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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飞】若即若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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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飞】三生忆•若离若即
Cp:重楼&飞蓬
(一)飞蓬
那是幽蓝色如同夜色下荆棘的长发,顺滑而略微凌乱地在枕上铺陈开,滑腻的触感一如丝缎。
神将的眼睛是浓郁得近乎漆黑的墨蓝,微微阖着眼帘,似乎茫然地望着空中的某一点,然而水雾覆盖下的瞳孔还是冷的,彻底,毫无余地。
“重楼……”
赤裸的手臂顺服地搭在红发魔尊肩背上,比起往日略微红肿,但依然看得出薄情意味的唇分开一丝缝隙,嘶哑的呻吟和那个熟稔的名字一起滑出。
重楼的动作没有任何停滞,如果不是稍稍挑起的眉和转向下看的视线,很难确认这句话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飞蓬?”
身下的神将没吱声,或许算是回应,那双用情欲掩饰冷漠的墨蓝眼瞳安静地闭上,身体完全放松下去。
没有那些无法克制也无意克制的喘息,或许会认为他已经睡着了。
用最快速度结束所有,重楼抽开身离开雕饰精细华美的锦榻,站在床前凝视着霸占了原定处理魔务时间的某神。
唔,和溪风的说法是要再次和那个镇守神魔之井的神将切磋武技,不过其实他也没有作伪吧,确实是切磋,只是他和飞蓬已经切磋到床上去罢了。
“飞蓬。”
飞蓬睁开眼,残余的欲望痕迹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消减,几乎是对上重楼深红眼眸的同时,那里已经一片清明。
“还要继续?或者这一次你愿意选择用‘正常’的方式和我打一场?”
如果比的是这个那他从来没赢过一次。
“是你的要求,我不介意。”重楼挑眉,“但是我想假若你上次用来搪塞我的理由没有出错,你再不回到神界就要出大麻烦了。”
“有兴趣你可以跟过来尝尝夕瑶的嘴碎功,就这点而言她比天律更恐怖。”
“所以你不担心违逆天条和我厮混,却每次都要掐着时间赶回去?”
重楼顺手异常地抽走飞蓬手里的发带给他系上,完全罔顾自己身上没挂着半块布片而飞蓬已经接近衣冠楚楚的问题。飞蓬也不在意,看着重楼的目光要多坦然有多坦然,就好像那不是魔界至高武力的象征,也不是才和他春宵一度的魔尊,而是一座雕刻完美的石像。
“她在神树顶上,赶明我带你见识见识。”
伴随清冷话音的是一块令牌,非金非木非玉非石,是和神将衣饰一般无二的深蓝色。
重楼动作微微一顿,也不去接那令牌,只是手上用力一紧,把手里那一束长发狠狠束进发带里:“你倒是大方,不怕我直接拿着令牌攻上神界?”
“……你若要攻打神界,还用得着令牌?”
飞蓬语声如旧,平静毫无波澜,仿佛刚刚被拽了头发的不是他一样。
“除了我,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你的决定。”
(二)龙阳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漆黑色发丝拢扎在身后,琥珀般剔透冷彻的眼瞳望着竹简上的字句,字句铿锵,决绝得将生死轻若无物。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谁?”
蓝衣少女亦步亦趋地从房外转出,带着一点羞涩一点忧郁一点几不可见的悲哀,她凝望着他,只是怯怯地开口:“王兄——”
“小葵。有什么事吗?”
他放下竹简,冰寒彻骨的眼染上几分微薄的笑意,只是淡淡的,仿佛仅有一点涟漪,轻易便消弭散去。
“王兄,那把剑……如果王兄找不到自愿献祭的人,小葵愿意以身殉——”
“好了,你不必再说。要怎样做我自有分寸,战争是男人的事,你,只需要安全地留在这里。”
“可是王兄……”
“如果你还记得我是你哥哥。”
龙葵近乎哀求的声调没有换来冷漠之外的任何回应。咬着嘴唇,她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转身快步走出房间,以完全可以说是踉跄仓皇的步调。
在她身后,龙阳微微半阖起眼瞳,遮挡住晦涩的目光。
她的心事,他怎会不知。
少女怀春,十多年来他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相近的年岁相溶的血脉,虽是骨肉至亲,却也遏制不住她日渐增长的恋慕,一点点积累,蔓延,生长。
这样谬误的感情,他岂是不知?
为保血统纯净,王室亦偶有血亲之间结成连理,然而他不能,不会,也不愿。
他自始至终记得驻守神魔之井时无尽漫长的岁月里,那个轻傲孤高的红发魔尊,记得刀剑相碰时他唯一的在乎,唯一的注目。
记得孟婆汤模糊了的记忆里刀劈斧砍般纠缠在骨骼魂魄里的那些情绪,晦明,不定。
十多年来,他抱有的回忆愈发淡薄,那些前世的他死死抓住不肯忘怀的东西日渐消弭,总有一天会被彻底遗忘。
轮回原本便是最铁面无私的东西。
这一世的他是姜国太子,注定为国家而战,这很好。即使要死,他也应该死在战斗中,让血液浸透自己的视界。
素净白皙的指掠过竹简嶙峋的表面,前世今生,他的手都带着薄茧,那是常年握剑造成的印痕——或许到最后,他能留下的,不过是这些表面痕迹罢了。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放我归处?……”①
注①:来自《诗经•曹风》中的《浮游》篇,全文如下。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放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放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放我归说?
(三)景天
他记得自己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然而他已经忘记了被忘记的是什么。
他记得看见红衣少女时突如其来的惊怔和悲伤,然而只是一瞬,那些情绪都消散于无形。
他记得自己曾经为一些事做出怎样的努力,然而一切最终仍旧是归于虚无。
他记得,然而他又不记得。
直到看见那个红发红眸,轻傲孤高如同燃烧的炽焰一般的魔,那个魔说——“你!可以叫我重楼。”
重楼。
被湮灭的记忆无法复苏,他在那片撕开空间的红光中微微扬起了眉梢,期待甚至是渴望,这个魔能够成为他的突破口。
他笑着面对每一个人。
唐雪见,龙葵,紫萱,花楹,徐长卿,清微,所有人——包括重楼。
但是那双冷厉傲慢的红眸底下,他温和善良带着一点点狡黠贪心的面具仿佛无所遁形,那种洞察的探究视线就像是在陈述——你,景天,就算再怎样用和善的伪装来掩饰自己,也无法改变你的本性,你的骨子里,是一样的淡漠薄凉。
不,他不是,至少他是真的喜欢古董,也真的喜欢小葵,喜欢雪见,喜欢紫萱姐,喜欢花楹,喜欢徐大哥,喜欢清微掌门,就算这样的喜欢不一样。
他还记得意识里铭刻着的那种感觉,冰凉而绝望,就像是爬进骨髓的藤蔓,疯狂生长,将整个身体包裹,残虐,充满着毁灭倾向。
那种东西摧毁了他的理智,也摧毁了和平的可能。他想,那一次的他,一定拥有绝强的力量,而过于相信自己的力量,带给他的,却是彻彻底底的败亡。
过去的他,迷恋的,是一个强大到恐怖的魔尊,而魔尊对他的照拂,又有多少那个人的因素在内。
重楼对紫萱的照顾他看在眼里,奇怪的是他心平气和没有任何嫉妒——他对她的喜欢,就像是景天自己对她一样,又或者多了怜惜,但那绝对不会是爱情。
体验过那样薄凉绝望的感情之后,他便再也不会错认。
踏上的路是一路艰辛,龙葵殉剑,紫萱化身灵珠,他看着他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对着徐长卿咆哮——啊,紫萱,对他而言,很重要。
重要得如同一个影子一样存在。
所以他挡在徐长卿身前,定定望着他,透过他的愤怒,望着那些被背叛般的积蓄千年的怨恨。
重楼……
他们需要一个了结。
战后重楼略微失神地看着他,景天记得这样的目光,隐约晦暗的温柔,曾经的他无数遍在这样的目光下转身离开,而这一次,同样的或者不同的责任束缚着他,他,无法自行选择。
重楼说,外人?不是内人吗?
景天只能微笑,是他习惯了的温和狡黠,然后垂下眼不去看那张脸。背身离开的时候他听见重楼低沉的叹息,埋藏极深的疲倦,又或者是已经疲倦到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
“景天。……以后,本座会去找你,喝酒。”
-END-