映照着他俊朗的脸庞，飘逸潇洒却又不失王者威严神气，怀殇痴痴地看了一会，忍不住缓缓走出来到他身边。
　　文舒看到怀殇转头道：“小殇，这么晚了还没睡么？”
　　怀殇道：“恩，大哥你不也没睡么？”
　　文舒道：“呵呵，在屋中坐久了有些闷，出来透透气，小殇你看这夜空，真是一片澄清，只有那半轮明月挂在天边。”
　　怀殇道：“大哥，今夜怎么没有星星？”
　　文舒笑道：“星星看到我，都躲起来了。”他回头望望怀殇，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秋衣，便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怀殇身上道：“夜风大，小心着凉了。”
　　怀殇定定地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手环过他的脖子为他披上披风，看着他的手在他胸前仔细地打着结，忽然一把抓住文舒的手唤了声：“文舒…”
　　文舒的手被怀殇抓在手中，他微微一怔，望着怀殇端详了一会道：“小殇，你已经长大了好多，刚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站着才到我胸口，现在却和我一样高了呢。”
　　怀殇却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贪婪地看着他，文舒伸出另外一只手抚了一下怀殇的头发道：“小殇，夜深了，回去休息吧。”怀殇却还是抓着他的手不放，文舒笑道：“小殇你又调皮了，我都已经帮你系好披风了，还抓着我的手不放呢。”
　　怀殇慢慢松开了他的手，文舒收回手一转身想走，怀殇却猛地从他身后一把将他抱住：“大哥，别走…”
　　文舒被他一把抱住，停下来脚步：“小殇，很晚了，我也要休息了呢。”
　　怀殇却把他翻转过身来继续抱着他，他的脸近近地贴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睛深深地望着他，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大哥…我…:”
　　“小殇…”
　　怀殇深情地望着文舒，试探性地往他的脸上越凑越近，最后终于没了理智吻上了他的唇。
　　“嗯…”怀殇深情而温柔地吻着文舒，秋风起凉夜，唯一的温暖来自他的口中，文舒轻轻回应了他一番，便渐渐与他分开：“小殇…”
　　怀殇搂着他深情道：“文舒，我喜欢你。”
　　文舒却推开他道：“小殇，你累你，回去休息吧。”
　　怀殇却拽着他的手道：“大哥，别走，别离开我好不好？”
　　文舒却推开他的手叹口气道：“小殇，你这是何苦呢？”
　　怀殇有些哽咽道：“大哥…”文舒回头望他一眼，却见他的脸色居然如此悲伤，那眼中瞬间泛着泪光，清冷的泪滴从他的脸上轻轻滑落下来，文舒见状有些不忍地回过头把他轻轻一揽，用手去试他的泪道：“小殇，你怎么哭了，你这样，我会心疼的呢。”
　　怀殇伸手抱住了文舒把头靠到他的肩头继续哽咽道：“文舒，不要离开我，你要我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文舒轻轻搂着他叹了口气道：“为我做什么，你都愿意么？”
　　怀殇把头从他的肩上抬起来看着文舒道：“恩。”
　　他的眼底还泛着盈盈的泪光，文舒望着他的脸道：“可是，我真有些舍不得你，小殇…”
　　怀殇坚定道：“只要能帮你的忙，你要我怎样我都心甘情愿。”
　　文舒淡淡道：“如果要你离开我，你也愿意么？”
　　怀殇闻言怔了怔，文舒道：“我需要一个潜伏到北境国去的奸细。”
　　怀殇有些惊讶地望着文舒，文舒继续道：“现在文鸢是章泽国的太子，我要密谋篡位成为章泽的王，我要安排一个人去北境国潜伏着，以便合应我的成王大业。”文舒一面说着，一面平静地看着怀殇。
　　怀殇怔怔地看着文舒听着他的话，眼中隐隐黯淡着道：“我愿意为你去北境国。”
　　文舒爱怜地看着怀殇道：“小殇，你若是去了，却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怀殇沉默了半晌道：“只要能帮到你，我都心甘情愿。”
　　文舒此刻望着怀殇坚定的容颜，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脸，心中却不知是何种心情。怀殇抓着他抚着自己脸颊的手，涩涩道：“抱我一次好不好？”
　　那声音有如低低的哀求，带着丝丝哀伤和渴求，在文舒心中激荡：“小殇…”此刻的人儿搂在怀中，想要拒绝他，却是不忍心，他一直都是那般爱护他，疼爱他，今晚，就再疼爱他一次吧。狠不下心推开怀中的人，轻轻地吻上他的唇给予他想要的温暖，那温暖他曾经渴望过无数次，幻想过无数次，却一直不敢索取，如今，却这般暖暖地融化在他心里，那个他想要的人，他想要的温暖。此刻他只能柔软地融化在他怀中，他小心翼翼地索取着，生怕一不小心这份高不可攀的华贵飘逸就从他身边溜走了。文舒把怀殇轻轻抱进房中放到床上，轻柔的曼美纱帐垂落，怀殇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文舒的爱抚，这丝飘逸，深深地揉进他的心底，让他在以后的无数个夜里，都忍不住要透过深邃的夜空把他深深想起。

　　“哎，小殇啊，你真是傻得让我心痛，王者是不能有爱的，小殇，你不该爱上我。”文舒望着沉沉夜空独自低言。月缺下弦，静静地照着章泽皇宫，静静地照着王侯的庭院，静静地照着文舒的脸庞，同时也静静地照着北境皇宫。

　　怀殇独自坐在侍卫府的屋顶，看着头顶的一弯下弦明月，兀自喝着闷酒。四年了，四年的思念和纠缠一直不停地在心底来回激荡盘旋。他的身影和容颜依旧清晰地刻在脑海之中，可是这四年，除了拥有对他的思恋和想念，却再也不能拥有什么。
　　一个人影翻上了屋顶，摇晃到他面前：“小殇，怎么又一个人在屋顶上喝闷酒啊？”
　　怀殇头也不抬道：“你这么晚了不睡觉，又跑上来做什么？”
　　言子桓道：“人家看不见你，睡不着觉。”
　　怀殇也不应声，只是举着酒坛又喝了一口酒。言子桓见状夺过酒坛也喝了一口，怀殇惊讶地朝他望了望道：“言子桓，你干什么？”
　　言子桓放下酒坛道：“你喝酒，我也要喝。”
　　怀殇道：“你是闲得无事，非要跑到屋顶上来抢我的酒坛么？”
　　言子桓抱着头缓缓仰面躺下道：“哎，小殇，跟你说话真累。”
　　怀殇从地上又拿起酒坛道：“那你就别跟我说话！”
　　言子桓闻言从地上坐起身夺下怀殇手中的酒坛凑到他面前道：“小殇不许喝酒。”
　　怀殇有些怒意地盯着他道：“言子桓，你要干什么？”
　　言子桓道：“有我在你身边，就不许小殇喝闷酒，你又在对着夜空想什么心事呢，不如说给我听啊。”
　　怀殇道：“你可真是多事，把酒坛还给我。”
　　言子桓把酒坛藏到身后，一面轻轻咳嗽了两声。怀殇见状道：“你怎么了，怎么在咳嗽？”
　　言子桓又咳了两声道：“没什么。”
　　怀殇愣了半晌道：“你感染风寒了？”
　　言子桓道：“不碍事。”
　　怀殇不免道：“你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怎么身体这么柔弱，动不动就感染风寒了？”
　　言子桓笑了笑道：“是我不小心，不过很快就会好的。”
　　怀殇却不禁心里想好端端的怎么感染风寒了，怀殇仔细想了想，难道是因为上次在野外？他想了想那日夜深人静他们在野外的草地上席地而眠，泥地冰冷，而他又一直把他压在身下，夜风又大，真的有可能感染风寒呢。想到这里，又望望言子桓稍有些苍白的脸和柔弱的身体，不禁有些惊讶，他怎么每次都不说，心中不由有些心疼起来。他就这么近近地坐在自己身边，优雅柔美的脸就在眼前，他盯着他，忽然有种想吻他的冲动。言子桓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好似在慢慢把脸凑过来，连忙往后一退道：“小殇，我感染了风寒，会传染你的。”怀殇闻言怔住了，他呆呆地望着静静坐在一旁的言子桓，他的身形单薄柔弱，夜风呼呼吹过，他的衣袂在风中轻轻翻飞，他瘦削的双肩微微紧了一紧，好似显出一丝冷意，言子桓抬起头来呆呆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垂下眼去，低低咳了一声。
　　怀殇的心忽然震颤了一下，他这是在渴求我的温暖怀抱么？言子桓的样子忽然之间让他想起了那个记忆中的自己，也是这般想要渴求文舒的温暖怀抱，他心中的某个地方好似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般。
　　言子桓沉默了半晌低低道：“小殇，你可不可以…”话未说完，人已经被怀殇搂入怀中，言子桓低低呻吟了一声，怀殇便朝他俯身吻了下去，言子桓有些惊讶地避开脸去道：“小殇，会传染的…”
　　怀殇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笑了一下道：“我身体可没你那么娇弱，没那么容易传染。”
　　言子桓闻言哑然失笑道：“小殇，你什么时候学会不正经起来了？”
　　怀殇道：“你不是特别希望我这样么？”
　　言子桓把怀殇拦腰一搂把头靠在他胸膛上道：“我只要你抱着我就好。”
　　怀殇搂着他道：“子桓，我抱着你你就不会觉得冷了吧？”
　　言子桓闭着眼睛甜甜道：“恩。”
　　怀殇静静地看着心满意足躺在他怀中的言子桓，又抬头怔怔地望望夜空，回忆的冰冷与此刻怀中的温暖交织在一起，文舒不愿给他的温暖他却这般大方地给了言子桓。月缺下弦，依旧静静地照在夜晚每一个不眠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