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岱妾》千秋尺

29、石桥禅

　　岱妾住的小楼和傅九叶的书房离得甚近，她迈开两条短腿，跑得倒也利索，很快便带着一股寒意冲进了书房。

　　“叶！”这称呼虽然亲昵，不过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她倒也叫的十分顺口 。

　　傅九叶起身走到她面前，脱下外衫裹到她身上，皱了皱眉道：“怎么穿着单衣便跑出来了，也不怕着凉。”说着他也不把手从她身上移开，就着手半环着她，。

　　岱妾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叶，我有事想和你说。”

　　傅九叶伸出手指在她柔软的唇上点了一下，微微摇头道：“先坐下，喝杯热茶驱寒。”

　　既然傅九叶都发话了，岱妾只好乖乖地闭上嘴，接过茶盏开始暖手。傅九叶站在她面前，垂下眼来看她，目光里似有一团火，盯得她身上差点多出两个窟窿。不过尽管如此，在她将手里的茶喝光后，她还是抬起头，面色微红，却十分平静。

　　傅九叶微讶，这丫头不是每每着人一盯，便窘迫不已没了主意，怎的突然变得如此大胆了？

　　“岱妾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呢”傅九叶眯了眯眼，语气宠溺地开口。

　　“我想要幺儿。”她记得依画说，那个小丫头叫幺儿。

　　“幺儿？”傅九叶明显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俊美的脸上有一丝丝迷茫。

　　“就是白日里的那个小丫鬟，我挺喜欢她的，想把她要过来，可以么？”她忽闪忽闪着大眼睛，一脸的天真。

　　这是一种无意识的引诱呢，傅九叶盯着她故意做出来的可爱表情，在心里微微笑起来：“她犯了错，被关进了柴房。”

　　“可是她并没有错，不该关柴房的，那里太冷了。”

　　“她害你生病，让你痛苦，不可饶恕，关柴房是便宜她了。”傅九叶脸色微沉，低低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一丝怒意。

　　“可是那是我本来就生着病，和她没有关系的。”

　　傅九叶挑了挑眉：“岱妾想为她求情？”

　　“不是。”她平静了下自己紊乱的呼吸，尽量镇定地回答，“我只是为自己考虑。”

　　“哦？”

　　“我要在这里呆下去，要和这里的人相处，幺儿并没有伤害我，如果叶处置了她，府里的下人就会认为我是个喜欢虐待人的人，他们便会讨厌我。如果叶放了她，他们便会认为我是个好相与的人，我住在这里的日子便会更好些。”

　　“是么？”傅九叶的声音带了一丝玩味。

　　“恩。”她重重点头。

　　“岱妾可真是坏啊，连我都要算计，”傅九叶却突然伸出来来，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这可不是一步恩威并施的好棋？一来让下人们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再不敢对你怠慢，可怜我巴巴地做了黑脸，好让岱妾唱白脸，大发慈悲饶恕那奴婢，让一众下人感念岱妾的亲厚，对你死心塌地，可怜我啊，巴巴地为你笼络我的下人。”

　　岱妾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小心肝跳的快要飞起来，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裙子，生生憋红了脸道：“被你猜中了。”

　　“嗤~”一声轻笑从傅九叶身后传来，岱妾这才猛然发觉这书房还有一个人，因为他一直坐在书房的角落里，被傅九叶的身子挡着，再加上她心里十分紧张，导致她竟然一直都没有看到他。此刻循声望去，却是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和傅九叶差不多年纪，白净面皮，五官十分普通，透着一股子书卷气，倒也有几分清雅的气质，一身淡青色的孺衫，戴着同色的巾帽，和意气风发的傅九叶比起来，他实在是衣着寒酸、其貌不扬，只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此时含了笑意，十分的明艳动人。他看到岱妾望过来，便略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岱妾，这位是冥衣先生。”他没有说这个叫冥衣的人的身份，只是称之为先生，也没有向冥衣介绍她，仿佛他本就认得她一般。

　　“先生好。”岱妾冲他打了个招呼。

　　冥衣眼里的笑意更深，也开口道：“含小姐好。”声音清清凉凉，却是今日在她榻边与傅九叶说话的人，是了，彼时傅九叶似乎便是叫他先生来着的。

　　傅九叶捏了捏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天色不早了，回去罢，那个下头归你了，不过还是要惩罚的，你明日再去放她出来，今天不许去。”

　　她乖巧地点点头，迅速溜出了门。

　　傅九叶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慢慢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他此刻的表情，是如此快意。

　　“傅城主，依小生看，这位含小姐并不像你所说的那般愚笨，她明显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却能不动声色，还找了个这么有趣的借口来掩饰。若不是她个性单纯，鬼祟紧张的表情泄露了她的想法，只怕你我二人皆要被她蒙骗过去。”

　　傅九叶眼前浮现那张总是傻愣愣的小脸，嘴角的弧度不禁拉大：“我竟看走了眼，她不仅不是我认为的索然无味，相反地，她似乎很有趣呢。”

　　“看来你会爱上她。”冥衣也在笑，笑得儒雅无比。

　　“那也无妨，反正她本来就是我的。”

　　“可是她心里爱的可不是你，你们之间，还有一个人，而且，是个惹不起的人。”

　　“不是还有先生么，九叶听闻天上有两个第一，西边一个怡，东边一个衣，可不是棋逢对手了。”

　　犀利和儒雅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两人皆略略勾起了嘴角，满脸玩味。

　　直到跑回屋里，岱妾的一颗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乖乖，她可是第一次骗人，骗得还是天下第一大城的城主！还好他好像没有发现，她不禁开心地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还有些本事呢，连傅九叶，外加那个什么冥衣的，都一道蒙了过去，她都忍不住要佩服自己了。

　　不过这点小伎俩，有个人定然一眼便能看穿。

　　岱妾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几乎是无意识地觉得自己骗不过一个人，可是那个人是谁，待她仔细回想之时，却完全没有了印象，再来便又感到头隐隐约约地疼，阻挡她的继续回想。

　　幺儿的话，加上她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的傅九叶与冥衣的对话，已经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记忆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也许就是从她无缘无故出现在鄞山山脚那时开始，刘勇和张婆子说她是从山上滚下来的，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除了衣服破了几处外，她身上根本没有任何伤口和淤青！她知道，她自己是忘了一个人，应该便是幺儿口中的那个公子。

　　她自己想不起来，可以从知情的人那里查，比如幺儿。所以她绞尽脑汁，想了这么个理由去和傅九叶要人，果不其然，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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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方，往生池

　　碧波荡漾的往生池，白莲朵朵，亭亭玉立，散发着一阵阵清冽的香气，碧绿的荷叶之下，隐隐约约可见在水中四处游弋的鱼儿，五彩的颜色，十分欢快。

　　淡淡的雅黄色光芒从水底升起，渐渐笼罩整座水池，清澈的池水开始慢慢形成一个漩涡，并不急，只是悠闲地打着转。

　　一个身影慢慢在水池上方浮现，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层层叠叠的莲白色纱衣，如玉的面庞带着浅浅的光泽，圣洁无比。他在虚空里随意地踏了一步，随即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十一。”迦叶手执念珠，叫住在前面疾行的怡然，他身影一晃，已经来到怡然身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怡然浅笑：“被木头和泥砖砸中，本就不是什么大伤，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虚度光阴可是不对的。”

　　“往生池灵气丰沛，你历劫中受伤，多泡泡总是好的。”

　　“可是我现在已经出来了。”眼前的人是从小便十分宠溺他的大师兄，怡然的口气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迦叶微微叹气：“你这便要下去了？”

　　怡然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人间的时间过的太快了，十一等不起。”

　　“但你回来了，也不去拜见师尊，总不合礼数。”

　　“大师兄，人间有句话叫，酒肉穿肠过，他老人家心中留，想来以他老人家的无上修为，定能感受到十一的心意。”

　　迦叶一抖，手里的念珠差安没落地，半晌，他语调平静道：“师弟好修为。”

　　“呵呵，谢谢师兄夸赞，十一先行了。”

　　“十一，我知你心思澄澈，并未动欲念，如此，你又何苦偏执，含碧仙子堕入凡尘转世轮回，亦是缘，强求无益。”

　　怡然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是我对她不起，是我害了她。”

　　“你可知人世间，情为何物？”

　　怡然微微眯了眯眼，他自然知道情，心系苍生、慈悲天下，便是情，但是他知道，迦叶说的不是这个，他是说含碧当年宁受天雷之刑，也要坚持的爱意。他并没有回应，可是她却一直坚持着，连松口说一句谎言都不肯。

　　这样的爱，他不明白，亦或是他尚未经历，所以佛祖才会让他入世，感受这世间的七情六欲，只有经历了，才能真正超脱。

　　迦叶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阿难师弟曾对师尊言，他喜欢上了一女子，师尊便问，你喜欢她多深。”

　　怡然淡淡接口：“我愿化作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凡人为情苦，却无法自拔，就是因为这个中滋味，极苦之中有着极乐。你只是一心想要渡她成仙，可是你可有想过，她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世间的情爱，你再与她纠葛，只能增加她的冤孽，只会害了她。”

　　怡然沉默了良久，终于绽开了一丝笑容，他轻声道：“若那真是她想要的，给她也无妨。”

　　“莫再自欺欺人了，勾引佛祖传人，她只怕要永不超生了。十一，你心里很清楚不是么，你在鄞山的时候，不是就小心翼翼和她保持距离，可是只要她遇到你，便会对你生情，你又如何防的住？更何况，你只是因为愧疚，那不是凡人口中的爱。”

　　“不只是因为愧疚而已。”怡然衣衫微动，转瞬之间，人已经在百丈之外。

　　“十一！”却也不是爱啊他的好师弟。

　　“迦叶。”庄严的声音响起。

　　迦叶双手合十，垂目道：“参见我佛。”

　　“此番是十一命中的大劫，你且由着他去，若此劫得过，他便可飞升成佛，承我衣钵指日可待。”

　　“是。”

　　怡然刚刚走出大殿，便遇上了一位故人，

　　“百花仙子。”他含笑道。

　　百花仙子天衣飘飘，绝美的脸上巧笑嫣然：“然，好久不见。”

　　怡然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心中其实十分焦急，百花仙子如此老套的开场白，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当然了，他此刻没有心思思考如何去回答她，便当着没有开口。

　　夏涟却并未在意他的沉默，只是略幽怨地望了他一眼，道：“上次仙会之时，你曾应了我一道煮茶，我便在百花苑巴巴地等，却不曾将你等来，只好遣了小仙子来邀你，一次又一次，总说你不在，我道你定是懈怠的紧，不愿走动，便随便找个理儿搪塞我，我本也该作罢了，只是实在放不下你的好茶艺，这便巴巴地自己来了，”说着她抿嘴一笑，明艳得赛过那百花齐放，“这不，就把你给逮着了。”

　　怡然十分有礼地笑了笑，却也疏离：“十一不敢搪塞仙子，前些日子确实不在殿里。”

　　夏涟点点头：“但今日叫我逮住了，便得陪着我煮茶去，我的鲜花，你的茶艺，必能煮出极品的好茶来。”

　　“可是仙子，十一今日~”

　　夏涟美目一瞪，略有些娇嗔，却更风情万种：“然，你这不又要搪塞我，今日若放你走了，我的花茶又不知要等几百年！”

　　怡然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似有些苦恼，半晌他展颜一笑道：“仙子，十一此番有事，要去凡界走上一趟，仙子若不嫌弃，可与十一同行，如此可好？”

　　这不正中了夏涟的下怀，自是笑吟吟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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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偶借用了剑雨里的台词，木有办法，那句话实在太感人了赛，剑雨也很感人的说。
这两天又做了一个期末作业，明天考试，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码字，没有存稿的感觉真素不太好哇，
还是呼唤评论，偶好像多和童鞋们讨论剧情赛，聊天也好的赛，偶好寂寞的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