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岱妾》千秋尺

50、娘子的小相公1

　　神仙们与天同寿，仙界又是个万年不变的地方，神仙们的日子过得委实无趣，平日里的乐趣也就嚼嚼那些八卦，所以啊，在仙界，哪个神仙的猫儿发情了，哪两个神仙正在搞暧昧，他们全都知道，便是哪个神仙置办了新的亵裤，大家也都是晓得的。

　　“哎，听说了吗，那碧落上仙的修为高深的紧呢！”

　　“是吗，听说她原是百花仙子手下的的，该是个美人儿罢。”

　　“美不美是不知道，不过她也够能耐的，下凡历个劫，上来便成了上仙，这九重天，女上仙才几个啊！”

　　“哎哎哎，你以为上仙是那么好当的，我听说啊，她是受了菩萨的点化！”

　　“什么菩萨？”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元圣光德圣菩萨啊！”

　　一身肥大红袍子的月老皱着眉头，打断前面正聚在一起唧唧歪歪的小仙童，流言果然是可怕，再让他们挖下去，一定会把那两个家伙的那档子破事弄出来，那丫头面皮薄，到时只怕心里又不舒坦了。

　　小仙童见是月老，将脖子一缩，滴溜溜地跑了。

　　月老摇摇头，叹口大气，继续摇摇晃晃地往前走，遥遥地便望见了前面的窈窕身影。

　　“嘿，丫头！”

　　那人回过身来，一袭钱碧色的罗裙，点着星星点点的白花儿，青丝随意地披在身后，只戴了一朵白色绒花，倒衬得那小脸清丽无比。

　　“月老爷爷。”她轻轻地笑。

　　“啊啊，好，好，丫头，打哪儿来啊？”

　　“西天那边，小歌儿做了紫微大帝，往生池那边无人打理，我便去瞧瞧。”

　　月老的小眼睛转了两圈，诶，这丫头，又去了西天，她可不知有句话叫触景伤情，物是人非么？人都不在了，每日去看那空落落的大殿，心里可不苦楚？

　　可这丫头就是死心眼，碧落这仙号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她一飞升便巴巴地来寻那怡然，却得了个圆寂的噩耗，她却怎么也不信，上穷了碧落，下到了黄泉，发了疯一样找，却什么也没找到，一般的菩萨佛祖圆寂了还能留下个舍利什么的，偏偏那厮连渣都不剩一点，可见他在佛法上的造诣其实并不怎么样。玉帝无奈，最后给了个碧落的仙号，封了上仙。

　　这丫头如今的修为可高着呢，白白得了那老狐狸一半的修为，能不厉害么？那老狐狸也真想得出来，令她在分娩时历劫，生娃娃，哪个女人没试过？只怕并不难熬，但她在其中受了苦难，那天劫便不好再落下来，她便顺利飞了仙。

　　“丫头，爷爷有件事要与你说。”

　　碧落上仙眉眼弯弯，却带了些许的哀伤：“爷爷请说。”

　　月老又忍不住地叹气：“上两日司命星君来找我，说凡间帝王阳寿将尽，那皇帝却一直向上天祈求，要见一个仙子，是哪个仙子你也知道，嘿嘿，小老儿奉玉帝之命改了他的姻缘，他一颗心却还系在，咳咳咳~诶，今儿一早才知道他一命呜呼了，却怎么都不肯喝孟婆汤投胎，要是让玉帝知道了，定要怪罪小老儿的姻缘改的不彻底，丫头，你说小老儿多可怜啊，这凡人的心思哪是几根红线牵的住的？”

　　“可是爷爷，我听说凡人的心思就是靠您的红线牵的啊。”

　　“咳咳咳，咳咳额，诶，丫头小声点，还不是小老儿那天换红线时喝了点小酒，忘了把他那头扯下来，结果居然生在了那姻缘牌上，咳咳咳，小老儿好生可怜，好生委屈~”说着，那一双绿豆眼里竟沁出了亮晶晶的水珠子。

　　“爷爷要我如何？”

　　月老呵呵地笑：“丫头且去地府走一趟，劝劝那小皇帝。”

　　忘川河奔流不息，流向不知名的远方，两个小鬼满面愁容，不停地在河边踱来踱去，在看到淡淡绿光中的窈窕身影后，恭敬行礼：“见过上仙。”

　　碧落上仙点点头，看向忘川河边的那个身影，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身形颀长，负手而立，尽管已是个鬼魂，那股子威严却半分没少。

　　她慢慢走到他身边，静默着不说话。

　　傅九叶转过身，看到她并不吃惊，就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他已经不再年轻，额头上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刻痕，他微微笑着，眼角处的纹路也十分明显，多了许多男人的韵味。

　　她点点头：“你为何不肯投胎？”

　　他轻笑：“我不这样，你会来瞧我吗？”

　　碧落上仙美丽的双眼垂下来，不再说话。

　　“他待你好吗？”傅九叶半晌幽幽地开口，声音空灵的很，大概是因为已经死了的缘故。

　　“他，死了。”她慢慢地回答。

　　傅九叶一愣，然后又苦笑：“是吗，我也死了。”

　　她抬头，嘴角噙着一丝浅浅：“好好地去投胎罢，你今生建立不世功业，造福万民，来世也是极好的。”

　　他定定地望着她：“岱妾。”

　　她不说话。

　　“岱妾，”他望着出落得愈发美丽，却也变得冷漠而疏离的女子，喃喃地开口，“我等你，只想问你一句，你心中可曾有过我？”

　　良久她回答：“我一直很感激你。”

　　“你可真是残忍。”傅九叶的声音依旧幽幽的，似乎带了无尽的哀怨，“我都死了，你也不曾说一句好话，你以前便是这样，要么低着头不说话，要么就残忍地伤我的心。”

　　“我，只是不大会说话。”

　　“那你现在说两句好听的成么？”傅九叶满脸殷切地等了良久，她却一直沉默着。

　　“那么，我们下辈子可还有缘分？”

　　她下意识开口：“我已成仙，跳脱了轮回。”

　　“原来如此，甚好甚好，我，走了。”

　　碧落上仙抬头，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珍重。”

　　这一句珍重却是她对他说过最为窝心的话，傅九叶惨然一笑，便是成了千古帝王。也不及那神仙与天同寿命，逍遥快活，她怎可能还会念着那些情情爱爱？

　　殊不知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只羡鸳鸯不羡仙，做了仙的，并不一定觉得仙好，只是要做鸳鸯，也得和心中的那一个成一对不是？

　　回仙界的时候，正好路过木梓峰，碧落上仙便落了云头下去瞧了瞧，这里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获罪下凡的冥衣，她原本和冥衣并没有什么交情，也就是做人时在城主府见过两回，只是历劫的那场大火中，却是他救了自己，至于自己的孩儿，冥衣却只是摇头叹息，如此，她便也大概知道了结果，自此不再提起此事，而她和冥衣，倒成了好友。

　　碧落上仙飞身上木梓峰的时候，正好瞧见一身青衣的冥衣站在大石上

　　“落儿。”冥衣看见她，淡雅的脸上满是笑意，“今日怎么有空去来木梓峰。”

　　她笑：“我每日都空的紧，四处走走罢了。”

　　“那你常常来此处便是，这里安静，风景也甚好。而且，我的那些弟子们别提有多盼望见一见仙女呢。”

　　“只怕他们见了我这样的仙女，是要失望极了。”

　　“呵呵，我觉得你胜过天上所有的仙子了，来，随我来，前些日子摘了新茶，煮一壶来请落儿尝尝。”

　　两人正说说笑笑地往前走，便见一个小小的青色身影飞快地闪过来，一下扑在冥衣怀里，奶声奶气地唤：“师父！”

　　碧落上仙定睛去看，那是个小小的孩子，五六岁大小，穿着一件和冥衣一个样式的青色衫子，有点大，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有点滑稽，他正抬起脸来看她，那是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鼻子挺翘，小嘴儿红红，别提有多可爱，短胳膊短腿儿都紧紧抓着冥衣，一双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她。

　　“这是哪儿来的小娃娃？”她浅笑地问冥衣。

　　“这是我的大弟子青诺。”

　　小青诺大概觉得大弟子这称呼十分的有面子，挺起小胸脯，一脸的神气。

　　“冥衣，你在人间也有二十多年了吧，怎么大弟子是个小娃娃？”

　　“我才不是小娃娃！”小青诺奶声奶气地回答。

　　冥衣笑着去摸他的头：“诺儿，这是碧落上仙，不可无礼了。”

　　青诺惊异地睁大了眼睛：“你是仙女？”

　　她哑然失笑，不禁蹲下身将他抱起来：“你看我像不像？”

　　青诺一双大眼睛转了几圈，最后笑吟吟地说：“不是像，你这么漂亮，根本就是仙女嘛。”

　　这话一出，她一愣，随即忍不住笑起来，好嘴甜的小鬼！

　　冥衣也笑吟吟地解释：“别看诺儿小，却是第一个入门的，他天赋极高，六岁那年便修得了半仙之体，这才保持了孩童的模样。”

　　她惊讶了，怀里的这个小胖墩居然是个半仙了，六岁就修得半仙之体，这小娃娃可比自己强多了。

　　青诺见冥衣夸奖他，乐得屁颠屁颠的，一个劲儿地往碧落上仙怀里拱：“仙女阿姨，诺儿厉不厉害？”

　　她一愣，只听说有叫神仙姐姐的，怎么这小娃娃竟冒出了个神仙阿姨，难道自己真有这般老不成？

　　“诺儿乖，叫姐姐。”她温言软语地说。

　　“不要。”

　　“为什么不要？”

　　青诺眉眼弯弯的，一脸的得意：“这么漂亮的仙女都是诺儿的阿姨，就说明诺儿又小又可爱，诺儿这么小就是半仙啦，诺儿多厉害！”

　　她汗颜了，存了这般的心思，这娃娃竟是只小狐狸！

　　冥衣摇头：“诺儿是被我惯坏了。”

　　她摇头笑：“招人疼的紧。”

　　清幽淡雅的竹屋，两人相对而坐，一股幽幽的茶香在屋里弥漫，沁人心脾。

　　冥衣提起茶壶，往碧落面前的小杯子倒茶，浅笑道：“尝尝。”

　　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只是新摘的野茶，茶叶饱满青翠，在碧绿的水中渐渐舒展跳跃，十分可爱。

　　青诺坐在门槛上看我们，不，确切地说，是看着我们面前的桌子，上面的糕点，那眼神叫做一个眼巴巴啊！

　　瞧他那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碧落上仙忍不住笑起来，冲青诺招手：“诺儿，过来。”

　　小青诺从门槛上站起来，搓着手走到她面前，一双大眼睛却还滴溜溜的望着桌上的糕点。

　　“冥衣，你可是虐待我的诺儿了？”碧落上仙微微地笑。

　　冥衣一脸的无辜：“这小魔王虽说是我徒弟，那可是总骑在我头上的。不过，诺儿可是我徒弟，怎么就成落儿的了？”

　　青诺一下扑到她怀里，闷闷地笑：“诺儿是师父的，也是仙女阿姨的！”

　　额头滚下硕大的汗珠，她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只能傻傻地笑，顺手取过一块桂花糕递给青诺：“诺儿吃罢，你师父欺负你，是坏人，我下次带糕点来给诺儿。”

　　诺儿嘴巴里塞得满满，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还拿沾满糕点屑的短手指抓她的衣服。

　　冥衣无奈地笑：“我可不无辜，辛辛苦苦将诺儿拉扯大，结果你才来了半日，就跟着你跑了。”

　　碧落上仙和青诺一起吃吃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